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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永远没有。
耳边的劝说声嘈杂又疏远,像雾气一样飘来飘去,我什么也听不清,似乎又有人来拖我的手!
别带走她,不管是谁!
我发狂似的叫起来,像一头野兽!
砰地一声,脸颊上突然一阵剧痛!我的双眼逐渐有了焦距,嘴里尝到铁锈的味道;一张憔悴却年轻的面孔就在我跟前高声怒骂着,他的双眼仿佛在燃烧--
“是你害死了她!别装了!你这个恶心的伪君子!”
是约瑟!是约瑟!他还活着--
“别碰她!”少年又一个耳光打在我脸上,竟用异乎寻常的力气夺过了玛瑞莎,“把姐姐还给我!”
雨一直在下,我的身上早已经湿透了,但约瑟的眼神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应该在今天一起回家啊,温暖的咖啡和卧室早就准备好了;多利奥小姐告诉我她做了你们最喜欢菜,安德烈把所有的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们应该在今天回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下了整整一天。
我坐在琴房里,反复地弹着《月光》。沉重的琴键屡屡不听话地僵立在原位,琴声断断续续,简直不成样子。
玛瑞莎躺在我们的房间里,听说西蒙请来了医生要“验尸”,可他们为什么又给我打镇静剂?
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间或记起她的微笑和我们共有的时光。我勇敢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她死了!而我必须日日夜夜活在回忆的痛苦中!她对我做了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啊!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约瑟会那么恨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竟会认为是我害死了玛瑞莎?
拉丰和德亚律师在客厅里陪着他,还有泪眼婆娑的多利奥小姐。他原本的怒气全部都转化成了地下河里汹涌的波涛,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口,只是坚持要父母马上来巴黎。
脸上的伤还在隐隐发痛,我轻轻地敲击着C调的“mi ”,脑袋里像裹着一团湿透的棉花,直到西蒙推开门走进来,叫着我的名字。
“夏尔特,好些了吗?”
“好?”我苍白地笑了笑,“哪里好?”
他懊悔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不起,我很难过--”
“别说了。”
西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侧着身子领进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这位是玛穆尔特医生,他刚刚……刚刚给玛瑞莎检查完……”
这个面目忠厚的男人推了推他的眼镜,简单地表示了同情和哀悼,然后告诉我他的工作成果:“看守所方面给的死亡证明上说吉埃德小姐是死于急性呼吸道痉挛,不过我从尸体上却发现了有些擦伤和殴打留下的淤青……如果可以解剖,我相信可以查到一些内脏的损伤……”
“你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玛瑞莎……玛瑞莎被……”
“虐待,是的,伯爵大人,我想是这样;而且她身上还有些性侵犯的痕迹,所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胎儿,导致了出血--”
我揪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他摁在地上,大吼起来:“你说什么?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西蒙用力把我拽了起来,倒霉的医生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并告诉我“那位小姐”确实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然后便在我空洞的眼神和西蒙的暗示下飞快地退出这个房间。
上帝!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孩子!
我的胸口仿佛要炸裂了,发疯似的的捶打着地板,呜咽全部压在喉咙里,像哀鸣的动物。
西蒙死死按住我乱捶乱打的手:“夏尔特,哦,夏尔特……”他声音里包含着担忧和难过,他撑住我的身体,把我扶到椅子上。
我把头埋进掌心,泪水夺眶而出:她是被害死的!而且在临死前承受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痛苦啊!为什么会有这种事?那帮畜生怎么能这样对她?到底是谁能这样做的?
“是他们……那些纳粹魔鬼!一定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夏尔特,听我说,你先看看这个。”西蒙用力握着我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包着的白纸,几根金色的发丝从里面露出来,“这是我从玛瑞莎握成拳头的右手里抽出来的。”
耀眼的金发,像阳光般闪亮眩目,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它生在了一个可恶的人头上!
是他!
尖锐的刺痛扎着我的心脏,说不清是悔恨还是愤怒!我竟然还相信了他!我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相信了一个刽子手!约瑟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玛瑞莎!是我的愚蠢害死了她!但是……
“喂,你还要装给谁看?”就在这时一双黑色的皮鞋无声无息地来到我面前,冰冷地讥讽到。
西蒙有些惊慌地站起来,“约瑟,不要这样……”
我想不到这些天以来的变故让一个少年成熟得那么快,他的原本青涩的脸上仿佛有一层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面具,眼睛像结了冰一样充满仇恨,薄薄的嘴唇朝门边歪了一下:
“吕谢尔先生,您先出去好吗?”
