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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瞧不出这地方有什么好,金玦焱却铺开一方厚毡,先坐了上去,曲起一条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抬头看她:“不累吗?过来歇歇。”
阮玉本别着股劲,可是除此之外还真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
她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她不是要故意挨着他的,只是毡子就那么大,她只能坐在他身边,却又刻意拉开一些距离。
金玦焱似是丝毫不觉,抖出早就备好的披风,裹在她身上:“现在不觉,待会就该冷了。”
阮玉忽然想问,那你呢?
但又咽了回去。
不能不说,今天意外或者是因上天注定而出现的温香,破坏了她全部的好情绪,她现在心里疯狂想着的是,如今是她看到了,没看到的呢?金玦焱是不是因为自己在身边所以才对温香视而不见?春日社最近也经常聚会,自己因为忙于家务没有参加,那么温香呢?那么金玦焱在看到温香的时候,会怎样?
她构织了无数的情节,心潮翻滚,冷不防眼前一花,手中一沉,一只小酒坛出现在她怀里。
金玦焱乜了她一眼,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不是说不喝酒了吗?”她有些没好气。
嗔怪瞪她,脖子一扬,再灌了一口。
喉咙里咕咚一声,紧接着,也不是因为喝急了还是因为酒过于美味,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然酒醉容易做糊涂事,却也是因为醉,能生出平日里没有的胆量……”
“你想做什么?”阮玉突然警醒。
“你害怕了?”金玦焱看着她,目光幽深得仿佛吞噬了星子的夜空。
阮玉语塞,低头默了默,拍开泥封。
喝了一口,只觉入口颇辣,回甘却醇厚,片刻后,齿龈溢出点点清香,端的是回味无穷。
金玦焱见她眉目渐渐舒展,不觉弯起唇角,不无炫耀道:“这是松醪酒,我特意请人留的。”
“倒是好酒,可惜没有下酒的菜。”阮玉心情不悦,不免抬杠。
身边人深深望住她:“其实没有佐酒的菜,酒味才会更纯正,才会让人更清醒的品尝这其中滋味……”
阮玉怀疑的拧起眉……你这到底是要醉还是要醒?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
谢谢丸子拿营养的地雷(づ ̄3 ̄)づ╭?~
☆、295酒后真言
他却冲她一笑,举起酒坛,豪饮一口。
阮玉垂头想了想,也小小的喝了一口。
半晌无话,只你一口我一口的灌着。
阮玉看看四周:“我们要在这待多久?你要是醉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醉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
话一出口,忽觉不对,于是再次噤声。
片刻后……
“其实你想那么多干什么?现下凉风,新月,漫天的星斗,还有那几丝飘飘的云,多好的景致,咱们难道不该好好欣赏一番?”
阮玉却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风景,四围阴森森的,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她总感到身后的山石或是草木隐着什么诡异,正拿恐怖的眼睛盯着她,偶尔有风窝在角落,呜呜作响,仿若婴孩夜啼。
她一个哆嗦,不由自主的往他身边靠了靠,心里暗骂,金玦焱,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是什么品位?
然而即便埋怨,即便害怕,竟是没有提议离开,难道是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不惜余力的保护她?
“阮玉,说说你小时候吧。”金玦焱突然开口。
“啊,我小时候?”
毕竟是饮了酒,脑子有些慢,可是她很快想起,她对这一世的“小时候”无丝毫印象。于是只是短暂的顿了顿,便借着喝酒掩饰:“像我这样的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什么好说的?不如讲讲你吧,你兄弟多,又有那么多朋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定有许多有趣的事!”
金玦焱也不谦虚,又灌了一口酒后,慢慢讲起。
“其实我也不觉得我小时候有什么特别,只是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大家都挺惯着我的,就算闯了祸,只要娘求个情,我顶多罚饿肚子。大哥行事笨拙,二哥干活偷懒,三哥比较淘气,爹一个不高兴,就揍他们一顿。你不知道,有时我看他们挨揍挺羡慕的。因为庞七虽也是嫡子,还是庞老爷的老来子,然惹了事,照样‘竹笋炒肉’。所以我为了享受一下挨揍的滋味,有时要故意闹上一场,甚至还点着过房子,可是直到现在,爹也没有打过我……呃,你看我做什么?”
