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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本来就是家安临时编造出来的,自然无法验证,他只望那两件确是阮南经手的人和事能得到确认,而大君,原本就对阮南心怀芥蒂,抓到把柄正可以借题发挥。
大君多疑,家安正借此来除去阮南;但反过来讲,家安最担心的也就是因为他多疑,所以,哪怕没有确凿的证据说自己是卧底,大君也宁可杀错,不肯放过!
可我不能死啊!想到这个家安只觉得胸口阵阵尖锐地刺痛!
不,不能死,不能等死!他扶著墙壁勉力站起来,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进来的时候眼睛适应不了黑暗,没能看清屋里都摆放了什麽,此刻凭他的手感,却是一些破烂的桌椅。
房内没有空调,家安连热带痛,早出了一身大汗,他掀起Tshirt,用衣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热虽热,但房内并不觉得气闷,家安抬起头,看著黑沈沈的棚顶。大概头顶也有通风口?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在桌椅堆中摸索,希望能找到一张比较完好,能承受住他的体重的桌子。
一条腿……两条……三条……嗯,不错,凭手感,是一张四腿完好的餐桌,他直起腰,伸胳膊抹去脸上的汗水,一抬腿,便跨到了桌上。谁知桌子摸起来虽然完好,但却丢了螺丝,早已松动,盛不了重物,摇晃了两下,居然“哗啦”一声散开了!
“妈的!”家安冲口骂道,幸而他身手灵活,早一步跳了下来,胳膊却震得剧痛不已。原来瞎子真的不好当。他心中一酸,不知为什麽,脑中一闪念,不知为什麽居然忽地想起忘了给洛彦买饭勺,他看不到的,右手又废了,怎麽使得了筷子?
“安哥?”门口有人轻声叫道,想是听到屋里有动静,过来询问一下。
家安弯腰捡起条桌腿,狠狠地砸在门上。
他想出去!他忘了给洛彦准备饭勺!
“……安哥,你别激动,君哥这麽做也是……”过了一会儿,门缝里传来那人半截话语。
家安明白他的意思,但不管大君把他关起来是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还是在隔离调查──他也管不了,他只知道,自己,此刻,想见洛彦,疯狂的想看到他!
他解释不了此刻心中的这种渴望为什麽会这样强烈,他只想见他,能看著他就好。
真的很想他。
家安手一松,桌腿掉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他挺拔的身子渐渐堆委,蓦地,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让我……见见他……”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只要见到他还好,他就可以安心。他只想……见见他……
洛彦有时候象个孩子,家安想他从没、也不会在别人的脸上看到那样单纯、灿烂的笑容。
刚从昏迷转醒的那个早晨,他对他微笑,绚烂的象太阳一样──在家安的心中,太阳也未必会有洛彦这般夺目的光彩──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这麽灿烂的笑容了,真的很想再看看……家安伸出手,象要去触摸一般,而面前,只有黑暗。
他很担心他。
洛彦其实很任性,他会做任何事,只要他喜欢。他从不顾及别人的想法,也没想过要顾及。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人这般在乎他,怜惜他。所以家安总是很担心,即便他告诫过自己无数次,这样分心会送了两个人的性命,但也无法遏制那份无孔不入的牵挂。他不在洛彦身边,洛彦怎麽办?
而自己若是死了,洛彦又能怎麽办?!
这个难题让家安狂躁不安!他想做点什麽来避免那可怕的前景,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此刻什麽也做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家安在心中默默地道,跟阮南的斗智斗勇真的已经用尽他全部的精力和智慧,可尽力有什麽用?他救不了自己和洛彦的命!
那一刻,他恨自己太没用!
寂静中,时间过的奇慢,而寂静加上黑暗,更让人烦乱。家安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背靠著那堆破烂。他想起十几个月之前自己有多麽幼稚可笑,但又……多麽执著无畏。那样的自己很快乐。十几个月来,他提心吊胆象只老鼠,但他多麽为自己自豪!即便是死,也死得很坦荡,很荣耀。而又从什麽时候起,他的心中有了牵挂,豪情不再,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他。
後不後悔见到他?家安不知道,他只是在想,洛彦此刻在做什麽?是不是也这般想念著他?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小黑屋里待了多久,因为期间一段时间他有些狂颠,在那之後他又大范围的仔细搜索了一遍,可仍然没能找到什麽脱身良策。
骨折的手臂肿胀发炎,而早出了几身透汗之後,家安越发口干舌燥,腔内一股火气亦烧得他唇裂目胀,心知若再不保留体力他就不必等大君动手,所以即便心急如焚,家安也只好安静下来,等待大君的审判。
门外悉悉索索,似乎是脚步声,又似有人在低声说话。
家安身子猛然一震,忽地跃起,顺手操起身边的桌腿蹑手蹑脚来到门侧,背靠著墙壁,屏息站住。
他确实有点疯了,他打算硬闯出去,带著一只被打断的手臂。
在黑暗里的等待,无法预测的命运,痛彻心肺的怜惜及令他倍感煎熬的想象逼得他发狂!每一秒锺,他心中的希望都比前一秒要渺茫,他受不了!
