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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浚使者来到石勒的根据地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王浚赠送石勒一柄麈尾,石勒悬之于壁,朝夕跪拜,并对王浚使者说:“我不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同时,石勒不停地向王浚进献珍宝,连绵不绝,并提出四月中旬要亲自去幽州面见王浚,奉戴王浚称帝。
王浚骄傲至极,对石勒不复加防备。
石勒送走王浚使臣,便向自己的使臣问王浚的虚实。使臣汇报说:“幽州去年发大水,人民无粮食可吃。王浚积粟百万,不能赈济。刑政苛酷,赋役繁重,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人都知道他灭亡不远,而他自己意气自若,没有丝毫戒惧之心,还布列百官,大修台阁,自谓才过汉高祖、魏武帝。”
石勒大笑,知道王浚已是囊中之物。
公元314年4月,石勒率大军抵达易水。王浚手下将军孙纬派人驰告,准备出兵抵拒。王浚将佐纷纷进言,认为胡人“贪而无信,必有诡计”,希望王浚下命迎击石勒。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王浚大怒,大声申斥诸将:“石公来此正是要奉戴我称尊,再有敢讲迎击石将军的,必斩不饶!”
众将不敢再进言。
石勒大军逼近蓟城,吆喝守门军士开门。由于王浚有命,门军忙大开城门。王浚毫无戒心,石勒却多留一个心眼。他害怕进城后会遇到埋伏,就先派兵赶进数千头牛羊,声言献礼,以堵塞城内通道。即使王浚有伏兵,这么多牛羊塞路,也兵不得发。
“(王)浚始惧,或坐或起”。石勒入城后,纵兵大掠。
王浚手下恳请出兵抵御,王浚仍不答应。如果此时出兵,即使不能击败石勒,最起码王浚及手下诸将还有逃跑的机会。见主帅在危急关头仍不下令,诸将一时离散。
王浚等了半天,也没见石勒来拜见自己,倒听见兵士气喘吁吁地跑来禀告,石勒在衙署中庭已经高高上坐,正发布命令。终于知道自己上了大当,王浚撒丫子就跑。
无人护卫,王浚没跑多远就被石勒兵士抓住,送至府堂。
终于见到石勒。王浚双臂被绑,见这位一直向自己称臣装孙子的大胡酋高坐堂首,把自己的老婆搂在怀中,一面手中乱动,一面笑望自己。
王浚大骂:“胡奴,竟然哄骗大爷我(调乃公),太凶逆无道了!”
石勒回话:“王公您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欲自为天子,您才是凶逆之人呵……您又残害百姓,委任奸贪小人,毒遍燕士,罪过真是不小!”言毕,石勒变脸,遣精骑五百押送王浚至襄国,并收杀王浚手下精兵猛将一万多人。
王浚最后关头倒像条汉子,在襄国闹市被斩时,“竟不为之屈,大骂而死”。即使如此,又有何益!
刘琨坐待王浚被石勒击灭。如今,石勒不仅没有归身晋朝,反而调集大兵,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准备向刘琨发动攻击。
晋愍帝建兴三年,刘琨获拜为司空,都督并、冀、幽州诸军事,官衔虽堂皇,周遭的形势却十分令人担忧,根本没有什么他可以真正长久立足的地方。
屋漏偏遭连夜雨。晋愍帝建兴四年(316),一直为刘琨倚为根本后援的鲜卑酋长拓跋猗庐被杀。
拓跋猗庐于愍帝建安三年已被晋朝封为代王。鲜卑人有爱宠幼子的习惯。代王拓跋猗庐想立小儿子比延为嗣,就把长子拓跋六修派去新平城,还黜废了他的母亲,打入冷宫。六修有日行五百里的骏马,代王猗庐也强夺过来送给小儿子。拓跋六修惭怒之下,不告而去。猗庐大怒,率军讨伐六修,结果反被儿子打败。这位鲜卑老英雄换件破衣服逃离战场,半路被一乡下妇人认出,报告给拓跋六修。
逆子驰马而至,当胸给了老爸一刀,老英雄含恨而死。
六修自立为代王,不久就被堂兄普根攻杀。“普根代立,国中大乱,新旧猜嫌,迭相诛灭”。混乱之中,依附鲜卑多年的晋人将领卫雄、箕澹两人,率所统晋兵以及乌桓兵士,共三万余家、马牛羊十万头,拥戴刘琨在鲜卑的质子刘遵,一起归复刘琨。
由此,刘琨之势得以复振。虽如此,拓跋鲜卑之精兵猛将,再也不会成为他危难时刻的后援友军了。
此年年底,晋愍帝于长安被匈奴刘氏的汉军生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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屡北屡战的艰难岁月(4)
石勒方面,忽发大兵进攻晋臣韩据的乐平(山西昔阳),刘琨刚得新锐之兵,便要率手下军队去前往救援。愍帝被俘、江河日下之时,刘琨也确实出于一腔忠勇,其志可嘉。
