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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想,谁都不敢再提起他,因为每一次的提起,都会让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和刀割一样难受。
但是我想,我必须提起他,我要告诉大家,在我们的军队里,有那么一个平凡的少尉排长,是不应该被忘记的。
哪怕自己的心被撕碎,流出鲜红的血,我也是要这样作的。我已经是个害怕受伤的人,但是为了我的陈排,我的弟兄,我宁愿再次受伤,哪怕伤口不会再次愈合。
我们半个多小时就冲到了军区总医院的门口,我下车跟纠察弟兄道谢,他们摆摆手就走了——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当时忘记了问他们的名字,后来就没有机会去问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脱下了军装,可能天各一方,如果他们有幸能够看到我的这个小说,请和我联系,我想和你们一起喝酒。大醉一场,然后高歌一曲最俗的但是几百万军人都会唱的咱当兵的人。
我冲进总医院,这时候我遇到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在我的小说里面占据重要地位的人。但是我现在不能说,不是故弄玄虚,因为这会冲淡大家对陈排的关注,我现在还不想让大家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因为,陈排是值得大家在现在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的。
我冲进了陈排的病房。
我再次见到了我的陈排。
他在一个向南的三人病房,窗子开着,阳关洒进来。他的同屋是两个地方的病人,周围都有亲属陪床,在削水果在读报纸。
但是我们的陈排在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孤零零的。
我们的陈排没有人照顾。
我的泪水一下子出来了。
陈排一转脸看见了我:“小庄?你怎么来了?”
我跑过去扑在陈排的窗前,眼泪哗啦啦的:“陈排,我来看你……”然后,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了,只有我的眼泪在哗啦啦的流。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但是那个时候我知道,一切坚硬的心在真挚的感情面前,都是脆弱的。
陈排就笑了,眼中隐约也有泪花闪动,但是他没有哭。
这时候我才能认真打量我的陈排,他的胡子长出来了,脸依然英俊,但是神色黯淡。他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很痛苦的转着身摸着我的光头。
什么都没有说,只有含泪的微笑。
我缓过神来以后,陈排的第一句话就是:“成绩怎么样?”
我说第21名。陈排遗憾的叹口气。
我问他病情怎么样,他说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我知道他心里很伤心,除了因为我的成绩没有进前20名,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自己再次失去了冲刺特种部队的机会,那是他一直的梦想;但是我就是不明白,看起来这个病并不是很轻,他为什么还要参加比武呢?
我问了他这个问题,他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问我:“你怎么看待军人这个职业?”
我想了半天,茫然,因为我确实没有这个概念,我不是个想把军人当作职业的人,我当兵是为了爱情的冲动,后来是被老炮锤的不练不行我也赌气,然后是因为环境逼得当文书不能不这样,最后是为了我热爱的苗连陈排和我热爱的弟兄们我愿意和他们在一起吃苦也愿意,所以我成为优秀的侦察兵是一个绝大的误会。
陈排笑笑,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说是作家是艺术家。
他说:“我没你那么高深的思想,我从小就喜欢看人民子弟兵,喜欢看《地道战》、《地雷战》、《渡江侦察记》这些老电影,我的理想就是当兵。那时候老玩打仗游戏,后来上了中学就看《兵器知识》、《世界军事》这些杂志,知道什么叫特种部队,什么叫职业军人。再后来我就上了军校,家里不富裕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当兵,就是想当侦察兵,想进特种部队。到了咱们军区,我就知道‘狼牙’特种大队,就一直想进去,想的不行不行的。”
我说那你也不至于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今年你养一年养好了明年再来啊“狼牙”特种大队又不会明年就撤编。
陈排苦笑,我后来才琢磨过来这种苦笑的含义。
他最后说一句:“如果我一定要倒下,我宁愿自己以特战队员的身份倒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他说过的这句话,虽然看起来可能大家觉得好像是很俗的国产电影里面的很俗的对白之一,但是陈排真的是这么说的。
我当时一蒙,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又不打仗什么倒下不倒下的?
