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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走出你的医馆门口而我们三个不被砍死,我早就送他去了。”家安苦笑道,握枪的手慢慢放松,直至手枪“吧嗒”一声落在了脚边儿,“眼睛顾不得了,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行。”
“他做了什么?!”老姜悚然一惊,随即摇了摇头,“算了,你也别跟我说,我也不听。今儿出了我这门,我就只当没见过你。安仔,今后你也别来了。我打算回潮州老家养老去……你照顾着他,我去拿两件干净衣服。”
“我明白。谢谢你,姜叔。”家安接替了老姜扶住鹰的身子,轻手轻脚的替他褪去衫裤。鹰的全身都是冰冷的,面色惨白,连双唇都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心脏还在跳动,家安几乎怀疑自己抱的是具尸体。
“我该怎么处理你?嗯?”他自言自语地道,“我该杀了你。”
其实他不需要动手,只要放任不管,鹰就死定了。
可是他做不到!
家安知道,老姜也只有绷带、消炎药膏、跌打酒和草药。感冒发烧是这些,摔伤砍伤也是这些;对眼外伤和枪伤,他能提供的也还是这些。所以这次,他毫不吝啬的用了大量的绷带和消炎药膏在鹰的身上,确实不遗余力。
房间内的空气是沉闷的。
家安不时地看着挂钟,老姜也在包扎间隙抬眼去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而鹰复明的希望就一秒比一秒暗淡。他们都知道,希望之灯就在那里,但他们却一点一点将它熄灭了……
那清澈的,坚定的,倔强的,甚至是张扬的眼神……已经不可再见。
“姜叔,有没有胶带?”家安忽然站起身来,逃避什么似的问道。
“啊?胶带?药柜有下面那个抽屉里有……你要它做什么?”老姜头也不抬地回答。
“……”家安从外衣兜里掏出碎玉,握在掌心中,来到鹰的跟前,“粘好它。”
“咦?墨玉啊?不能这样的,”老姜看了一眼,笑道,“你们年轻人不懂,玉碎了就是给主人挡了灾,不用补了,就算补好了也不能戴了。”
家安沉默不语,慢慢用透明胶带把裂纹缠好,才低声道:“除了眼睛,我不想让他再失去其他什么了。”
老姜笑了笑,打好了最后一个结,“好了,”他说,“把他带走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家安知道老姜的话没什么值得怀疑,如今三人已经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这事泄露出去,老姜也就是个死。不必他赌咒发誓,家安也相信他不会对任何人说。
“多谢。”他背起鹰。
“等等,”老姜忽然道,“披件雨衣……年轻人,打打杀杀的过不了一辈子。我开医馆三十多年啦,从前的矮骡子,今天就算变成老大,明天还不是横尸街头?一脚进了黑社会,一脚就踩进了棺材……”
“谢了,姜叔。”家安咬紧了牙,迈步进了风雨中。
身后,依稀传来老姜幽幽的长叹声。
黑社会的凶险我又怎会不知道?如果混黑社会有福利拿,就轮不到我来做卧底了!
家安苦笑着想。
方云飞呀方云飞,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
今后你打算怎么过?怎么处理他?你倒是说啊!
今后的路到底该他妈的怎么走!
他在心中狂吼道。
第六章
一个就这么失明的人醒来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
家安把鹰安置在床上,随手拉了张被子给他盖上,又把床上多余的东西扫到地上。他的床上什么都有——诸如喝空了的啤酒罐、电视遥控器、打火机一类——看不见的人也许会伤着自己。然后他又接了杯温水放在了床头。老姜说过,鹰失血太多,多饮水对他有益。
但是该不该把他叫醒呢?家安犹豫着。
鹰睡得很沉,就像是一种绝望中对自我的放纵。按说像他伤得这么重的人,总应该辗转呻吟两声才对,但他没有,除了在回家的路上意义不明的呓语了两声外。而到现在家安也没能想明白他是在叫“哥”还是什么。
看他身上的伤疤,家安叹了口气想:不排除他已经习惯了痛苦的可能。
他习惯了痛苦,也该习惯失明了吧……
“啪”,家安轻轻的打了自己一记小耳光,习惯个头!他又不是瞎了十次二十次。
因为老天只给了每人这么一次机会,所以,眼睛才显得分外宝贵。
盲了的眼睛怎可能像断了的手脚一样慢慢愈合、复原呢?
大约是耳光的声音惊动了浅睡在床上的杀手,他动了动,含混地说着什么,在床上摸索着,似乎想要起身。
“要什么?”家安忙握住他的手,询问道。
“……”杀手挣脱开他,焦急不堪地四处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手镯!
他一定在找那墨玉手镯!
