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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
“这样瘦弱的家伙,一鞭子下去就会昏过去,连他的灵魂也会出窍的。”
不过,他还是一鞭子打下去,毫不留情。可小达尼洛一声不响。打手又给了他一鞭——一声不响,第三鞭——还是一声不响。这可激恼了打手,他用全力打下去,一面叫道:
“你这哑鬼,我一定要你开口……叫呀……叫!”
小达尼洛浑身发抖,眼泪也滚了下来,可是他还是一声不响。他咬着嘴唇,忍住了痛。他被打得昏了过去,从他的嘴里还是连一句话也听不到。管事——他自然也在场——觉得奇怪:
“这下子可给我找到了一个坚韧的家伙!只要他不死,我知道把他往哪里送。”
小达尼洛终于养好了伤。那是维霍里哈老婆婆把他治好的。据说,老婆婆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在我们工厂里,和医生差不多,而且是很出名的。她知道药草的功用;有的可以治牙痛,有的可以治用力过度的内伤,有的可以治痛风……啊,什么药草都有。她在那些药草的治疗效力最大的时候,去采集它们。采来的药草和药草根,她就用来浸汁水,熬药水或者调油膏。
小达尼洛在这位老婆婆家里过得很不错。老太婆,你听着吧,待他很亲切,她自己又喜欢说话。她的屋子里挂满了各种干了的花草和花草的根。小达尼洛对各种草都觉得新奇;这种草叫什么名字?它生在什么地方?花是怎么样的?老婆婆就一一说给他听。
有一次,小达尼洛问道:
“婆婆,我们这一带的花你都知道吗?”
“我不夸口,”她答道,“凡是大家发现过的花大概我都知道。
“难道,”小达尼洛问,“难道还有不曾发现过的花?”
“有这种花的,”老婆婆回答,“你听见过凤尾草吗?它仿佛是伊凡节开花的。这种花是有魔力的,它能打开宝藏。但对人却是有害的。在虎耳草的花上有一种流动不停的小火花。捉住这小火花,什么锁都可以被你打开。这是小偷儿的花。还有一种宝石花。仿佛是生在孔雀石的矿山里。在蛇节的时候,它开得最美丽。但是看到这种花的人会倒霉的。”
“婆婆,干吗会倒霉?”
“这个,孩子,我自己也不知道。人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小达尼洛在维霍里哈老婆婆家里本来可以住得更长久一些,坏就坏在管事手下的那些狗腿子,他们发现小伙子刚刚能走,就去报告了管事。管事喊来了小达尼洛,说:
“现在你就上普罗科比奇老头子那儿去学孔雀石手艺吧。这是对你最合适的活儿。”
嘿,那有什么办法,小达尼洛只得到那儿去,但是他的身体还非常虚弱。普罗科比奇向他瞥了一眼,说:
“我这儿还没有来过这样瘦弱的小伙子。这里的活连结实的人都吃不消,我还怎么能责罚他呢一他连站都站不住了。”
普罗科比奇走到管事那里说:
“我不要这个孩子,偶然失手打死了他,还得叫我偿命哩。”
只是管事哪里还会去理他,他连听也不愿意听。他说:
“把人给了你——教他就是,不许挑剔!这个小伙子是很结实的。你可别看他瘦弱。”
“好吧,事情随你的便,”普罗科比奇说,“我事先跟你说过了,我会教的,可是不能叫我偿命。”
“没有人会叫你偿命的。这小伙子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论你怎样对待他都没有关系。”管事答道。
普罗科比奇回到家,小达尼洛已经站在车床旁边。他拿着一块孔雀石在那儿细看。那块石头上面已划好了刻纹——表示哪一些边缘可以凿掉。小达尼洛正注视着那些刻纹,摇着头。普罗科比奇不禁奇怪起来:这个新来的小伙子竟会注意到这个。他就按照往常的老习惯,严厉地责问道:
“你在干什么?谁叫你把毛坯拿在手里的,你仔仔细细地在看什么?”
小达尼洛就答道:
“在我看来,老爷爷,不应该从这一边凿去碎片。你看,花纹在这儿,你却准备把它凿掉。”
自然啰,普罗科比奇喊起来了:
“什么?你是什么家伙?师傅么?还没有动过手,就批评起来了?你懂得什么?”
“我只知道这样做会毁了这块石头。”小达尼洛答道。
“哪一个毁了它?顺,你这嘴上还沾着奶腥气的小子,竟敢对我第一等的师傅说这样的话!?……看我马上‘毁’了你……叫你活不成!”
他这样大闹大叫了一阵子,可是对小达尼洛却连手指头也没有碰一碰。普罗科比奇,你得明白,自己也对那块石头转过念头——究竟从哪一边凿去碎片才好。小达尼洛的话恰好打中了他的要害。普罗科比奇吵够了,说话的态度就完全两样了:
“喝,你这新出道的名师,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小达尼洛就一面指点着花纹一面说了起来:
“为了使花纹显露出来,这样做要好得多:把那块石头凿得窄些,把光滑的那一边凿掉,只是顶上边的那一些鬃曲的小花纹要留下来。”
你要知道,普罗科比奇又叫了起来:
“哦,哦……可不是么!你懂得很多。盛得满满的——不要都倒光了!”他自己却想道:“小伙子说得对。这孩子大概会教得出结果来的。可是叫我怎么教他呢?只要敲他一下——他就会伸直两腿的。”
这样想过了以后,他就问道:
“你究竟是哪一家的孩子,这么有学问?”
