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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紧闭的双眼下有无数道模糊的雨水流过的痕迹,柔软的亚麻色头发紧贴在他的脸上,若不是因为那把用力握在手中的霰弹枪加强了他现实中强韧的印象,麦克几乎会以为他正陷于一种无助而苦闷的状态之中。
就在麦克打量他的时候,艾伦的上身忽然突如其来地颤动了一下,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噢……”他皱着眉,用手揉了揉眼睛,好像有点陌生似的望着周围。
“你醒了。”
“竟然睡着了,我以前为了狙击某个目标人物,整整三天没有睡觉,但最后只用了一枪就射穿他的颅骨。”
“别对我说你的犯罪史。”
艾伦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左腿立刻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酸痛。
“脚麻了。”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往外看天气:“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退烧?”
“没问题。”
艾伦转过视线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他,听到那不正常的呼吸声,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麦克闭口不谈他用体温导热的事情,艾伦也不愿意再提起它。
他打算等雨停了一个人去找安德鲁?凯斯,把事情解决之后就去找医生。
“嗯……”
艾伦发出了一个想要说话的音节,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跟我说说当警察的感觉怎么样?”
麦克愣了一下,他说:“什么感觉?”
“就是当你举枪对着罪犯,向他们喊‘freeze; don’t move!!’的时候,那种感觉?”
“嗯……很酷。”麦克点了点头,他认为自己是在说笑,因为现在需要活跃气氛的人。
艾伦笑了起来,他显得十分愉快地说:“我想也是如此,那一定是非常酷的。”
“你有被人那样命令过么?”
“有一次。”艾伦回忆着:“在希德尼和罗宾兄弟那儿,我在完成我的工作,有一位警官忽然闯进来,他用枪指着我说,‘别动,警察’。”
“那你怎么做?”
“我告诉他,我是自卫。”
麦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艾伦也笑了起来:“然后那位警官说,‘这些话留着在法庭上讲给法官听,现在放下枪趴在地上’。”
“然后呢?”
“然后我屈服了,邪不胜正,警官具有压倒性的威势。”
“我还以为你会痛恨警察。”
“刚好相反。”艾伦用手指摩擦着手里的枪械,他用很认真的声音说:“那是我从小的志愿。”
麦克又一次为他的话所怔住。
这个男人总是不间断地说出令他意想不到的话。
他的冷酷和幽默,放荡和收敛,残暴和温柔,任何对比都不会比这句话更让麦克吃惊。
“你是说你想成为警察?”
“是的,8岁之前,那是我的梦想。”
艾伦笑着说:“那个时候不管谁来问我,‘你的愿望呢?’我都会大声回答他‘我以后会成为一名警官’,这是个被赞许的梦想,然后有人就会揉我的头发说‘喔欧,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愿望,小伙子。’”
麦克静静地听着他回忆过去的事,然后他想了想,问道:“后来呢?你为什么没有坚持你的志愿,当一名警察?”
艾伦耸了耸肩膀,他说:“命运的安排。”
“我可不相信你会是个听天由命的人。”
“哈哈,有可能。”艾伦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十分古怪,他一边笑一边说:“不过命运的确经常捉弄人,如果那一天不是雨夜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下着雷雨的晚上永远是我的倒霉日。”
他忽然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指抚着自己的嘴唇。
“一个糟糕的晚上。”
艾伦望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他并不是在对麦克说话,因为他看不见对方,所以只是有一种想要表达的欲望罢了:“我父亲因为工作关系很少回家,母亲独自带着我,5岁那年的某一天,晚上一直下着雷雨,我很害怕,非常害怕,于是我想……上楼和母亲一起睡。”
他忽然笑了笑说:“我通过走廊,走上楼梯,你猜我在卧室门口看到什么?”
麦克没有问,他等着艾伦自己说下去,如果他不说,麦克也不想追问。
“闪电过后,我看到我的母亲赤身裸体,她的床上有一个男人,但不是我父亲,他们在床上Zuo爱。”
艾伦说着忽然语调变得激烈起来:“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Zuo爱,但我恨那样,我恨那个男人把我母亲压在床上,我恨他们做那些翻来覆去的事,尤其是那个男人,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是我父亲的兄弟,是我的叔叔!噢,上帝,FUCK!!”
