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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炕起,被你不珍惜……”说到这里,她突然迅速的低下头去,过了几秒钟,她重新抬起脸来
:“对不起,三哥,我先走了。”
不等他说什么,她已经仓惶得几乎像逃一样,匆匆忙忙抓起手袋就走掉了。
她很少叫他三哥,还是很小的时候,想要吃巧克力,可是她在换牙,家里人不许她常她站
在糖果罐前面,看了好一会儿,是真的很想吃,最后才有点怯意的叫他:“三哥……”
自己当时好像“哼”了一声,有点不屑的抓了两块巧克力给她:“别说是我给的。”
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是个小丫头,跟在叶慎宽叶慎容还有自己的后头,像个小尾巴,讨
人厌,惹他们烦。因为是孩子,偏偏又要照顾她,麻烦得要命。
是什么时候,小丫头就长大了,而且比以前更麻烦?
他追了出去,她走得很快,就那样一直往前走,疾步往前走,他觉得不对,顾不上开车,
快步追上去,终于抓着她的胳膊:“丫头!”
她似乎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竟然是泪流满面。
他也吃了一惊,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她虽然是孩子,可是并不娇滴滴,相反有一种执拗的
倔强,从小到大,他没见她哭过几回。
“守守,”他问:“出什么事了?”
她嘴角微动,仿佛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默默流泪。他们
站在繁华的街道旁,每一盏路过的车灯都仿佛流星,那样多,那样密,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出去
,五颜六,光怪陆离,就像一条河,泛着灯影光的河。而她除了掉眼泪,什么都不能做,什么
也做不了。
她爱的那个人,已经不顾而去,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头了。
他那样傲慢,那样狠心,硬生生拉开她的手:“叶慎守,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别缠着我
行不行?”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过就是因为他,所以比他卑微,比他渺小,被他轻篾,被他炕起
,被他不珍惜……
她满心欢喜,以为遇上这辈子等了又等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一举手,就将她推翻在地。如果他不曾爱过她,为什么原先对她那样好,给她希望,给她承诺,到了最后一刹那,却翻
脸绝情。把她撇下来,孤伶伶的一个人,在这城市里,在这世上,从此后把她撇下,再不管她。
她哭得像个孩子,气噎声堵,连气都透不过来,只是嚎啕大哭,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从
小她就被教导,孩子要自重自爱,不管任何场合,任何情况,尤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可是她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她第一次一个人,好比小孩子,头一次尝到糖的甜,可不过片
刻又被生生夺走。他竟然撇下她,那样残忍的撇下她。
正文 第二章(下)
纪南方第一次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有很多人在他面前流过眼泪,也有很多人哭着离开他
,可他并没有想过守守会在自己面前哭。在他心里,她不过就是那个倔强的小丫头,其实她现
在仍像个孩子一样,就像孩子一样在哭泣,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哭得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
想,什么事情会如此痛苦,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如此痛苦。他将自己的手帕给她,可是她
不接。已经有路人频频侧目,他问:“守守,先到我车上去好不好?”
她只是哭,他半强迫把她弄到自己车上去,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所以
只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那样用力,他一度误以为,她是想把她自己的心揪出来一般。她哭到
蜷成一团,像小小的婴儿,又像是很弱小的什么动物。起先的嚎啕渐渐失了力气,最后只余下
呜咽,直哭得嘴唇发紫,他有点担心她会晕过去,只好把她抱起来,像抱小孩子:“守守,你
别哭了,守守……”
他一声接一声唤她的小名,她全身还在发抖,像小孩子闭住气了,隔了好久,才抽噎一下
,抓在自己胸口的手指终于松开了,可是旋即又抓住了他的衣襟,像只小小的无尾熊,软软的
趴在那里。他小心的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嘴唇仍在哆嗦,终于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来:“我不回去。”
“那你先别哭了。”他有点担心,又有点说不出的心烦意乱:“你吃过晚饭没有,我请你
吃饭好不好?”
小时候她就是嘴馋,长大后依然这样,叶慎宽叶慎容一得罪她就请她吃饭,他也一样。
“我不要吃饭。”她全身抽噎了一下,手指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纪南方终于想起来,这
还是她五岁时候落下的毛病。那年夏天天气很热,他们在北戴河,一群孩子玩得疯了,连涨潮
都忘了。她一个人陷在水深处,眼睁睁看着海浪扑过来,连哭都忘了。最后被救上来的时候,
她紧紧抓着大人的衣襟,就像现在这样,半晌都没有缓过气来,更别说哭了。后来只要受到大
的惊吓,或者伤心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会抓着人,仿佛即将溺毙的人,有一种绝望的惊恸。
纪南方开车在内环上转了一圈,又问她:“我送你回家?”