他就不说这个了,我就给他讲了好多好多我们比赛时候的趣事,譬如操舟的时候哪条船打转啊什么的。他笑的很开心,我尽量讲的详细点,我知道他想听这个。
我当时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位置很低,就一边说一边悄悄的把自己胸前的胸徽摘下来握在手里。最后我不得不告辞的时候就把这个胸徽赛在了他的枕头下面,我知道这个可能只值几毛钱的胸徽对他的意义,因为上一次他就没有得到。只有全部比武完成的侦察兵才有这个,虽然我知道一些官把这个当作小纪念品送给很多无关的人譬如地方干部譬如大款譬如小蜜虽然我知道他们手里成把抓而接受的人也不会多珍惜会到处乱扔,但是我不认识那些官我只有一个我的苗连也不认识他也只有一个我的弟兄都不认识我们都只有一个,但是我的这个是属于陈排的。
第17节 是什么意义
我知道,这个胸徽对于他,是什么意义。
后来我到了“狼牙”特种大队,虽然上面明令所有的臂章和特种部队标识要严格保管不得丢失否则要记过处分,但是我还是说自己丢了一套我把这套保管的很好宁愿挨一个记过我要把他给我的陈排,结果等到我打电话给苗连的时候才知道陈排已经转业了我拿着电话愣了半天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陈排此一别直到今天我不敢见他因为我害怕让他回忆起这些往事——他无论如何不要看到我的小说千万不要万万不要我不想在他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被遗忘而已。
后来我到了“狼牙”大队跟军医打听才知道“强生性脊柱炎”大致是什么,我不懂得这些医学除了野战救护我对别的什么都不懂得。我印象当中,就是陈排的症状当时还不是很严重,他的身体底子好所以一般的大运动量训练还挨的过去,但是军区的侦察兵集训就是两回事了,因为不是大运动量的观念是超负荷不断逼你突破极限的观念,这就顶不住了,而且好像就是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是他顶的一个极限点,所以连着两次都是最后比赛的时候不行了。
强生性脊柱炎的医学原理我不懂,有的朋友告诉我说原因不明。但是我要谈一点自己的看法:长期大运动量的结果,练出来的毛病——陈排的训练量是很大的,从中学就是体校田径队的,而且为了特种部队的梦想他一直在大运动量给自己加码上了军校更是如此,到了野战部队侦察连他除了带兵训练就是自己给自己加码为了侦察兵比武拿个好成绩最后能够得到“狼牙”大队的入选资格,我经常看见他自己在晚上训练一直到快要熄灯——人天生的身体和骨骼就是有区别的,有的人就是不能进行这种太厉害的训练,我想陈排天生就是这种人,虽然他可以腾空连踢四个酒坛子但是不证明他的身体天然就健康。——于是他就积劳成疾,为了一个特战队员一个职业军人的梦想。
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后来我要走的时候,陈排突然抓住我的手说小庄,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说什么。
他说你明年一定要来!你一定要进“狼牙”大队!
看着他的眼睛我再次泪如雨下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误会我为什么要当兵为什么要当侦察兵为什么要参加侦察兵比武?我为什么要走入军人的行列来体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我为什么要看着自己的弟兄为了这样一个在我看来没什么意思的梦想把自己练废?
但是看着他的眼睛我不能拒绝,我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流出来流在我已经变得粗糙的手心里手背上。
在那个瞬间我一只手被陈排抓着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泪水哗啦啦心情哗啦啦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底有一种东西在变的坚硬慢慢钻出我的血液慢慢渗透我的全身。
我不能不答应陈排,我怎么能够拒绝陈排,换了你你怎么拒绝你能告诉他自己其实不应该当兵还是告诉他自己觉得特种部队是个没意思的劳什子?
他是我的兄弟,我的生死兄弟,他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我们其实是一个人因为我们是战友我们是兄弟我们生生死死在一起永远不能分离就象树根盘根错节的长在一起拿刀也砍不断拿火也烧不烂。
我必须答应陈排。
我那时候真的开始明白什么是军人什么是真正的职业军人我为有这样的兄弟而自豪而在无数个夜里惊醒的时候泪流满面恨不得拿头撞墙撞的头破血流再大哭一场。
我那时候知道,我的生命和我的心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属于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我就是把这条命送出去我也要作那个劳什子特种部队的队员。
因为这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的嘱托。
为了他,我愿意去死。
于是铁从矿石里面取了出来,这个过程就叫做提炼。
关于陈排最后的下落我一直不忍心告诉大家我知道的一点事实,但是我不能不说因为我不说的话是对不起我的陈排我的战友我的兄弟。
陈排,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某集团军某机械化步兵师大功某团侦察连一排长,中共党员,排级转业,特等伤残军人,无立功纪录,曾受过团级嘉奖一次。江苏南京人,出身普通工人家庭,18岁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陆军学院侦察指挥专业本科,21岁到基层担任排长,历时两年。后因身体伤残转业回家,地方安置在一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