他亦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可惜他做不到!
就似当日在仓库里背起重伤的杀手;而後不计後果的挽留;在窝棚中对警察身份的背叛以及被黑白两道逼入绝境时的崩溃,从他看到洛彦那天起,他就已经疯了。
他守护著一个人,这个人比他的性命还重要,比他的荣誉还宝贵。
似乎有钥匙拧动的声音,稍後,房门开了一线。
家安紧了紧抓著桌腿的五指。
房门大开,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
家安手起棒落,干脆利落!
蓦地,他的脸颊上一凉。
枪口。
“放下。”一人冷冷地道。
是大君。
家安心中一凉,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慢慢地,慢慢地向後退去,手中的木棒无力地拖在地上,三两步後,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死期,就在今天,此时,此刻。
没有了……什麽机会都没有了……
只要大君轻轻勾一勾手指头。
“怕了?”
出乎家安的意料,他听到的不是子弹出堂的声音而是大君的略带调侃的问话!那一秒他懵了,欢喜得懵了!存心让他死,大君就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用死了,不用死,洛彦也不用死,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不出来话,嘴唇哆嗦著。
“阿南跟了我十几年,”大君把枪口放低,借著门外的光亮,看著家安有些微红的眼睛──惊、惧、狂喜和疑虑毫无掩饰也没法掩饰地呈现在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上,大君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从生到死,死里逃生──他拍了拍家安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觉得难堪,“唉,他是我的兄弟;”大君的声音中带著唏嘘之意,“你跟了我十几个月,家安,你也是我兄弟,我周君不会厚此薄彼……这你可以放心。”
“君哥?”家安迟疑著,开口道。
“那个叫莉莉的舞女,”大君边说,边走出门口,“在纵火案之後就去了东莞。”
家安默默地跟著他走出来,蓦地从黑暗中走到耀眼的阳光下,他一时无法适应,眯著眼睛,他抬手挡在了面前。
“昨天晚上,她遭遇了一场抢劫,”大君走到大厅的沙发前,坐下,然後招了招手,示意家安也落座,“好在只是受了点惊吓,没受到什麽损伤。”
他说得够清楚了,家安不需要更多解释。
家安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大君看著眼前站著的这个小夥子,後者整个人都狼狈之极: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嘴唇干裂破皮,衣服和头脸上都沾满了灰尘,左前臂紫胀著,连手指都有些淤血红肿。这等死的一夜对他确实是场折磨。
这样的一夜对谁都该是场折磨。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落魄却依旧无法抹煞他眼中那抹令人嫉妒的火焰,满含活力和执著。
就似朝阳,家安发出耀眼的光彩。
大君忽地发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
一入江湖岁月催。
尽管鬓发依然乌黑,腰板依旧挺直,但是他已经老了,光彩永远不再。
“去看看大夫,”大君并没有允许自己在这种略显软弱的念头中沈浸太久,他指了指家安的胳膊,“能不能开车?”然後,他忽然问道。
开车?家安不解地看著大君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草木皆兵。
“有辆BMWZ4,保养得还可以……我现在老了,玩不了那个了,你喜欢就拿去开吧。”大君身子向後靠,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现出疲态。
“君哥?”家安的眉梢一跳,这家夥又搞什麽鬼?跑车?老了?“您正当壮年,恰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怎麽会老?”他忙道。
“唉,老了,老了……别说一辆车,就是这个地方,”大君扫视了一眼整个房间,“或者老大这个位置都是你们的。”他落寞地道。
“君哥,我没这个意思,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冷汗顿时爬满了家安的额头,他忙不迭地道,脸色愈加难看。
“别紧张,我知道你没野心。”大君站起身来,淡淡地笑道,“不过呢,家安,你已经站在这个位置,就算你不跟别人争,别人也会跟你争,不要以为退让就安全。”他拍了拍家安的肩膀,“用点心,好好干,我看好你。”
家安愣愣地看著他。靠,大君在许他什麽?接班人?!
“拿著,”大君把车钥匙塞进家安手中,“小昆,带家安去车库。”他扬声叫道。
有什麽差别?大君和洪爷,家安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火红的Z4让家安的精神一振,但他还没有就此昏头。
这是大君的车。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在发动引擎之前侧耳倾听。
没有计时器的声音。
家安正了正後视镜,发动了跑车。他多希望可以直奔洛彦!可惜他不能。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