守守哭得精疲力竭,连脸都是肿的,近乎固执地摇头,只不想回家去。
纪南方没有办法,只好就近下了辅路,将车一直往前开。
守守蜷在后座,觉得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倒想睡了。只阖了一会儿眼,纪南方已经把车停
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脸:“守守,醒醒。”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像她的大表哥,小时候有次她
不听话,被外婆关在琴房里,表哥从窗外给她递零食,就像现在这样,的叫她的乳名,塞给她
好吃的曲奇饼。她睡得有点迷了,睁了睁眼,看到是纪南方,一时不太想说话。
是一幢公寓,他们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楼去,私人管家在电梯门口等,中规中矩的英式作
派,说的却是中文:“纪先生,晚上好。”
守守想起有次去叶慎容那里,私人管家也是站在电梯门口,开口却是英文。她一想到电影
里口沫横飞的台词:“一口地道的伦敦腔,倍有面子。”就忍不住要笑,只好拼命绷着脸,越
忍越忍不住,笑得那管家都有点莫明其妙了,不过专业素质就是专业素质,饶是她笑成那样,
仍旧彬彬有礼报之礼貌的微笑。
管家替他们开门,复式,很宽敞,客厅一面全是弧形的玻璃窗,足下是灯海一样的城市。
“没多少人来过,”纪南方说:“回去也别告诉我妈我有这地方,省得她罗嗦。”
她知道,哥哥们也有这种地方,狡兔三窟。偶尔偏要寻个僻静,所以总留着最后一窟不让
人知道。
他将洗盥间指给她看,让她去洗了脸。出荔他也已经把被她泼了咖啡的衣服全换掉了,穿
了件宽松的套头毛衣,她很少看到他穿成这样,长手长脚,倒有点像学校里的师兄们,显得很
年轻,像大男生。她不由多打量两眼,他只问她:“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这可把她给震惊了:“你?会做饭?”
“你可把我想得太能耐了,”他忍不住笑:“我只会订餐。”
“那我要吃披萨,十二寸的,辣的,咖喱至尊好了。”
“垃圾食品,小孩子。”
“我今年都满二十岁了,马上就二十一了,不是小孩子了。”
这句话真正逗得他大笑起来:“哟,都二十岁了。”
她没有力气跟他吵架,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摇大摆的参观起屋子来,客厅转过走廓是一间
视听室,一堆器材搁在那里,她专业多少沾边,放眼望去全是发烧级中的极品,忍不住批评:
“烧钱!”
“钱挣来就是的。”他仍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子:“不钱挣钱干嘛?”
视听室旁则是偌大地CD室,三面墙从天到地;密密匝匝,眼缭乱全部是CD,分门别类,放
置得整整齐齐。这房子的层空本来就高,架子从地面一直抵到天板,更显得气势恢宏,看上去
像国家图书馆的音像资料室,又像是唱片公司的CD仓库,但唱片公司也未见得有如此丰富的收
藏。她随便打量了一下,就看到心爱:“这张借我。”
“不行!CD跟老婆不外借。”
“小气!”她气恼:“再说你有老婆吗?等你有了老婆再说这话不迟。”
她跟他一吵架就肚子饿,幸好送餐及时到了。酒店服务生一直私餐厅,摆好餐具才离开,
结果她面前那份是海鲜饭,她不满:“我要吃披萨!”
“小孩子乖乖吃饭!”
她拗不过,只好坐下来吃,折腾了大半宿,也确实饿了。海鲜饭很好吃,用料实在,味道
也地道,他吃的是牛扒,餐盘旁搁着杯红酒,她不假思索拿起来一仰脖子就喝掉了。
纪南方一怔,她已经喝完了,拿餐巾拭了拭嘴角,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望着他,十分无辜的
样子。
“这是82年的Latour。”
“那又怎么样?”
“有你这样牛饮的吗?”
“假洋鬼子,假作派,我为什么非得把舌头卷起来,一点点的啜?”她一边说,一边做了
个卷舌头的鬼脸。把舌头真正卷得像小管,又像是一条蛇,小小的,红的,带着异样的妖,或
许有点凉凉的果子气,其实是酒。纪南方只觉得真像条小蛇,似乎嗖嗖的往人眼睛里钻,尔后
又往人心里钻。
他一晚上都有些心浮气燥,到这时候终于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