他用霰弹枪在洞壁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金属和岩石相互撞击,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三年,他们背着我父亲足足干了三年,结果我母亲怀孕了,他们还一起商量如何制造意外死亡来骗取我父亲的遗产和保险金。”
麦克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虽然他看不到他,但却可以感到他身体的瑟瑟发抖。
那种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制造热量所产生的,而是一种被严重刺伤后所充满的对复仇的憧憬,刀尖将他的理智从肉体上剥离,只留下愤怒和无处宣泄的伤痛。
麦克从未想过他会有怎样的过去,艾伦是杀戮场中的乐观主义者,他享受生活,恨他所恨,爱他所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禁锢他,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
但是他显然错了。
现在在他面前,那个精明强干的杀人者的影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具颤抖的身体罢了。
“我杀了他。”
艾伦慢慢地说道:“讽刺的是,仍然是个雨夜,我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和那个男人在卧室里争执,我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他开车回来看到卧室的灯亮着,于是拿着猎枪上去把我母亲杀了,他和那个男人争斗的时候猎枪走火,我父亲死了,子弹穿过他的下巴,从头顶穿出,那个男人被流弹射到颈部,但他不会死,是的,如果等邻居报警后叫救护车来,他就不会死,他会得救,而且警方会因为他正当防卫而放过他,除了道德上的谴责,几乎什么惩罚都不会施加到他身上,法律没有办法制裁他,那么就由我来,没有人会想到一个8岁的孩子杀人,我向奄奄一息的他开枪,我从没用过枪,可我居然开枪射杀他,我拿着枪在那里痛哭,把现场弄得一塌糊涂,瞧,我那个的时候就有犯罪潜质,我知道如何杀人不被发现,可是为什么?”
他忽然用力挥拳砸向山石嶙峋的洞壁,他愤怒地大喊:“为什么?我明明杀了他,为什么那个叫雷克斯?尼古拉斯的男人还活着,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在三年后又出现在战场上,噢,见鬼!见鬼!!!”
他歇斯底里,不断地用拳头砸着洞壁,直弄到血肉模糊,好像那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
“我还要杀了他,不管他活过来多少次!”
麦克觉得再不阻止他,艾伦就要彻底发狂了,他失去理智,想要用自虐的方法来抵消痛苦和愤怒,但这除了加深这些激烈的情绪之外毫无益处。
他上去抓住艾伦的手臂,但是艾伦甩开了他,麦克还没有痊愈的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们重又缠斗在一起,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艾伦力大无比,他把麦克推倒在地,用两只手压住他,他们气喘吁吁,艾伦跪在他的双腿间,慢慢地缩成了一团。
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压在麦克的身上。
那一瞬间,麦克似乎感到有滚烫的水珠沿着他的胸膛滚落到地面。
第三十章 中介人
康斯坦丝模型店出售最逼真的“仿真武器”。
手枪、冲锋枪、步枪、机枪、霰弹枪和防暴枪、榴弹发射器和喷火器、狙击枪、手雷和十字弓、刺刀和匕首,警棍和电击枪,只要你能够想到的武器都可以订购。
也有各种冷兵器,包括西洋剑和全套日本刀,由短至长的剖腹刀、肋差、打刀、太刀,中国剑和双节棍。
朱蒂趴在柜台上看书,她穿着皮革的窄外套,胸部的沟渠深得变成了一道黑线,店堂里正放着一首不知名的爵士乐,朱蒂裹着迷你裙的臀部随着音乐来回摇摆,就像上了发条一样。
奥斯卡推开挂着“正在营业”吊牌的玻璃门,他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大麻味。
“欢迎光临。”
朱蒂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
奥斯卡慢慢地走进去,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些非常“合法”的商品。
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武士刀,那看起来的确很不错,一点也没有模造的痕迹。
“别用手去碰刀刃,那是非卖品。”
奥斯卡把它放回去,继续看其他的东西。
“你要什么?”朱蒂仍然低头看着小说,她摆臀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停滞。
“枪。”
“噢,告诉我型号,不需要改装的话,现在就有货。”
奥斯卡走到她的面前:“鲁格P…85式,加装红外线瞄准器,改造弹容。”
“什么时候要?”
“立刻。”
朱蒂抬起头来,她左边的眼睛装着很长的假睫毛,嘴唇是深紫色的。
“你过半个小时来取,收加急费。”
“可以打折么?”奥斯卡望着她的眼睛,把那张画着白鹰的蓝色纸片递过去:“我有VIP卡。”
朱蒂接过那张纸片,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奥斯卡的脸。
“对不起,这张过期了。”
“我要见露比?特罗西,她在么?”
“你见他干吗?”
“有个老朋友托我把这个交给她。”奥斯卡从口袋里找出黛西给他的手枪子弹,那是艾伦留下的,他的中介人应该认得出来。
朱蒂伸手要拿的时候,奥斯卡把手缩了回去:“不行,我要亲自交给她。”
“听着。”朱蒂用那双不相同的眼睛盯着奥斯卡:“别打我丈夫的主意,不然那颗子弹会送进你的脑子里。”
她说完后向着里面的房间喊了一声:“昆廷!”
一个肌肉纠结的黑人男子推门从房里走出来,他几乎比奥斯卡高一个头,黝黑的皮肤像上过橄榄油一样闪闪发亮。
朱蒂抬了一下眼睛,对那个叫昆廷的黑人道:“他要见露比。”
听到这句话的黑人走到奥斯卡的面前,从上面低头望着他,然后忽然间挥拳狠狠地落在他的太阳|穴上。
奥斯卡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立刻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变性人,他们不满意自己的性别,用各种手段来和上帝以及遗传基因作对。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