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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在屏幕的中央位置,在原本是灰褐色的岩层和火红色的烈焰占据的地方,横弋着一颗硕大的蓝色星体。虽然在云遮雾绕之中,看不清星球表面海洋与陆地的轮廓,但韩天河仍旧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这颗熟悉的母星。
不会错的!在图片中、在银屏上,甚至是在宇宙空间里,他曾无数次看到过这张图像,亲眼目睹过这颗蓝色行星的芳容。
镜头开始向前推移,镜头穿透了大气层,触及到星球表面,沿着地表,风一样掠过大地。
山林、原野、戈壁、湖泊……美不胜收的自然景观令人眼花缭乱。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如一片烟波浩淼的绿色海洋,黄羊在歇息,麋鹿在觅食,野马群隆隆驰骋而过;闪亮的湖泊像是一面小镜子,几只洁白的鸟儿悠闲的漫步于湖畔,梳理着透明的羽毛……
韩天河默然无语,许久,许久,他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厅堂角落里的蓝衣少女。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淡淡的问,眸子中,似乎有什么锐利的东西闪了一闪。
“超人哥哥,你是在问小妹‘超人美少女’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吗?”星濛若无其事的按动着椭圆形平台上的按钮,四周屏幕上的景象连同屏幕本身,在刹那间消失了,露出了光滑的金属墙壁。
“我是天翼星族的护持者,”神秘少女的蓝色衣裙无风自动,她忽闪着大眼睛,向韩天河投来一个异样的微笑,“或者,按照你们人类的称谓,我是这个世界的女王。”
韩天河长吸一口气,片刻之后,又慢慢的呼了出来。
“原来是一位女王陛下,失敬失敬,”他若无其事的说,“在下这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所谓不知者不怪,适才多有得罪之处,陛下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放在心上。”
“超人哥哥,你……”星濛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本人有一事不明,斗胆请教女王陛下,”韩天河的言语似乎颇合礼数,但语气和表情却跟恭敬一点都不沾边,他的语气森冷,漠然望着对方,就像盯着一块毫无生气的岩石。
“按您方才所说,贵国是什么劳甚子的天翼星族,本超人一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这个东西,但想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天朝上国。”此刻的韩天河活脱脱一副尖酸刻薄的小记者嘴脸,“我们人类只是一个偏僻乡下行星上的挺没劲的种族,最多也就在自己的地盘穷折腾一下,不知道啥地方招了您还是惹了您?陛下又何苦跟我们过不去,非要把我们灭族而后快?还有,诸位高贵的客人们也不打声招呼,就把家搬进了我们星球的星核里来了,虽然此举让地球蓬壁生辉,但未免有些失礼吧?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赌场之上无父子,况且咱们两家八杆子也打不着,关于这租金的问题,我看还是应当撸起袖子好好谈谈,呵呵,您大概也知道,最近地球上地皮吃紧物价飞涨寸土寸金,哎,您别皱眉头,凭咱俩的交情,您大可放心,我肯定不会黑你啦,一平米每天两块八欧元,这价格您看还公道吧?明天我就派个测量队来这鬼地方丈量一下……”
星濛的眼睛瞪的溜圆,惊奇的望着对面的“东方超人”,看来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位超人大哥还有这么一手。等啊等,瞪啊瞪,眼睛都瞪酸了,韩天河却越说越流畅,越说越跑题,完全恢复了当年的状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估计三五天之内是说不完了。
星濛紧抿着小嘴,从裙角处掏出一大把细长的羽毛,举在鼻稍处,朝韩天河晃了晃。
正在对租金付费方式提出十六条建议的东方超人打了个寒噤,顿时忘了说到啥地方。趁这难得的时机,星濛开口了。
“你刚才质问我,为什么天翼星族把家搬进了你们星球的星核?这是我今生今世听到过的最有趣的问题。超人哥哥,我承认,你具有超强的实力,力量之强,是我平生仅见。遗憾的是,你的见识、你的眼界太差了,跟那些卑微的人类没什么质的区别……”
“在美女面前,我不想说他妈的脏话,”韩天河沉下了脸,粗成粗气的说,“不过陛下未免有些沾了便宜卖乖吧?我承认自己很笨、很无知、很TNND弱智!不过这样一来,不是正合陛下的心意吗?若是我太过聪明的话,您又如何能把我当成猴耍,当成傻瓜来利用?”