家安心念一动,忙从衣兜里翻出粘“好”的残次品塞到了鹰的手中。
果然,拿到了镯子,鹰立时平复了下来。家安把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他也老老实实地张口喝了下去。好像只要把手镯还给他,即便让他服毒他也不会推辞。
真是个奇怪的人。家安叹道,坐在沙发上,放松了身体。现在的鹰神志不清,等他真正清醒过来会怎样呢?算了,离他清醒好像好有一段距离。
家安打了个呵欠。
夜,漫长的很……
枪,火花,飞溅的鲜血!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家安的眼皮上时,他的脑海里还在盘旋着这些血腥恐怖的画面。他觉得像是做了个令自己精疲力尽的长梦,所以用力的伸了个懒腰,他才睁开眼睛。
“早。”
一个清亮的声音道。
这是谁……我的天!家安一个鲤鱼打挺打算从沙发床上弹了起来,哪成想用力过猛一脚踢在茶几上,进而滑倒在地,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头磕在茶几上有些眩晕,所以他一时不敢确定那个比太阳还耀眼的笑容是不是真的。
他怎么可能笑得这么灿烂,就好像眼睛没盲,右手没废,腿没中枪——这一切惨痛的故事不曾发生在他身上?
家安不是没想象过鹰醒来之时的反应,他或许会很痛苦,或许会消沉,或许会崩溃……有很多或许,而昨夜入睡前他也准备了许多用来安抚他、劝慰他的话,但唯独没想过怎么面对一脸轻松地坐在床上笑着的鹰——这家伙清醒得也实在是太早了!
“怎么?”鹰笑问道,摸索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向着家安跌倒的方向走过来,似乎受伤的腿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但目不能视物确实是个不小的障碍。他走的缓慢而谨慎,当然,地上的障碍物也确实太多了点。
家安的大脑暂时停摆,懵懂地爬了起来,扶住了鹰在空中摸索的手臂。
“谢谢你,”鹰侧过头来面对着家安道,笑容单纯的像个孩童。虽然他的眼部缠着绷带,但家安依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他从老姜宽大的睡衣兜里掏出了家安粘好的手镯,托在掌心。
家安看着他那毫不参假的笑容,木然地摇了摇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管是否笑得好看,他还是盲的,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我好像还未听过你说话?是不方便还是……你是哑巴?”鹰猜测道,言罢,又似乎有些懊悔自己说的莽撞了,会伤对方的心,忙又补充道:“其实不能说话也没什么不好。就像我是瞎的,但瞎了却未见得是件坏事。”
家安忽然有种放声大笑的冲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啊?他怎么好像不认识这人!依旧是那优雅的薄唇,而带来的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出去的门在哪里?”鹰打断了家安的思忖,忽然问道。
门?
找门做什么?
家安开口想问,但转念一想,何不就做个哑巴?他不能确定自己开口鹰会不会认出自己,毕竟那场面应该让他刻骨铭心!
倒不如省事些,就装两天哑巴直到想好了妥善的处理方法,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什么处理方法才能算是“妥善”呢?家安满腹心事地引着鹰来到房门口。
“其实我想不需要我嘱咐你的,既然你能到仓库去,就说明也是黑道中人,但我还是想说一声,救人是好事,但救错了人却是祸事。你就当没见过我,希望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鹰一边摸索着开门,一边笑道,“自己保重。”言罢,他推门出屋,扶着走廊的墙壁竟然就要离开!
家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鹰居然要离开!
他昨夜失血过多,现在面上仍是一分血色也无,脚下飘忽,若不是扶着墙壁只怕早就瘫倒在地,又是眼前一片漆黑,更糟糕的是满街的对头,他居然还要离开!
家安的手快过大脑,一把拉住了鹰的胳膊,塞进门内,“嘭”的一声紧闭了大门!
“怎么?”鹰的声音较之前又低沉了些,好像储蓄了一夜的力气已经被适才的动作消耗的七七八八。他用力一挣企图把胳膊从家安的手中抽出来,但家安更紧了紧五指,没有让他如愿。
“你可知道,现在黑白两道有多少人在追杀我?”鹰轻声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他渐渐地感到难以支持自己的身体,背靠着墙壁慢慢坐倒在地,“我是个被主顾背叛的杀手。”他冷笑了一声,喘过一口气,“人人都想把我除之而后快。你还敢收留我吗?”他仰着脸,“盯着”家安道。
家安低头看着鹰。
原本在他心中,杀手这个名词就是个血淋淋的符号,而鹰本身就是个穷凶极恶的典型。
他有双锐利、嗜血而张扬的眼睛。
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个人,眼前覆着纱布,脸色苍白,漫不经心的微笑里带着掩藏不住的落寞。他同样会伤,会痛,会死。
家安实在弄不明白,没有了那双眼睛,鹰怎么看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灵异!他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他!
鹰再一次想要推开家安,而家安依然没有让步。
“我不想连累你。”鹰垂下头,以轻不可闻的声音道,“或许你是天生聋哑,根本就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好在自己现在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