阮玉歪了头:“我倒不知,还有人这么欠揍的。”
金玦焱笑了笑:“你不明白,有些事一旦认为是必须存在的,却没有发生,总觉得缺点什么。从小到大,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若说受宠,倒也不尽然……”
情绪忽然有些低落,长指摩挲着酒坛的边沿,语气变得犹豫:“爹自打我开蒙就告诉我,可以读书,但不能考科举。我倒不是说自己有多才高八斗,也不是非要当个官,我只是,不明白……”
阮玉心头一颤。
她还记得金玦垚探亲回来,兄弟俩在一块喝酒,金玦垚也有此疑问,可是当时,金玦焱什么也没说。周围的人也有过好奇,他依旧一言不发,阮洵也曾经欲言又止,她当时因为讨厌他,便没留心。其实她以为他是浑不在意,毕竟以他这种放旷的性子,当也是难以忍受官场的复杂与虚伪吧,却不想……
或许当真是酒后吐真言,他就这样慢慢把压在心里的沉重向她倾诉,她能感受到他的失落与彷徨,毕竟在这样一个等级分明的时空,毕竟作为一个骄傲的男人,他需要用一些成就来证明自己,只是金家,为什么呢……
金玦焱甩甩头,似是要丢掉那些解不开的烦恼,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只除了这件事,别的倒都顺着我。我不管家里的生意,也没人强迫我。我买了那么些个玩意,花费不菲,所有人都说我是败家子,爹也只是骂,从未动过手。我要银子,他虽攥着不给,可我知道,娘偷偷塞给我的,都是爹背后偷偷塞给她的,意思自是不用说了。我这么胡打乱凿,可是长这么大,就罚跪过两次……”
转头:“都是因为你!”
“我?”
“可不是?我这辈子第二件被爹强迫执行的事,就是娶了你……”
“金、玦、焱!”
金玦焱好像没有听见,猛喝了口酒,望向天上淡淡的弯月:“阮玉……”
他的语气忽而清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成亲那日,没有闹得那么厉害,我没有……得罪过你。更或者,我们就是顺顺利利的成亲了,你说,现在会怎样?”
阮玉看着他。
他好像在欣赏月光,欣赏群星璀璨,欣赏浮云静静,虽然她实在不觉得这景致有什么特别,即便她喝了酒,脑子有些发晕,视线有些朦胧。
可他就那样望着,瞬也不瞬,动也不动,虽是向她发问,可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身后又有风卷在树梢,啾啾作响。
她不禁向他靠了靠,恰好撞在他胳膊上。
他的手臂绷得很紧,仿佛每一丝细微都在临阵以待,紧张异常,而面上偏偏又是一副镇定模样。
她垂了眸,似乎明白了什么。
手摩挲着酒坛,捧起喝了一口,顿了顿,又灌了一大口。
沉默。
只听得风声嘤嘤,草木窸窣,虫声开始呢喃,仿佛陷入漫长的静寂。
金玦焱依旧保持着入定的姿态,可是胳膊渐渐发出轻响,搭在膝上的手青筋隐现。
阮玉再灌了一口酒。
她几乎要把酒喝光了,脑子越来越晕,神智却越来越清醒,弄得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她抱着酒坛子,力争坐稳一些。
“其实……”
她忽然打破静寂,顿听得风声一静,草木一歇,虫声一顿,而身边的人似乎也停止了呼吸,只她的声音微带着鼻音,含混而清晰的飘在空气中。
“其实我都不知道怎么嫁给你的……”
这是实话。
“这是个错误!”
也是实话。
“可是既然发生了,我就想着将错就错吧,反正也逃不出了……”
她说的是她的故事,而他听的却是另一个故事。
季桐这个名字就这样蹦出来,搅得他心里难受。
“时间虽然短,可是我想了好多……不不不,也没有好多,我只想……那时你还没有冲进来,也没有骂我,当时我根本没想到……”酒意汹涌,她有些语无伦次:“我没有想到你会那样。假如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之前是想过的,我想过既然这样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她脑子发沉,只冲着酒坛子说话,丝毫没有留意身边的人已经转过头来,看她……
“当然了,我们没有感情基础。没有感情,是很容易出事的,再说,没有感情,有什么意思?我知道,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是这样,你们这里多是这样,可还是忍不住想弄得好一点。发生了这种事,我只能认命,因为我什么都不熟悉啊,如果反抗就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只能死得更快。我想我们可以慢慢培养,纵使不能如胶似漆,能看着不讨厌就行了,因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嘛。或许……”
她咧咧嘴,揉揉眼睛,力图使视线变得清楚些。
“或许还会有孩子。”她忽然孩子气的笑起来,又嘟起嘴:“你知道吗?在五岁以前,我也曾向往着长大后能有个幸福的家,丈夫会很疼我,然后我们会有小孩子。我希望是两个……”她伸出两个手指,挨个点:“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最好男孩是老大,这样就可以保护妹妹了。只是五岁以后,我没再这么想了……”
五岁是她前世人生的分水岭,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关于幼年时对未来简单而模糊的映像,就此破灭。
“可是等我来到这,直接就嫁人了……”
她也开始酒后吐真言了,只可惜某人只是认真的看着她,丝毫没有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