星濛低下头去,罕有的沉默了。当她再度仰起脸的时候,表情是那样的异样和陌生。这些时间以来,她总是活泼淘气,笑靥如花,在她的小脸上,韩天河从未曾见到过那种神情,那是严肃和凝重,眉宇之间,还有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光彩。
“超人先生,您是否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自从相逢以来,星濛的称呼第一次改变了,“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不过,我想您一定会对它感兴趣的,因为它能够解答您的所有疑问,”
“那就有劳您了,尊敬的天翼星族女王陛下。”韩天河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
此刻,在两人之间,已经出现了一条无形的桎梏,他们彼此感到对方前所未有的陌生,曾经熟悉的身影正远离而去,或许永不回头。
“故事的开头并没有什么新意,”星濛略带歉意的,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表情,“那是极为遥远的年代了,在广漠的宇宙当中,智慧生命迎来第一次黄金爆发,与你们科幻小说里的‘宇宙大航海’时代颇为相似。千万个智慧种群脱离了母星的怀抱,在无限的时空里寻找着生命的足迹,并开始向星系外殖民,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庞大的星际帝国,为后世增添了无数古老的传奇与传说。在这些烟花般转瞬即逝的星际帝国当中,有一个种族却是例外,它曾经是那样强盛,在万亿星辰之间留下了辉煌而灿烂的脚印,它的名字将被宇宙所铭记,那就是来自天翼行星的、并以母星的名字为种群与帝国命名的——天翼星族。”
在宽广的厅堂里,星濛清脆的声音婉转飘荡,好像在耳边窃窃私语,又好像来自未知的远方。
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聆听着一个自称外星女王的神秘少女谈论着宇宙帝国的兴衰,韩天河心中涌起了奇特的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缥缈和虚幻。
“先辈创立的伟大星际帝国曾横跨生命所知晓的一切时空,在最兴盛的时候,天翼帝国涵纳了300个星区,将数万条星河划入国界,几百万个智慧种族的七千万亿子民臣服于帝国脚下,天翼星族几乎成为创世神的化身,随心所欲的改变着统治下的各个智慧种族的世界,书写着整个宇宙的历史。
然而,再强悍的生命也会走向死亡,再辉煌的文明也会无可挽回的没落,同样,国家是由生命的集群所缔造,它在冥冥中继承了生命的特性,生死兴衰,无可测度。从天翼帝国建立之日开始,它便已经踏上灭亡之旅。在攀上了三千九百万个殖民星球和四万亿族民的顶点之后,天翼星族——这朵最美丽的宇宙之花凋谢了。庞大的帝国在内忧外患中分崩离析,俯首帖耳的臣民转瞬成为可怕的敌人,我们不得不付出代价,为帝国先辈们的骄横、为我们对其他智慧种族的压迫付出代价,这代价太沉重了,沉重至整个星族难以承受。“
星濛的语调越来越沉重,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睑低垂,“超人先生,您能否告诉我,时间是什么?我想,它或许是一个圆,一个可怕的轮回的圆。天翼星族历史的终点,恰恰是当初的起点。终于有一天,所有的殖民星球全都丧失了,整个星族被迫退回到自己的太阳系和母星——辉煌的星际帝国之梦开始的地方。但是,我们没有机会重头再来,当历史的起点与终点交错重合时,就意味着梦的破碎、意味着毁灭!我们失去了全部战力和绝大多数战士,族群人口仅剩下不足千万,而我们敌人的战舰就有千万之众,他们向天翼星族的太阳发起最后的攻击,十余万个新兴的种族,上百亿名强悍的战士,逼近了我们的家园……”
“所以你们就逃到了这里,藏进了地球内核当中?”韩天河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星濛的讲述,他的语调提高了八度,眼睛直视着天翼星女王,“我对贵星族的遭遇深表同情,当然,这也是你们的祖宗们咎由自取,纯属活该。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你们强占地球的理由,看看你们做了什么!竟然惨无人道的使用高科技武器消灭人类!你们是打算以这种卑劣手段夺取我们的行星么?”
“超人先生,事实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简单,”星濛目光炯炯,毫不退缩的与韩天河对视,“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希望您遵守应有的礼节,不要乱插话!”
韩天河勃然大怒,一拍水槽就要爬起来,忽然察觉到自己全身赤裸,慌不迭的又钻进了绿色粘液里。
“我们的星球遭到了入侵,我们的种族生存受到了威胁,而对手无比强大、不可战胜,当敌人的战舰云集天翼太阳的时候,超人先生,换了是你,你会怎样应对?”星濛仍旧目不转睛的望着韩天河。
泡在绿水当中的东方超人显然有些发窘,他怔了半晌,才颇不情愿的开口了,“那还能咋办,打不过就逃呗。”
“可是逃走又谈何容易,”星濛谓叹道,“在当时,已知的所有星域都被敌人占据,我们失去了全部飞船,虽然天翼星人的生命能较为强大,借助维生系统和简单的飞行器,能够进行短途空间旅行,但这仅限于在我们的太阳系以内。至于漫长的星际之旅,就算您这样的超级生命体都无法实现,况且,这是我们整个种族的集体大迁徙。”
“哦,那我倒奇怪了,既然如此,你今天为何能出现在我面前?”韩天河的语气平和了一些,“恕本人驽钝,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反正在当时的情况下,你们谁有本事谁逃走就是了,尽量多带上些东西,以备旅途之需,晚饿死一天算赚一天。”
“谢谢您的好意,事实上,我们就是这样做的,”星濛微笑着抬起裙摆,翩翩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