于是小达尼洛就谈起了自己的身世。
“人家说我是孤儿。妈妈我记不起了,爸爸是谁我也一点儿不知道。大家都喊我‘喂不饱的家伙’小达尼洛。我爸爸的姓名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接着他又讲到怎样当人家的小听差,为什么被他们赶出来,后来怎样在夏天里去放牛,又怎样遭到了鞭打。
普罗科比奇不禁怜惜起他来,他说:
“我明白,小伙子,你的生活很苦,现在又落到我这里来了。我们这一门手艺是很严格的。”说完,他仿佛生了气,大声喊道:
“嘿,够了,够了!瞧,你这多嘴的家伙!舌头——不是手,什么都讲得成的。整整一晚上就听你叭啦、叭啦讲个没有完。这也算是学徒么!让我明天瞧一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快坐下来吃晚饭,已经到了睡觉的时候啦。”
普罗科比奇独个儿住着。他的老太婆已经死了。邻家的米特罗芳诺芙娜老婆婆不时地过来替他料理家务。每天早晨她过来给他烧烧煮煮、收拾一下,晚上呢,就由普罗科比奇自己料理他必需的一切。吃过了晚饭,普罗科比奇说:
“你就躺在这条凳子上!”
小达尼洛脱去了靴子,把布袋枕在头底下,把粗布上衣盖在身上,瑟缩了一会儿——你得知道,秋天茅屋里已经很冷了——但无论如何还是很快就睡着了。普罗科比奇也上了床,可是他却睡不着:脑子里老是丢不开那孩子所说的关于孔雀石板花纹的话。翻过来,转过去,索性爬了起来,点着了蜡烛,走到车床旁边这样那样地动手量那一块孔雀石板,把这边遮起来,又把那边……在边上加一点,减一点。这样决定了,又把那一面翻过来,总之,还是觉得那孩子对于花纹比他懂得多。
“喝,你这喂不饱的小家伙!”普罗科比奇觉得奇怪,“还什么都没有学过,却来开导老师傅了。喝,好眼力!喝,好眼力!”
他悄悄地走到储藏室里去,从那里拿来了枕头和一件宽大的羊皮袄。他把枕头塞到小达尼洛的头底下,又盖上了羊皮袄。
“睡吧,眼力多好的小家伙!”
小达尼洛没有醒过来,只是转了一个身,在皮袄下面伸直了身子——因为他身上暖和了——轻轻地发出了鼾声,普罗科比奇自己没有孩子,这个小达尼洛刚巧合他的心意。老师傅站在那儿,欣赏着小伙子。小达尼洛呢,你也明白,自管自安静地睡他的觉。普罗科比奇满肚子都是心事:怎样才能使这个小伙子好好地恢复健康,使他不要再像现在这样瘦弱。
“凭他这样的身体难道能学我们这一门手艺。石粉、毒质——会叫他生病死掉。还是先让他养一养,等他养好了身体,再来教他。看来,一定能教得出结果来的。”
第二天,他对小达尼洛说:
“你首先得帮助我料理些家务。我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明白吗?第一件事先给我去采红莓子。红莓子经过霜,正好做饼。可是,给我小心些,不要走得大远。采摘多少就是多少。多带些面包,上林子里去吃。你再到米特罗芳诺芙娜婆婆那儿去。你对她说,叫她给你煮两个鸡蛋,在榆皮壶里灌上牛奶。明白了吗?”
下一天他又说:
“你给我捉一只叫声响亮些的金翅雀,再捉一只活泼些的小红雀。傍晚前得捉到。明白了吗?”
等小达尼洛捉到了小鸟回来以后,普罗科比奇又说:
“很好,可不是十分好。再去捉一些别的鸟来。”
事情就这样一天天下去。每天普罗科比奇都有工作派给小达尼洛去做,但都是些开心的事情。天下雪了,他就命令小伙子跟着邻人一起乘雪橇到林子里去砍柴——帮帮忙。啊,帮什么样的忙啊!去的时候乘在雪橇里驾着马,来的时候跟在雪橇后面走回来。这样累了一阵子以后,在家里就会吃得更香,睡得更甜。普罗科比奇给他添置了皮外套,又给他定制了暖帽、无指手套和暖靴。你得明白,普罗科比奇是有些钱的。虽然是个农奴,都是付免役税的人,他曾经积蓄了一些钱。他对小达尼洛疼爱得不得了。干脆说一句,把他当做了儿子。啊,老头子为了他什么都不吝惜,而且不到相当时候决不许他学手艺。
小达尼洛过着这样好的生活,身体就很快地好起来了。他对普罗科比奇呢,也非常亲热。唔,自然啰!他明白普罗科比奇的用心!他生平第一次过这样的生活。冬天过去了。小达尼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