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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飞虽然功力深厚,也想随着笑两声。少顷,除了胡玉飞、龙相生外,就连厨房里的师傅,也跟着笑起来。那些吃客的实态,真是千奇百怪,不可言状。
笑媚娘与那丫头自然稳坐钓鱼船。
众人都笑坏了,笑媚娘才收了功,酒店里到处都是笑趴下的人。有因为笑把酒灌进鼻子里去的,也有“喝”进耳朵里去的。
龙相生冷“哼”了一声说:“笑媚娘,这样无故戏弄人家,实在过分了吧?”
笑媚娘笑吟吟地说:“我练的功夫就是专门使人‘过分’的,如不使用,岂不可惜?”
龙相生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笑媚娘不以为然地说:“天下没有不强词夺理的事。清兵人关,杀了多少汉人,又让人留辫子,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或者说这是杀人夺理,你这当世大侠怎么不与皇上论论去呢?
跟我说个什么劲呢?”
龙相生没词了,他无法否认笑媚娘的话。史可法殉国、扬州十屠他还记忆犹新。怎么说呢?他不知道。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历史不是一块豆腐,想切成什么形状都非常容易;历史是一种社会之气,气的势头决定历史的进程。大侠虽有侠义在身,胸有正气,但还是不如社会之气的力量强大。大侠者,只能随境使“气”,不能因世上其他地方还有公开或合法的强暴,就默认身旁的邪恶。龙相生虽然想到这些,但他却没有寻什么话去反驳笑媚娘,他以为反驳她,就是一种无可奈何地妥协。扬州十屠对他的刺激实在太深了。
笑媚娘见龙相生不言语,高兴地说;“你们大侠满口仁义道德,是正人君子,为什么不去京城杀了皇帝老儿?天下到处是坑害拐骗,柳巷花街比比皆是,你们为什么不去扫除?多少良家少女在衣冠禽兽的蹂躏下痛苦、呻吟,你们管讨吗?你们只知道拎条棍子握柄剑,听人家称什么‘神功盖世’‘侠义无双’,美滋滋地享受着,提起这些,我都替你们害臊,你们骨子里既虚伪又怕死!”
龙相生“哈哈”一笑说:“媚娘所言有些道理,人生天地间,谁人不怕死?快者在危难中不惧死,刚正不弯,一身正气,当然,快也不万能,但社会上若没有了使道,人完全成了野兽了。若是人人心中侠,那将是一个多么安定和平的世界啊!”
笑媚娘笑道:“侠虽好说,做起来却难哪。”
龙相生点头称是。
胡玉飞一直没有插嘴,他觉得笑媚娘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良心没有泯灭。
龙相生问:“媚娘隐世十多年,重出江湖,要做几种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笑媚娘摇头道:“二十年闭门深思,终有所悟,本不想再人江湖,怎奈护清教不让我清闲,非聘我做他们护法不可,我只好去看看。”
龙相生心头一震,胡玉飞也觉不妙,若是那样,她可是一个劲敌。
龙相生说:“媚娘可知护清教被官府收罗,是个专杀正义之士的组织吗?”
笑媚娘道:“我又不是傻子,这个当然知道了。可目前是满人的天下,你不为所用,便必为所弃,还是识时务为上。”
胡玉飞一旁冷笑道:“我以为媚娘是女中丈夫呢,原来也这般卑琐!”
笑媚娘哈哈大笑:“二十年前我可是正人君子之流认为最坏的女人,我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要成为女中豪杰!”
胡玉飞说;“你现在想做也不晚呀?”
笑媚娘摇头道:“做侠者太累,我喜欢我行我素。”
胡玉飞不再言语,开导一个老于世故的女人是可笑的,以自己的大义去标量她是愚蠢的。
龙相生问:“护清教又聘了几个高手?”
笑媚娘说:“据我所知有五个,‘广寒宫主’姬春花、‘碧月君’申灵、‘混元八极功’云先生、‘西昆仑毒神,丁加尺、‘阴阳人’吴不恭。”
龙相生和胡玉飞被惊得目瞪口呆。笑媚娘所说的五人,每人的身手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就是光一个“碧月君”申灵,他是“阳子君”申秀的胞兄,就够积善堂的众高手应付的了。看来,护清教这次没安好心。他们请这么多厉害的人物必有所图。又一想,正派高人也不会少,这才使二人稍微心安。武当派掌门人五元道长,少林寺方丈无济禅师也是当今的绝代高手,众人齐心,也未必弱于他们。就是真斗不过他们,既然答应了也要去。大丈夫一诺重千斤,怎能食言?
胡玉飞说:“你可知他们还下书议事?”
笑媚娘不明白,问:“什么下书议事?”
胡玉飞笑道:“就是护清教请各派的掌门商议江湖大事之事。”
笑媚娘笑道:“略有所闻。不过,你们不要把我们被聘之事与你们的事绞在一块,这是不相干的,护清教聘请我们出山已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胡玉飞点点头。
龙相生道:“多谢媚娘直言相告。”
笑媚娘眯起眼一笑。
在他们谈论的时候,又有三个人走进来,是三个女人。前面的是个道姑,五十来岁年纪,脸白而沉静,似乎还有点;冷。她身后两个少女是肖妮和叶凤。
笑媚娘一见道姑,马上笑道:“清惠道姑也人酒馆吗?”
