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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从大汉喉间倏地弹开,窜进岩石后的洞穴中去了。
荆轲定神仔细一瞧,发现地上两人皆已面色发紫,七窍出血,显然是中了剧毒一命呜呼。实在太让人震撼了,那异兽令人难以置信的杀伤力,一时间叫荆轲惊魂不定,一颗心怦怦乱跳,心想:刚才自己离那异兽不过咫尺距离,死亡其实不过瞬间啊!
犹如经历生死一瞬间,好不容易静下心后,荆轲脑中忽忆起了这么一种说法——一只老虎如果只是会吼叫,而不会伤人,那么它最好别轻易开口吼叫,遇到敌人时,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至少它的外貌还是只老虎。一只沉稳的老虎,就足以让人震慑。一只真正会伤人的老虎,更不需要开口吼叫,也不必急着先发制人,即使它的外貌根本不像只老虎。它只需保留实力,等着“将它视为猎物”的猎物主动攻击它,就能轻易将猎物捉到手。
那两个大汉就如一只只懂得发出吼叫的老虎。而那异兽就好比一只真正有杀伤力的老虎。
荆轲以为,那异兽对于两个大汉的攻击,其实早已有所警觉。那闻风不动的身形,竟有几分像盖聂与自己比武时的架势。对了!那道急扑大汉的电光正像是盖聂锐利的目光!想到这里,荆轲心念忽而一动,鲁勾践在剑谱上的一句注释在脑中跳了出来:“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
荆轲浑身一凛,似有所悟,那一大段文字飞速流过心头:“夫剑道者,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
荆轲头脑便如有一道电光闪过,心道:“是了!‘见之似好妇’,即对敌时看上去像是一个安静温柔至极的女子,其实以静制动,敌人每一个微小举动都在你的控制之下。那么攻击时……”方才那沉静不动的异兽虽引起了荆轲的好奇,但因他懂得莫要轻举妄动,才避免了致命的危险。
那迅疾的攻势真是不可抵挡的!
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动,才叫真正的杀伤力的老虎也望而却步!
荆轲顿时豁然开朗,心怀大畅:“哈哈,‘夺之似惧虎’‘夺之似惧虎’!”其实他灵台澄明,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句子便如火花般在思绪中奔腾起来:“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真可谓一通百通,荆轲开心得手舞足蹈,放声大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不息。
笑音未落,荆轲已从巨岩上一跃而下,操起青铜剑随兴而舞。一时间,以前学过的剑法招式统统涌入脑海,回旋、碰撞、碎裂、融合,再从剑底一一流出,化成了十八招旷古未有的剑法。
突然间,荆轲飞身而起,一跃至三丈开外,手中青铜剑直指苍穹。人在半空,荆轲身形闪转腾挪,忽而剑光点点,极尽变化;忽而双手持剑,闪电劈下。“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半人高的顽石中分而裂,碎石满地。
待收剑落地,看着满地的碎石,荆轲倏地仰天长啸,一吐胸中的郁气。啸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激起他满腹的踌躇。
荆轲长吁一口气,长剑斜指天空,傲然道:“名可名,非常名。此剑法便称‘惊天十八剑’!”
弹指间,春去秋来。
秦国,咸阳宫。
“师兄,丽姬过得还好,你呢?”形单影只,丽姬伫立窗边,月色如水,映照出她姣好的面容,她柳眉微蹙,仿佛心中有着诉不尽的忧伤:“师兄,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已委身于咱们的仇人,你能体谅我吗?”