西蒙转头看着我,询问我的意思。我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门在我们身后关了起来。几乎在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约瑟·吉埃德猛地伸手抓住我的衣领,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那几个字:
“我、看、见、了!”
看见?
“你和那个党卫军做过的好事,难道忘了吗?”他的脸上是厌恶和痛恨的表情,“我当时就在你们背后的衣帽间里,只有一层布帘遮着,如果不是旁边那个德国人铐住了我的手,捂着我的嘴,我一定会--”
我惊呆了:
波特曼少校吻我的时候约瑟在场!天哪,他把什么都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这就是他恨我的原因吗?怪不得他会那么激动!难道他认为是这件事是导致他姐姐身亡的?
但是,约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本来应该呆在牢房才对!
我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疑问,却换来他轻蔑的嘲笑:“为什么?因为少校的副官刚好让我去办公室里签字,没想到你们却提前回来了……”
贝尔肯中士,是他带约瑟到办公室的!
突然间我忽然意识到某些事: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早就要我承受接踵而来的痛苦,玛瑞莎从一开始就没有被释放的可能,而约瑟必须恨我,把我当成最大的敌人,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我的“背叛”和“道德沦丧”;至于我,则是在敌人的侮辱中把自己的未婚妻送进了地狱!
我站起来,虚弱地笑了,约瑟的表情急惊讶又奇怪,像见鬼似的。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对直出了门,下楼。
所有的人都担心而吃惊地望着我,我告诉他们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多利奥小姐和拉丰动了动,却被西蒙拉住了。我感激地看着他,拿起伞出了门。
罗斯托克·冯·波特曼!我要杀了这个男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雨点在落在伞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我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买来的匕首贴着我的手臂,被肌肉熨烫得温热。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天色因为乌云的缘故黑得更早,不过看守所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我告诉守卫我要见波特曼少校,这个脸熟的年轻人大概见过我,很快拨通了内线电话,把我放进去了。
我的心跳绝对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这具身体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要打破一个鸡蛋。当我走进那个充满屈辱和阴谋的地方时,我甚至连呼吸都没加快。
我的仇人就靠在桌子上,吸着烟,金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脸上似乎有发怒的痕迹;而贝尔肯中士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一脸的木然。
我拄着伞站在门口,雨水在地上积了一个圆形的印记。
波特曼少校把烟头丢在地下,用靴子捻熄,对他的副官抬了抬下巴。贝尔肯中士啪碰了碰脚后跟,敬了礼,转身离开。他浅蓝色的眼珠像无机玻璃似的看着我,擦过我的身边。
“请坐,伯爵大人。”金发纳粹把松开的领子扣好,对我露出微笑。
我走到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玛瑞莎死了。”
“我知道了,我为你难过。”
“为什么?”我痛恨他此刻的无动于衷,“你答应过我要让她……”
“是的。”他打断我的话,“但是我没做到,很抱歉。”
抱歉?这个人竟然跟我说“抱歉”!用这个简单的词就想抵消一切吗?
一股热血冲上我的脑袋,我像一头狮子一样朝他扑过去,把他撞倒在地,然后飞快地抽出匕首--
“你到地狱里跟我说抱歉吧!”
我用尽全身力气刺下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但立刻用军人的敏捷闪电般侧过头!匕首在他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紧接着再次抬起手,他没有给我机会,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向旁边摔过去,剧痛从那里传来,让我差点丢掉我的工具。
“该死的!”他低声吼到,反身压住我,又一次把我的手摔在地上。哐啷一声,匕首终于被抛得远远的。
我的眼睛都发红了,不顾一切地扭过头,对着按在我肩上那只手重重咬下去。
甜腥的东西流进了我的嘴里,我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啪地挨了一记耳光。我松了口,眼前一阵眩晕。
无数急促的皮靴声响起,我被从地上拖起来。贝尔肯中士带领警卫们迅速地制服了我这个“暴徒”,挡在他们的长官面前。乌黑的枪管抵着我的下巴和额头,反剪着的胳膊钻心地疼!
波特曼少校的左手上血肉模糊,脸色难看极了,贝尔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