刚刚从鲜卑来归的晋人将领箕澹、卫雄谏劝,说:“我们从鲜卑部落带来的这帮兵士,虽属晋民,久沦异域,一直不晓明公您的恩信,难以控御。当今之计,最好是内收鲜卑的余粮,外抄残胡的牛羊,闭关守险,修养生息,使来归兵士服化感义,有一段修整和熟悉晋朝制度、感受德化的时间,然后再派他们征战,可以立功。”
刘琨征战得胜心切,不从二将之议,倾兵而出。他命二将为先锋,将兵二万先行,自己率军继之。
石勒闻讯,于山地设伏击圈,先佯装小败,而后四面合围,大败晋军。箕澹和卫雄二将只剩一千余残兵,突围逃走。晋将韩据闻败,也慌忙弃城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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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人篱下的最后岁月(1)
山穷水尽之时,幸得晋朝幽州刺史段匹襌派人来邀。穷极无路,刘琨只得前往蓟城,依附段匹襌。
段匹襌一直很敬崇刘琨,两人相见,相约共扶晋室,尽忠朝廷,并结为兄弟。同时,两人又一起上表远在建康的司马睿,拥戴他为皇帝。
段匹襌,东部鲜卑人,“种类劲健,世为大人”,其父务勿尘就是王浚嫁女与之的那位鲜卑首领。务勿尘被晋朝封为大单于时,段匹襌也受封为左贤王,率众帮助晋朝征讨匈奴刘氏。务勿尘病死后,段匹襌的哥哥疾陆眷在叔父涉复辰拥立下承袭大单于封号。
刘曜攻打洛阳时,王浚派疾陆眷等人与晋军一起攻打襄国的石勒。段匹襌的堂弟段末杯追击石勒被俘,石勒不仅没杀他,反而送还于疾陆眷。为此,东部鲜卑与羯胡结盟,双方不再战斗,晋将也不能阻止。
段匹襌一直不赞成兄长与石勒休战的作法,并尊刘琨为大都督,遣兵准备攻击石勒。大惧之下,石勒派人厚赂段匹襌堂弟段末杯。段末杯既想报石勒先前不杀之恩,又想乘段匹襌在外征战侵夺他的地盘,便向疾陆眷和涉复辰二人进言,认为他们以单于兄长和叔父之尊,不应该听从段匹襌。他又讲,即使讨伐石勒,一旦有所成功,大功也归于段匹襌一人,对疾陆眷单于没有什么好处。此计果然奏效,东部鲜卑主力引军而还。
段匹襌孤掌难鸣,只得回军。不久,疾陆眷单于病死。段匹襌闻讯,率军赶回为哥哥奔丧,段末杯声言他是要回来篡位,半路设伏追击,段匹襌败走。
段末杯趁机杀掉堂叔涉复辰及其子弟二百多人,自立为单于。
因此,刘琨依附段匹襌之时,这位鲜卑人自己也处于多难之秋。惺惺相惜,两人关系开始处得很不错。
当初,段匹襌在奔兄丧时,刘琨的儿子刘群也和他一起。段末杯大败段匹襌,段匹襌逃走,刘群被俘。段末杯抓住刘群后,“厚礼之”,答应推戴刘琨为幽州刺史,结盟共击段匹襌。刘群年轻无识,写信给父亲刘琨,并派密使送信。半路,段末杯派来为刘群送信的人被段匹襌手下抓获,搜出密信。
对此,刘琨一无所知。忽然受到段匹襌“邀请”,刘琨便欣然前往。两人坐定,段匹襌拿出刘群的密信,对刘琨说:“我也没有怀疑您参与此事,特意把真情告知您。”
刘琨览信过后,神情凝重。良久,他推心置腹地说:“我与您结盟,志在恢复晋室,以雪国家沦亡之耻。即使我儿子的书信送至我处,也不会因一子之故辜负您!”段匹襌不断点头。他一直钦敬刘琨的操节,知道其所言发自内心,便想听任刘琨还其所属部伍。
其间,段匹襌的弟弟段叔军把兄长唤至厅外,劝道:
“我们本来就是胡夷外族,过去能让晋人畏服,正是我们人多势重的原因。如今,我们家族内部骨肉相残,正是晋人良图之期。如果有人奉戴刘琨从中起事,恐怕我们家族会尽被屠灭!”
段匹襌闻言,深觉有理,于是他下令把刘琨软禁起来。
消息传出,刘琨长子刘遵害怕也被囚杀,与刘琨僚属一起闭门自守。由于兵少,段匹襌兵将很快攻下营垒,执捕众人。
“(刘)琨既忠于晋室,素有重望,被拘经日,远近愤叹。”连被段匹襌任命的代郡太守和刘琨任命的雁门太守也都一起密谋计议,准备联召军兵,袭击段匹襌,救出刘琨。不久,两个太守谋泄被杀。段匹襌虽杀掉数人,自己也内心惶恐。
刘琨自被拘禁,“自知必死,神色怡如也。为五言诗赠其别驾卢谌”。此诗,即是文章开篇那首《重赠卢谌》。
东晋朝廷方面,权臣王敦派人密告段匹襌,让他杀掉刘琨。段匹襌外迫于王敦,又内惧属下造反,就声称皇上诏旨,下令诛杀刘琨。
刘琨听说王敦来使,就已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他对儿子刘遵说:“处仲(王敦字处仲)使来而不告我,是杀我也。死生有命,但恨仇耻不雪,无以下见二亲耳。”大英雄言及此,泪下如雨。
段匹襌遣兵士闯入,缢杀刘琨,时年四十八。同时遇害的,还有刘琨的子侄四人。由于当时晋廷还要依仗段匹襌抵拒石勒,没有立即为刘琨正名举哀。
两年多后,晋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