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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也没做好。成亲两年多了,俺都没开怀,给你连个讶子也没抓下,对不住你呢!俺都羞得没脸见你……”
“别说傻话,这年月抓下个娃儿,也养不活……这样就好!”
妻子娇喷地瞥他一眼说:“志汉嫂子说了,跟上个当红军的哥哥,就得多养几个份子,长大也好当红军……”
吴焕先说:“我知道了,是志汉嫂子约你来的?”
曹干先说:“志汉嫂子说,多养几个娃儿也是对革命作贡献,日后长大成人,就像咱家门前的倒水河水,流也流不断……”
夜深了!灯也黑了!吴焕先搂着她相依为命的妻子睡熟了!
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打粮的队伍回来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身背的、肩挑的,牲口驮的,如同打了胜仗一样满载而归。谁也没想到,吴焕先的妈妈也背着一布袋粮食,跟在打粮队伍中。箭场河一带的红军战士,大都认识吴妈妈,于是不约而同地迎上去,“大娘长、大娘短”地喊起来。老经理吴维儒正要领着吴母去见军长时,省委书记沈泽民来到现场。他就当面介绍说:这是军长的娘,一个人跑到光山边界去讨饭,半路上被他截了回来……
吴母没有见过沈泽民,他只见过张主席、徐总指挥。也不知道这个矮个人儿就是省委书记。就摇摇晃晃地坐到路旁撩起衣襟抹眼泪。她说媳妇脸皮薄,出去讨不到什么,我老婆子出门能抹开脸,张得了口……”
母亲的话被战士们听得真真切切。军长的妻子和母亲都在要饭。有的战士跟着吴妈妈一起抹眼泪。“吴妈妈,我们养活您。”“吴妈妈,你是我们军长母亲啊!”红军战士们流着眼泪嚷起来:
“老经理,给吴妈妈优待一斗米吧。”
“一斗太少,多给两斗吧。”
“我们宁肯饿肚子,也不能叫吴妈妈要饭吃!”
沈泽民看到抽泣抹泪的场面很不好,当时吩咐老经理快送一斗米。他又跑去找吴焕先:“我说焕先同志,你也该注意点家庭方面影响,我早就对你说过,在敌人大举‘清剿’的时刻,叫你把老婆搬到军部来,可你总是置若罔闻,到底安的什么主意?”
吴焕先想着说,现在不是时候,带上家属确也是个累赘!
“你只想到累赘,就不考虑后果!”沈泽民不无感慨地说,“唉唉,我的老婆走远了,是回不来了,可不能把你的老婆也给丢了!…… 如果被敌人抓了去,可是个政治影响问题/
“哪能呢?她会跑反的……”吴焕先哈哈一笑。
沈胡子把胡子一撅,没好气地说:“告诉你吧,你的老娘和老婆都在讨饭吃……好心给批了一斗米,可又给我背回来了。”
吴焕先听了半天没说话。
“我看这样,”沈泽民说,“把你的老母亲和妻子全都搬过来好了,省得到处乞讨……”
吴焕先说:“部队就要进入作战阵地,等拿下七里坪再说吧。”
沈泽民想了想说:“那也好,拿下七里坪,根据地的形势就好起来了……”
吴维儒领着吴母到了军部。吴妈妈跟她的儿子儿媳妇会了面,当然也是满脸喜色,亲亲热热又说又笑。妈妈的话怎么也遮不住儿媳妇的眼睛,瞒不住儿媳妇的心灵。曹干先好像做下什么亏心事似的,痴呆地靠在屋子的一角,眼眶里贮满了泪水。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她很想背过身去,抱头痛哭一场……可她还是把眼泪咽了下去,没有哭出声来。
吴焕先心里什么都明白。母亲做什么不是为了儿子……吴维儒把一路打粮的情况作了汇报。路上与敌人遭遇,牺牲了几个同志。说着从口钱袋里掏出两块银元,放在吴母面前说:“嫂子,你把这两块大洋带给油扎湾的方志汉。她的那个儿子,昨晚上……牺牲了!这是抚恤费……”
吴焕先猛地一惊:“是吴世德吗?”
老经理说是,昨夜穿过敌人封锁线时,吴世德留在后面阻击敌人,为掩护运输队牺牲了……
吴焕先眼里噙满了泪。说三天前我还在村口见过他,小家伙活蹦乱跳的,要给我当勤务员,我答应他打完这一仗……”
曹干先说:“嫂子这两天在部队教唱新歌。”
吴焕先说:她儿子牺牲的事先别告诉她。忙完这两天,我亲自对她说,就是她打我骂我两句心里也好受。
曹干先说:“嫂子不是那样的人。”
吴焕先说:“娘,这两块银元的事就托付给你了。你想法子交给志汉嫂子,她不收也得收,这是红军立下的规矩!”
