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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他应变之快,消息之灵通,决不是‘金家楼’一个泛泛之辈可以为力的,再说,赵双福躲
藏在‘九槐庄’石家,以那石宗和与老二的交往情形说,他就脱不了干系、但我一切将前提
先摆在大局的维持上,不愿以此事伤了和气,影响团结,这才忍讳迄今,不加深究,可是我
这边在忍,在让,他却似乎并不领情,非但不领情。更好像一不作,二不休,更要同我逆着
来了!”
展若尘道:“楼主,我们且假定二当家是那个阴谋集团的主脑——他在我离开‘金家
楼,的当日未曾向我下手,可能是尚不明白我的目的何在,待到他闻报赵双福已死,这才清
楚我此去何为,因而迁怒于我,务欲置我死地,除此之外,他会不会担心赵双福与丘哲受执
之前露了什么口风,想要在我返回‘金家楼’途中便先将我灭口?”
金申无痕道:“似乎颇有可能。”
展若尘思考着道:“在经过他们多次的努力之后,仍然未能暗算到我,而我业已返回,
换句话说,该带回来的消息,也都将详禀于楼主之前——”
金申无痕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样的形势,已把他们迫到不能不发的地步了?”
展若尘道:“如果楼主与我的判断没有错,恐怕情态业已迫近眉睫相当危急,他们随时
都会冒险发难,以求制人而不被制于人民政府……!”
金申无痕沉着道:“这倒不一定,因为对方并不能确定你带回了什么消息,知道了多少
内情、又有若干指控他们的证据,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未见得会贸然行动,再说,我们就
算抢先动手,光凭眼前的各种迹象,尚嫌依据不足,难以使对方入罪,依我看来,一时之
间,大概会在暗中僵持下去。”
展若尘慎重的道:“或许如此,楼主,但我们要先做万全的准备,无事则已,一旦有
警,则可免制我于初起,制好于甫现,一举而歼之!”
低咽着,金申无痕道:“这算什么?‘金家楼’居然也会有闹内讧的一天,多少年前,
这是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竞有人向我的权威挑战,向我的传规叛抗,而意图与我作对的
人,却是我一手提拔的得力臂助……唉,这尚成什么世道?”
展若尘道:“人心叵测,人欲难填,楼主,这个人间世,原本便是弱肉强食,劫掠争夺
的生存竞技场,只有保持实力,付以果决,才是活下去的不二法门……”
金申无痕凉凉的一笑:“然则,你就否决了人间世的正义之道,人性中的敦厚善良?”
展若尘道:“不,楼主,我的意思是,人间世的正义之道,人性中的敦厚善良,仍须以
实力来维护,用行动作表彰,软弱怯缩的人,就算是最好的人,若没有那些有形或无形的力
量支撑,也一样不容易活下去……”
金申无痕闭了闭眼,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
微微一顿,她又以双手轻揉着两侧的面颊,以一种略显索落的声调道:“展若尘,‘金
家楼’的规矩素严,上下尊卑之分尤其丝毫不苟,这乃是我夫妇以鲜血和铁腕所铸定,几十
年来一层不变,在这样的纪律之下,犹竟抑制不住某些人的野心同奢望,实在令我觉得懊恼
又诅丧……”
展若尘真挚的道:“楼主,纪律与规矩是为那些守份知份的人定的,却是压不住狼子野
心者的幻想和自大,局限不了贪婪的扩张及天生的叛逆性,忠心耿耿的人虽无约束仍知忠,
而那些本属不满现实又惯于侵掠的那一类,任是什么严律苛法,也仍然不能法除他先天性的
叛抗!”
金申无痕徐徐透了口气,把雪白的衣袖卷掩了一下,轻轻的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
一面准备,一面等待,且看他们如何施为吧……”
展若尘道:“尚未向楼主请示——贵组合的二当家如今驻留何处?他掌握的实权又有若
干?”
金申无痕坦率的道:“在‘曲城’的堂口决断了,他们负责整帮综合各项繁杂的工作,
然后将结果每月定期呈报到我这里,除非特别重大的事情或我有另外的交待,寻常皆照此惯
例施为,老二便坐镇在‘曲城’的堂口,司指挥调度之职……”
展若坐摇头道:“楼主,如此说来,二当家的权责乃是相当大了?‘金家楼’的巨细事
务,他似乎可以先作上一半的主,或者,由他径行裁决即可?”
金申无痕道:“普通的事情是这样,他可以斟酌决定,但事后必须向我详报处理经过,
还有些比较严重的问题,大多仍须我来判行。”
展若尘道:“但楼主,事情的大小轻重,可有一个明白的准则?”
金申无痕道:“这倒没有,照常情论事,是否自认能以担负责任,老二应该分辨得出
来。”
展若尘道:“既然并无职权上的明白划分,楼主,说辞之间,便有很大的不同了,这正
好是二当家在‘便宜行事’的名义下,培养本身势力的至佳环境,楼主,你授予他的权柄过
于大了!”
