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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澜垂下眼帘不说话,神色略带些尴尬。
明铮搭在椅把上的手收回去。
他转身向外走去。
“明铮,”赵澜急忙唤住他,“吃过早饭再出去吧?”
明铮目光自她怀里的保温盒上扫了眼,尔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赵澜失神地盯着门口方向,不出一会,这才到别墅外面去打车。
明成佑的病房内坐着明嵘,李韵苓挂完水还在休息,赵澜捧着保温盒来到门口。
明嵘抬起眼皮子,嘴巴轻合,这身份毕竟尴尬,最终还是开了口,“伯母。”
“成佑醒了吗?”
“昨晚就醒了,但这会可能还在睡着。”
赵澜瘦削的身子挨向门板,明嵘见状,面色为难地伸出手,“伯母,我想成佑他现在可能不想见你。”
赵澜有自知之明,可心里的思念实在重,她明白明成佑这时候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刺激,她把保温盒递向明嵘,“你帮我给他吧,是我刚煮好的,让他多少吃点。”
明嵘并没有伸手接,神色似有动容。
赵澜知道她的身份尴尬,明嵘又是打小跟着李韵苓长大的,她生怕让他为难,便失望的把保温盒收回去。
明嵘见她转身要走的样子,他犹豫片刻后唤道,“伯母,你进去吧,但只能一会,我刚才见他还睡着,你把东西放下后马上出来。”
“好。”赵澜忙不迭点头,眼里亮了光彩。
她小心翼翼推门进去,明成佑是还没醒,赵澜把保温盒轻声放到床头柜上。她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弯腰凑过去。
她怎么早没想到明成佑是她的儿子呢?
在他和明铮都小的时候,明云峰经常拿照片过来,不止一次跟她说,这是他最爱的儿子。
赵澜一直以为明云峰疼爱明成佑才会这样说,哪里想到会是因为此种原因?
她犹记得,明成佑第一次见到她时眼里的厌恶和憎恨,赵澜恍惚出神,听到明成佑似乎轻喊了声什么,她才要开口,冷不丁男人睁开眼来。
四目相接,几乎是猝不及防。
赵澜退开身,“成佑,你,你醒了,我给你煮了粥你快吃吧。”
明成佑对着赵澜半晌,瞳仁内无焦距,眼里也分辨不出此时的情绪,赵澜见他并不说话,看了她一眼后便冷漠的将视线别开,“成佑,你休息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半点不敢让明成佑动怒。
起身走出房间,明嵘跟着站起来,“成佑醒了吗?”
赵澜点点头,“谢谢你。”
明成佑观察几日后,总算脱离危险期。
只不过身子还很虚弱,尤应蕊自那晚后像是从人间蒸发了,再也没出现在迎安市。
明嵘推着轮椅上的明成佑走出病房,院子内阳光充裕,每一道风景都生机勃勃,“医院真不是个好地方。”
“妈说,明天把你转去军区医院,那儿的医疗条件更好些。”
明成佑举目眺望远处,“还有这个必要吗?”
“成佑,”明嵘握住他的肩膀,“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明成佑余光瞥到走廊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傅染正跟范娴的主治医生说着什么,纤长的的身影往长廊上一站,越发显得瘦削,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扎成个马尾。
“过几天你们就可以把她接回去了,不需要一直住院。”
傅染鼻尖酸涩难止,“让我妈再住段日子吧,说不定有奇迹,她肯定能醒过来的。”
“傅小姐,”医生有些为难,却也不想给她太多的希望,“接回家也是一样的,如果发现有好转的迹象可以马上送到医院来,毕竟家里温馨的环境是这儿无法取代的,也有助于你妈的恢复,多带她在熟悉的地方转转,多陪她说说话。”
“这样的话,就有希望了是吗?”傅染满含希冀,医生两手插入白大褂的口袋内,在这时候自然要给与她鼓励。
“植物人苏醒过来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傅染闻言,心这才越发松了些。
明嵘顺着明成佑的视线也看到傅染,“我推你过去吧。”
“不用。”明成佑却是断然拒绝。
明嵘蹙起眉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更应该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日子。”
他几近透明的脸色幻化出恍惚,“忘掉一个人挺容易的,有这时间给她憧憬,不如让她忘记,反正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何必多绕个圈子呢?”
