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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人骂老爷糊涂不明;一人说:“你没天理争我伞,今日也会着恼。”遂命皂隶拿他二人回来问道:“谁骂我者?”门子指罗进贤道:“是此人骂。”包公道:“骂本管地方官长,该当何罪?”发打二十。罗进贤道:“小人并不曾骂,真是冤枉。”邱一所执道:“明是他骂,到此就赖着。他白占我伞是的了。”包公道:“不说起争伞,几乎误打此人,分明是邱一所白占他伞,我判不明,伞又扯破,故彼不忿,怒骂我。”邱一所道:“他贪心无厌,见伞未判与他,故轻易骂官。哪里伞是他的?”包公道:“你这光棍,何故敢欺心?今尚且执他骂官,陷人于罪。是以我故扯破此伞试你二人之真伪,不然,那里有工夫去拘干证审此小事。”将一所打十板,仍追银一钱以偿进贤。适有前在后巷见邱一所骗帮者二人,
其一乃是粮户孙符,见包公审出此情,不觉抚掌道:“此真是生城隍也,不须干证。”包公拘问所言何事,孙符乃言邱一所帮伞之因,“后来老爷断得明白,故小人不觉叹服。”包公益知所断不枉。
第五十六回 瞒刀还刀
话说有民邹敬,砍柴为生。一日往山采樵,即挑入城内去卖,其刀插入柴内,忘记拔起,带柴卖与生员卢日乾去,得银二分归家。及午后复去砍柴,方记得刀在柴内,忙往卢家去取。日乾小器不肯还。邹敬在家取索甚急,发言秽骂。乾乃包公得意门生,恃此脚力,就写帖命家人送县。包公问及根由,知事体颇小,纳其分上,将邹敬责五板发去。
敬被责不甘,复往日乾门首大骂不止,日乾乃衣巾亲见包公道:“邹敬刁顽,蒙老师责治,彼后撒泼,又在街上大骂,乞加严治,方可警刁。”包公心上思量道:“彼村民敢肆骂秀才,此必刀真插在柴内,被他隐瞒,又被刑责,故忿不甘心。乃命快手李节密嘱道:“如此如此。”又将邹敬锁住等候。李节领命到卢日乾家中道:“卢娘子,那村夫骂你,相公送在衙内,先番被责五板,今又被责十板,你相公教我来说,如今把柴刀还了他罢。”卢娘子道:“我官人缘何不自来?”李节道:“你相公见我老爷,定要退堂待茶,哪里便回得。”娘子信以为真,即将柴刀拿出还之。李节将刀拿回衙呈上:“老爷,刀在此,”邹敬道:“此正是我的刀。”日乾便失色。包公故意喝道:“邹敬,休怪本官打你,你既要取刀,只该善言相求,他未去看,焉知刀在柴中?你便敢出言骂,且问你辱骂斯文该得何罪?我轻放你只打五板,秀才的帖中已说肯把刀还你,你去又骂,今刀虽与你去,还该打二十板。”邹敬磕头求赦。包公道:“你在卢秀才面前磕头请罪,便赦你。”邹敬吃惊,即在日乾前一连磕了几个头,连忙走出去。包公乃责日乾道:“卖柴生理,至为辛苦,你忍瞒其柴刀,仁心安在?我若偏护斯文,不究明白,又打此人,是我有亏小民了。我在众人前说你自肯把刀还他,令邹敬叩谢,亦是惜汝廉耻两字。”说得日乾满面羞惭,无言可答而退。包公遣人到卢家赚出柴刀,是其智识;人前回护,掩其过愆,是其厚重;背后叮咛,责其改过,是其教化。一举而三善备焉。
第五十七回 红牙球
话说京中有一富家,姓潘名源柳,人称为长者,原是官宦之家。有一子名秀,排行第八,年方弱冠,丰姿洒落。一日,清明时节,长者备祭仪登坟挂钱。其家有红牙球一对,乃国家所出之宝,是昔日真宗赐与其祖的。长者出去后,秀带牙球出外闲耍,片时,约步行来,忽见对门刘长者家朱门潇洒,帘幕半垂,下有红裙,微露小小弓鞋,潘秀不觉魂丧魄迷,思欲见之而不可得。忽见一个浮浪门客王贵,遂与秀答言道:“官人在此伺候,有何事?”秀以直告。王贵道:“官人要见这女子有何难处?”遂设一计,令秀向前将球子闲戏,抛入帘内,佯与赶逐球子,揭开珠帘,便可一见。秀如其言,但见此女年方二八,杏眼桃腮,美容非比,与之作揖。此女名唤花羞,便问:“郎君缘何到此?”秀答道:“因闲耍失落一牙球,赶来寻取,触犯娘子,望乞恕罪。”此女见秀丰仪出众,心甚爱之。遂含笑道:“今日父母俱出踏青,幸汝相逢,机缘非偶,愿与郎君同饮一杯,少叙殷勤。”秀听罢,且疑且惧,不敢应声。此女遂即扯住秀衣道:“若不依允,即告到官。”秀不得已遂从之。二人香闺中对斟,饮罢,两情皆浓。女子问道:“君今年青春几何?”秀答道:“虚度十九春矣。”女子又问:“曾娶亲否?”秀道:“尚未及婚。”女子道:“吾亦未尝许人,君若不嫌淫奔之名,愿以奉君子。”秀惊答道:“已蒙赐酒,足见厚意。娘子若举此情,倘令尊大人知之,小生罪祸怎逃?”女子道:“深闺紧密,父母必不知情,君子勿惧。”