道姑说:“这里不单是卖酒的,不是也卖饭吗?”
一上来两个女人便唇枪舌战,似有仇一般。
清惠道站要了饭菜,便和两个少女一起吃起来,不再和笑媚娘说话。
笑媚娘看了一会,说:“清惠道姑,你这次到哪里呢?”
清惠停了一下说:“不是和你去一个地方吗?”
笑媚娘笑道:“道始的消息真灵通,连我去哪里都知道。”
清惠轻笑了一声说:“媚娘是了不起的人物,凡是在江湖上混两天的人,只要不是太傻,便会知道媚娘的去处。”
笑媚娘动了一下身,叹了一声说:“这么说我去护清教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了?”
清惠道姑笑而不答。其实,知道笑媚娘被聘为护情教护法的事的人还是少数,清惠道姑所以知道是偶然的。
由于清惠道姑认为笑媚娘品行不端,两人自然不能投机。又谈了几句,她们闭口不言了。
龙相生怕两人因一言不和动起手来,那可要大煞风景,便把话岔开,谈起别的。
他说:“媚娘见多识广,你可知当今天下谁为第一人?”
笑媚娘一拐,思付起来,片刻才道;“这个不好说,各派武功独具所长,难以一概而论。再说,有许多奇人异土并不入江湖走动,但他们也属武林人物,很难论其高低。就是目前流行的说法也不一定对。“太虚宫’主人司马青是厉害,可也未必就是第一人,阴山老仙也不差呀!还有护清教近聘的五个人,他们的神技也未必弱于谁。各有专精嘛。”
龙相生点头道:“媚娘所言不差。近几十年来,江湖上出现了许多奇人,他们的武功各有千秋,很难分出高下,除非让他们斗一斗,可谁有那种能力呢?”
笑媚娘轻声笑起来。
清惠道姑却说:“人们常言,能人背后有能人,我看这话未必对,能人总是有限的,怎么可无限地排下去呢?只要能人处在一块切磋一下,谁是那个最后的能人还是可以找出来的。”
笑媚娘点头道:“道姑所言妙极,天下能人总是有数的,不可能像山川的草木那样多。”
“不过,若是把这句话看成是以前的能力与今后的能人相比,那就不矛盾了。”
道姑笑着说:“那样谈论谁高谁低就没意义了。一个人的功夫再神,谁也不能一拳打到一千年前,那时的高手纵然不行,你也没资格与他们交手,这说明你也不行,还比个什么劲呢?”
笑媚娘哈哈笑起来。
龙相生见她们争论得有趣,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胡玉飞却皱紧了眉头,觉得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胡扯,谁是高手低手你们能管着了吗?
他的心有些不规则地跳动。这种感觉是以前二十几年里所没有体验到的。也许他一直只顾练功,忘记了他还有一部十分神秘的感情被沉埋下了。叶凤的出现,使他的内心产生了莫名奇妙的涌动。他忽觉自己有了某种生理上的渴求。但是,他立刻驱逐自己的杂念。自己是大侠,怎可见了女人就胡思乱想呢?自己肩负着重大使命,切不可为儿女私情坏了大事。虽然他一再安慰开导自己,可语言却显得苍白无力,远不如青春的力量长驱直人来得神速和浩大。
他有一种恍恍忽忽的感觉,仿佛自己坐的地方有水浸来,慢慢地水湿了自己的衣服;又似自己坐在一块小木板上,在奔流的潮水里随波逐流,自己的控制力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他忽儿感到这是一种痛苦。看来,醒者都要受比昏者多得多的痛苦。聪明人,敏感的人在这种事上占不到便宜。胡玉飞胡乱想了一通,还是忍不住地偷看叶风的秀姿。她太美了,啊,是我心中的偶像,她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多像一个安静的女神!圣人们通过书和礼教给他的巨大羞怯力,在这里似乎在慢慢失去原有的主导地位,正在被一种生机盎然的勃勃之气所代替。
叶凤以少女特有敏感,也发觉了胡玉飞的窥视,少女心中的小鹿欢跳起来,周身被灌了一种奇异的感情,使她不能自己,她也是头一次开拓那神奇的处女地,模模糊糊感到这仿佛是诗书中所说的初恋。她心里既喜又怕。忽儿又责怪自己来。自己是个美璧无暇的少女,为什么要有不洁的念头。不管她如何在自己的心里展开一场激烈的较量,她的手臂和腿却如有电通一般,念头仿佛被水冲着,她有些无可奈何。胡玉飞在她心中确是一个理想的美男子,他的英武实在令她心折。
两个人的行为虽是暗暗的,可龙相生还是看出胡玉飞的反常,他从来没见过胡玉飞如此这般心不守舍。龙相生轻轻地笑了:这小子终于看上一个好姑娘了,看来,我还要帮他一下才行,可不能错过好时机。
笑媚娘是风月老手,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