金申无痕沉沉的道:“以前我怎知他会生有不轨之心?待我有所察悟,却已不便削减他
的权力,况且,我并无直接或实际的证据,对他而言,任何反常的行动,重则激起剧变,轻
则招至怨恨,为了‘金家楼’的团结与荣誉,我不能不慎做考量……”
展若尘又问:“那么,对人事上的调遣派用之权呢?”
金申无痕道:“人手的调遣运用,他可以衡情度势预为安排,但仍须事后向我禀报,间
或也有与我意见相左而经我改易的情形,但一般来说,我总是在可能范围之内尽量尊重他的
意思。”
展着尘缓缓的道:“楼主,请恕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二当家之所以会生异心,除了
他本身的叛逆性外,楼主对他的放任与容让,无形中也是一种间接的鼓励……”
金申无痕咬咬嘴唇,眼下的肌肉抽搐了几次,她阴郁的道:“我已经说过,我对他内在
的察悟嫌迟了些,我总不信他敢起二志……等我有了警惕,却业已铸定了形势,况且并无确
切的凭让,我又能为奈之何?牵一发犹将动全局,更逞论老二在‘金家楼’的份量!江湖上
的日子够凶险,够动荡的了,自己若再发生斗争,不但悲惨,也实在是一桩愚不可及的
事……”
展若尘道:“楼主一心顾全大局,全力维持和谐,楼主可曾考虑到,那干起意谋反的好
妄之徒,是否也有与楼主相同的体念与度量?”
金申无痕沙哑的道:“问题正在这里,展若尘,我对他们的宽容及仁厚,久而久之,竟
被他们视为此乃我怯懦优柔的表现了……”
展著尘肯定的道:“可是楼主决不怯懦,更非优柔,楼主一向明断果敢,早年如是,今
亦如是,他们如果将楼主的容让及宽厚做了错误的判认,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桩大大的不幸
了!”
双眸中神采映现,金申无痕重重颔首:“展若尘,至少还有你知道我这老大婆不能轻
辱!”
展若尘昂烈的道:“只要一息尚存,必将誓死回护楼主左右,进退与共!”
金申无痕感动的道:“好,好,展若尘,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小子;疾风知草劲,板荡
识忠奸,有用得着你效命的时候!”
展若尘严肃的道:“楼主,为楼主尽此棉薄,效以全忠,原是我的份内之事,楼主大
德,不敢言谢,但凭一腔鲜血,七尺肉身,充楼主马前之卒!”
长长吁了口气,金申无痕深为感慨的道:“展若尘,我怎不早上十年便认得你?”
心神忽而颤震,展若尘连忙道:“楼主,目前似乎也正是时候。”
金申无痕无声的一笑:“是的,目前似乎也正是时候……”
低喟一声,她又道:“老头子走得早,否则,见了你他一定喜欢,老头子在阅入这方面
和我一样,就赏识有骨气,有节操,忠耿不二的好汉!”
展若尘审慎的道:“楼主,老爷子在世之际,‘金家楼’的大权,约莫也是楼主决断的
多吧?”
金申无痕淡淡一晒,道:“老头子活着的辰光,‘金家楼’由他挂名,实则还是我主
事,里里外外许多大小琐碎,都是我来裁决的,在你面前也不用避讳什么,老头子平生只有
一怕,就是怕我!”
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展若尘干咳几声,道:“务请楼主贯彻往昔的英明,延续今后
的毅力,果决处断,铁腕掌持,以维系‘金家楼’的名声基业至千秋万世!”
金申无痕深深的注视着展若尘,表情十分庄严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展若尘又道:“所以,楼主,我们不能仅仅只是‘等待’;我们目前固然未能掌握叛逆
者的确切证据,但征兆已现,必须妥为防范!”
金申无痕道:“你放心,我会预作安排的。”
展若尘道:“尚有一层疑虑,楼主。”
双眉微挑,金申无痕道:“什么疑虑?”
展若尘轻声道:“在楼主的成群属下之中。楼主如何确知哪一个忠贞可靠,哪一个隐藏
祸心?”
金申无痕沉默了一下,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怕是不易分辨了,而光是靠表面上的种
种判断,又恐不尽确实,人心叵测,就要弄巧成拙了!”
展若尘道:“我担心的正是这种情况,楼主。”
叹息着,金申无痕道:“想来也真令人丧气,突然之间,那些跟随了多年,提携了多年
的伙伴弟兄们,竟似全被一层迷雾遮掩了,那么蒙蒙胧胧的看不清切谁是谁,弄不明白他们
的本来面目到底是副什么模样……以往的忠耿,如今的恭顺,居然都已不能做为贞奸正反的
依据,哪一个的内在若何,全被肚皮上的一圈肉相隔,连辨忠逆都是恁般不易;共同出生入
死,患难偕与的一千故旧搭档,只这须臾,皆已变得如此疏陌遥远,如此不可依恃,唉,这
算什么江湖生涯?!”
展若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