秀见女子意坚,情兴亦动,二人同入罗帐,共偕鸳侣。云收雨散,秀即披衣起来辞去。女子遂告秀道:“妾有衷曲诉君。今日幸得同欢,妾未有家,君未有室,何不两下遣媒,结为夫妇?”秀许之,二人遂指天为誓,彼此切莫背盟。秀即归家,日夜相思,如醉如痴,情怀不已,转成憔悴。其父母再三问其故,秀不得已,遂以刘氏女相爱之情告之。父母甚怜之,即忙遣媒人去与刘长者议婚。刘长者对媒人道:“吾上无男子,只有花羞一女,不能遣之嫁出,纳婿在家则可。”媒人归告潘长者,长者思忖道:“吾亦只此一子,如何可出外就亲,想是刘家故为此说推托,决难成就。遂与秀说:“刘家既不愿为婚,京中多有豪富,何愁无亲?吾当别议他姻。”秀默然,遂成耽搁,后竟别议赵家女为配。因此潘秀与花羞女绝念。及成亲之日,行装盈门,笙簧嘹亮。是日,花羞在门外眺望,遂问小婢:“潘家今日何事如此喧闹?”小婢答道:“潘郎娶赵家女,今日成亲。”花羞听了,追思往事,垂泪如雨,自悔自怨,转思之深,说不出来,遂气闷而死。父母哭之甚哀,竟不知其故。遂令仆王温、李辛葬于南门外。
李辛回家,天色已晚,思想花羞女容颜可爱,心甚不忍舍,即告父母道:“今夜有件事外出一走。”父母允之。李辛至二更时候,月色微明,遂去掘开坟,劈开棺木,但见花羞女容貌如存。李辛思量:可惜这娘子,与她尸骸合宿一宵,虽死亦甘心。”道罢,即揭起衣衾,与之同睡。良久,忽见花羞微微身动,眼目渐开,未几,略能言,问:“谁人敢与我同睡?”李辛惊道:“吾乃你家之仆李辛。主翁令我葬娘子在此,我因不忍舍,今夜掘开棺木看看娘子如何,不意娘子醒来,实乃天幸。”花羞已省人事,忽忆家中前日的事,遂以其情告李辛道:“只因潘秀负盟,以致闷死。今天赐还魂,幸有缘遇汝掘开坟墓,再得重生。此恩无以为报,今亦不愿回家,愿与汝结为夫妇。棺木中所有衣服物件,尽与汝拿去。”李辛甚喜,仍然掩了坟墓,遂与花羞同归,天尚未晓,到家叩门,其母开门见李辛带一妇人同回,怪而问之,辛告其母道:“此女原在娼家,与儿相识数载,今情愿弃了风尘,与儿为姻,今日带归见父母。”母信其言,二人遂成夫妇,情切相爱,人不知是花羞女也。李辛尽以其衣服首饰散卖别处,因而致富。
半年余,偶因邻家冬夜失火,烧至李辛房舍。花羞慌忙无计,可怜单衣惊走,无所适从,与李辛各散东西,行过数条街巷,栖栖无依。忽认得自家楼屋,花羞遂叩其父母之门,院子喝问:“谁人叩门?”花羞应道:“我是花羞女,归来见爹娘一次。”院子惊怪道:“花羞已死半年,缘何又来叩门?必是鬼魂。明日自去通报你爹娘,多将金钱衣彩焚化与娘子,且小心回去。”院子竟不敢开门。花羞欲进不得,欲去不得,风冷衣单,空垂两泪,无处投奔。忽见潘家楼上灯光灼灼闪闪,筵席未散,又去叩潘家门,门公怪问:“是谁扣门?”花羞应声:“传语潘八官人,妾是刘家花羞女,曾记得郎君昔日因戏牙球,遂得见一面,今夜有些事,特来投奔。”门公遂报潘秀,秀思忖怪异,若是对门刘家女,已死半年,想是鬼魂无依。遂呼李吉点灯,将冥钱衣彩来焚与之,秀自持宝剑随身,开门果见花羞垂泪乞怜。秀告花羞道:“你父母乃是大富之家,回去觅取些香楮便了,何故苦苦来缠我?”言罢,烧了冥钱,急令李吉闭了门。那花羞连声叫屈不肯去,道:“你好负心人也!好不伤感。”秀大怒,复出门外挥剑斩之。遂闭门而卧。五更将尽。军巡在门外大叫:“有一个无头的妇人在外,遍身带血。”都巡遂申报府衙去了。
是时轰动街坊,刘长者闻得此事,怀疑不定。是夕,梦见花羞女来告称:“我被潘八杀了,尸骸现在他家门外,乞爹爹伸雪此冤。”言讫,竟掩泪而去。长者睡觉来以此梦告其妻道:“花羞女想必是还魂,被人开了墓。”待明日去掘开坟墓看时,果然不见尸骸,遂具状呈告于包公。包公即差人唤潘秀,不多时公差拘到。包公以盗开坟墓、杀了花羞事问之,秀不知其情,无言可应。包公根勘秀之原由,秀逐一具供剑斩鬼魂情由,包公疑而未决,将潘秀监收狱中,随即具榜遍挂四门:为捉到潘秀杀了华羞事,但潘秀不肯招认,不知当初是谁人开墓,救得花羞还魂,前来报知,给与赏钱一千贯。李辛见此榜,遂入府衙来告首请赏,一一具言花羞还魂事。包公遂判李辛不合开坟,致令潘秀误杀花羞,将李辛处斩,潘秀免罪。后潘秀追思花羞之事,忧念深重,遂成羸疾而死,是花羞女怨愆之报也。
第五十八回 废花园
话说四川成都府有一人姓何名达,为人刚直,年四十岁尚未有嗣。忽一日与叔子何隆争论未分的产业,隆亦是个奸刁之徒,不容相让,讼之于官,逮系干证,连年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