明嵘摇了摇头。
傅染跟医生说完后,一转身,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两兄弟。
明成佑尽管病势严重,但往那一摆,天地仍旧黯然失色。
明嵘瞅了眼傅染,以为她会走过来。
区区不过十来米的距离,近到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的神色,两人近乎平静,初升起的暖阳撒过廊檐,一道道细碎的金黄分割掉隔阂在两人之间的太多东西。
明成佑头也不回道,“走吧。”
也几乎是他启唇的瞬间,傅染转过身,慢慢向前走去。
明嵘若有所思收回视线,推着明成佑朝另一侧而去。
由于明成佑住院的事对外并未公开,转去军区医院自然也是悄悄进行。
明嵘推着明成佑从病房内出来,傅染看到萧管家手里拎着个袋子,倒是没见到李韵苓,她站在转角处没靠近,明成佑不期然回了下头,仿佛知道她在那里,两人对望了眼,傅染视线控制不住的朦胧。明成佑潭底死寂无神,这几天下来身子明显消瘦不少。
有些事可能真是注定的,他们之间已经到了分开比一起更好的局面。
换来的平淡生活,哪怕无爱,也总比生生在一起痛死要好。
一行人顺着通道已经离开,傅染扬高下颔,医院走廊的一盏盏灯仍旧亮着。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傅染直到脚底传来酸涩,这才想到离开。
转身就看到李韵苓站在她身后,“我去病房找过你,看你没在。”
傅染抿紧唇瓣后开口,“您有事吗?”
李韵苓也不拐弯抹角,“我听人说,成佑当日是从你的病房里被抬出来的,是吗?”
傅染无法争辩,只得点点头。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是身世吗?”
傅染当天说过很多话,恶毒的,悲愤的,字字她都记在心里。
李韵苓见她不回答,其实她也早清楚,当明成佑问她,妈你都知道了吧的时候,李韵苓就猜到肯定是他的身世刺激了明成佑的这次病发。
“傅染,我不管你和成佑之前的事,如今闹到现在,你们间也不可能了,放手吧,别再让他把多余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
傅染缓口气,“我心里明白。”
李韵苓始终对傅染心存芥蒂,更加喜欢不起来,尽管明铮和明成佑的调换是明云峰一手造成,傅染只不过是个保守秘密的人而已。但人就是这样,李韵苓已经恨不到明云峰,自然需要把这股怨恨在另一个人身上承接下去。
李韵苓走后,傅染看到急匆匆赶到医院的赵澜,推开病房门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赵澜手里的保温盒砰地滚在地上,“成佑!”
进来的人开始整理病房,傅染看到赵澜心急如焚地问了些什么,出来时倒神色一松,只不过满脸怅然地靠着墙壁。
明成佑转院,她却事先连个消息都不知道。
把范娴接回家的当日,是个阴雨朦胧的天,傅颂庭抱着妻子坐进车内,傅染看得出神,心底滋生出的难受令她红了眼圈,地面已经湿了一层,踩上去不至于湿漉,但感觉像是蒙了波晦涩。
傅染坐进车内,目光望着医院的门口,她、范娴和明成佑,一个个被推进这扇大门。
可如今完好如初地走出去的人,却只有她。
傅染把脸贴向冰冷的车窗玻璃,狠狠闭上眼。
回到傅家门口,才发现明铮的车也刚到。
傅颂庭抱着妻子进屋,陈妈把收拾好的东西提进去,傅染让司机不用等她,看着倚在车门前的明铮,傅染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哥哥。”
明铮两手环胸,目光平静地落向傅染,沉默片刻后,还是他率先打破僵局,“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傅染抬头望向他。
“明家以为你孩子没了,我去问过医生,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留吗?”
这个问题在傅染而言,早就有了答案。
孩子在不该来的时候来了,在她不想留的时候又几次三番阴差阳错留了下来,范娴信佛,相信因果轮回,傅染也信。
明铮追到这来问起她的事,无非还是放不下,当时一个狠心丢下她和赵澜,心里对傅染说不上恨,到底还是跟以前不一样的。
爱和不爱,单从明成佑身世的这件事上就能分个清清楚楚。
“哥哥,我已经不值得你再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你也别再怨恨她,说到底,她是不知道你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老爷子二十几年前做出来的决定,伤害最深的其实是她。”
明铮狭长的凤目紧阖起,神色藏不住痛苦,“小染,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懂。”
“还有赵伯母,你也别怪她,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前途而从身边离开二十几年呢?同样是被欺骗,如今真相大白,却是因为亲生骨肉即将分离,这种痛……”
傅染喉间哽住,她原想说,这种痛,我们是体会不到的。
可心里早已痛得百转千回,伤口分明在泣血!
明铮抬起眼帘盯向不确定的某处,“体会不到是吗?”他猜出傅染没有说出口的另外半句话,“当我知道我的身世后,我这才明白,我被人说成私生子指指点点,受尽李韵苓排斥和冷眼,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亲手颠覆我和明成佑的人生,为他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如今他临到死,我妈天天往医院跑要认回他,李韵苓又坚持她的儿子只有一个。傅染,在这场他主导的游戏里面,我又算什么?”
傅染全身都是无力感,这不是选择题,没有答案。
明铮驾车飞速离开,她半晌后方收回目光。
走到客厅内,新请来的管家不过3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