那一夜,与此刻的情景是如此相像;那一夜,同样有着如同今夜的美好月光……
丽姬沐香出浴,倚窗独立。月影婆娑,柔柔笼罩着她的身影。绢绢白纱中,隐约可见她身体玲珑的曲线。
丽姬望着空中的圆月,心中隐隐牵动对荆轲的一缕情思。“明月啊,明月,你将清辉遍洒人间,可知师兄此时身在何方?请你为我带去对爱人的思念吧!”想到此,丽姬轻轻叹了口气。
秦王步入寝宫,眼前出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的心不禁如春风拂波般动荡不安起来,不仅是为丽姬薄纱之中那撩人的胴体,更是为了那一声叹息。
自己此时的心竟是如此柔软,秦王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可奈何。他轻轻叹了口气,将丽姬温柔地拥入怀中。
丽姬感觉到秦王轻柔的呵护与宽厚的胸膛,她在这男子的怀抱中竟然感到安全,这刚刚给予她伤痛的男子!丽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积蓄的泪水在此时方才滑落,浸湿了秦王的胸口,也流进了秦王的心底。
秦王不禁更紧地永驻丽姬,想要以此停止她断续的啜泣。不多时,丽姬便已悄无声息,秦王低头怜爱地凝望,她已在自己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爱姬,在想些什么?”秦王沉着的声音,冷不防闯入了丽姬紊乱的思绪中。丽姬依旧无语。思绪越发紊乱。
面对秦王,丽姬依旧不苟言笑。但她的一颗心已渐渐平静下来。
偶尔,她会思念爷爷,思念荆轲,却已不再轻易流泪。
她知道,爷爷不喜欢看自己流泪的样子。她是公孙的后人。
公孙的后人?丽姬越发沉默了。丽姬的心愈安静,她就愈清楚地听见自己心中挣扎的声音:爷爷希望自己能够平静地度过一生,不要被国仇家恨所累,莫要为复仇而活。
她的沉默秦王都看在眼里,甚至连她沉默的原因也看得一清二楚。
出人意料,秦王并没有因此给她太多的压力,似乎也很习惯和她这样安静地相处。
秦王知道,她已逐渐征服了这个安静的女子。这是一个王给自己的考验。
“哇……哇……”床上的婴儿从熟睡中醒来,大哭不已。丽姬正欲上前,秦王却已抢先一步,抱起婴儿。婴儿在他宽厚的怀中愈显娇嫩可爱,如同清晨带露的花苞。他仿佛对秦王的脸产生了好奇,止住了哭泣,黑亮的眼睛瞪得滚圆,盯住秦王,然后张开仅长了几颗的乳牙的小嘴,无声地笑了。
秦王轻抚着婴儿粉白的小脸,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也许只有面对不懂得揣测人心的天真婴孩,秦王方可将真感情坦露无虞。丽姬不禁为之动容,这个男子的心究竟是冷酷的,还是温情的?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而这对他来讲,又岂非太不公平?
秦王将怀中婴孩交到丽姬手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丽姬心中一动:此种情景,正如一对平凡夫妻的日常生活,在旁人看来,又该是多么温馨的一幕!
“就算是为了孩子也好,试着让自己多些笑容!”秦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试着让自己多些笑容?这算是一个王给她的命令还是一个男人对她的心疼?
望着秦王黯然离去的背影,丽姬真的迷惑了。
也许秦王与自己是一样的——都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害怕孤独……
不过,秦王的孤独是不能轻易流露出来的。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孤独的。就这点而言,丽姬知道,除了理所当然的恨之外,秦王确实也有让她心疼的理由……
隐隐地,韩申还能感到背上那道结了痂的伤口针扎似的刺痛。那痛楚,是如此细腻而深刻。他看不见那道伤痕,试着伸手轻轻地触摸,他要借着这样具体的触摸提醒自己,莫要忘了自己存在的事实。
他必须一直存在下去,不问任何理由,即使只能是安静地在旁等待。
他要自己知道,他一直都在。而他存在的意义呢?他的心没有告诉自己。
他答应过她,会将她安全送回家。
咸阳宫,是她存在的地方,是他不变的守候方向。
只差那么一步了,韩申距离丽姬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不知费了多少时日与力气,他终于确定了这偌大的皇宫里,丽姬所在的地方。
就在要踏进寝宫的前一刻,韩申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在他之前一步踏进了寝宫。他,就是秦王吗?韩申心想。
静静地,他藏身在寝宫门外的角落,从黑夜守候到白昼。
“谁!”刚起身准备梳洗的丽姬,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转身便见到门外乔装成卫士的韩申。
“来人……”丽姬不由得惊呼,韩申心中一急,连忙上前迅速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是我,丽姬。别出声!”
丽姬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不禁抬头仔细望了韩申一眼。“韩大哥!”她认出了韩申,随即难掩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守在咸阳,不曾离开……”韩申无法直视丽姬的眼,于是将脸别开,脸上掠过一丝落寞的神情。
“韩大哥……”丽姬似乎能察觉到他的异样。
韩申忍不住关切道:“丽姬,你过得好吗?秦王都是如何待你的?”
“我……很好,一切都好。”丽姬微微一笑,轻声道。韩申隐隐察觉这笑容底下的眼神和从前略有不同,却又说不出差别在什么地方。当然,丽姬的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情感,更是他无从了解。
“秦宫守备森严,韩大哥为何冒险闯入宫中?”丽姬忽想起了韩申处境危险,忍不住担忧道。
韩申一转头,忽见床上熟睡的婴孩,他心中一震,不禁质问道:“丽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
丽姬忽然面露难色,含糊地道:“韩大哥,他……他是天明,是我的孩子。”
“孩子,哼!是秦王的孽种吗?”韩申强抑着心痛的感觉,冷冷道。
“我……韩大哥,你别问了。”丽姬脸色一沉。
韩申一时激动难耐,使劲抓住丽姬的手腕,道:“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