妈妈说:“孩子,你放心,妈能做到。”
这天傍晚,先头部队出发以后,赶到吴焕先随队出发时,发现方志汉就站在路口上,跟他母亲和妻子紧紧挨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向部队招手告别,嘱咐战士们多杀敌人多缴枪。吴焕先这才想到跟方志汉谈话的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顾不上啦。他思前想后,咋都难以开口,谈那叫人悲伤的事,可他还是奔到方志汉的面前,一语双关地说:“嫂子,等我打完这一仗,一定敬你一炷高香!喊你一声‘嫂娘’!”
谁知方志汉这个铁棒锤,直来直去甩打惯了,压根就没领会吴焕先的意思。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顾四周的听众对象,可着嗓门儿又说又笑:
“你别向我讨好!这回,嫂子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无论是男是女,就看被窝里会不会有个结果!”
马上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一下可把军长的妻子羞坏了。被臊得面红耳赤的,低头躲在娘的身后。直到她的“七相公”离去时,她都没敢抬起头来,深情地看上那么一眼……
七里坪没有拿下来,红军是在月亮升起的时候撤退的。各师按照所在位置和行军路线,分别撤离山头阵地。
当那半边仍很饱满的一轮明月,像个刚刚睡醒一觉的少妇,羞羞答答从东面的光宇山顶仰起脸时,部队也开始整队撤围。阵地上静悄悄的,听不到一声枪响,也没有一点混乱的噪声。吴焕先随同七十五师从龙王山上撤退下来,依旧沿着来时的老路,朝着以东的光宇山转移。光宇山的北面,有座名叫十丈山的山岗,是全军约定的集合整队地点。
夜行军向来是非常神速的。谁知这支飘忽若神的红军队伍,刚一撤离与敌相持已久的阵地,两条腿都变得软不塌塌的,行军速度却是那么迟滞、缓慢、散乱……天亮以后,三个师才分头涉过一条小河,前面已经到达三圣庵、莲花背、长冲等地,后面掉队的还拉在小河边。极其艰难的夜行军,其实也只走了二三十里路程。
清晨,根据地的风光景色,还是那么清新而又宜人,凉爽而又惬意。路边的一花一草,凝聚着点点滴滴的露珠,也是那么充满生机而富有朝气。然而,恰在这时候队伍越来越感到饥饿、疲劳、困倦,几乎到了难以挪步的地步。零乱的队形,很不整齐的军容,疲弱不堪的脚步,黄皮寡瘦的面孔,五花八门的背枪姿势,一路上零零散散、稀稀拉拉的,也不成个行军样子。许多年纪很轻的小战士,也都拄起了拐棍,活像一只只初春时节又乏又弱的羊群,一路上摇摇晃晃、昏昏欲倒……
吴焕先也拖着一双沉重的脚步,蹒跚地奔走着。他的两个肩头上,威风凛凛地挎着四支“汉阳造”,紧紧交叉在一起的四只枪筒,齐头齐脑地竖在背后。那么一副骨瘦如柴的中等个头,肩上背着四支长枪,重量也在三十斤以上;走动起来,四个枪托子总是绊绊磕磕的,两臂也不能一前一后地自由甩动。尽管他收拾得相当利落,但要颠跑几步,马上就会发出叮叮咣咣的撞击声。四十三个日日夜夜,部队减员很大,阵地上剩下不少枪支,都无人携带操持,当军长的就得挑这个头,发这个狠!兵员少是少得多了,但能够保存下一支钢枪,也是全军的一份家当。他不止一次地讲过:“战士手中没有了枪杆子,也就不成其为战士;别说是武装夺取胜利,连性命也难以保住!”
往日的行军路上,吴焕先也是奔前跑后地吆喝着,动不动还喊上几句鼓动口号,情绪显得特别活跃。这回却一反常态,紧紧跟随在行军队伍之中,皱着一双眉头,一路上也很少说笑。行军路线、集合整队地点都已安排妥当。他把部队撤围后的一切必不可少的整顿工作,都安排在十丈山下进行,并派老经理领人去打前站,筹备一两天的给养。他心里也很自信:只要各师准时赶到集合地点,先吃上两顿饱饭,随后在队前鼓动上几句,指战员马上就会精神振作起来。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撤围之后的第一站行军路程,却又是这般艰难、迟缓而又混乱……
过河的时候,他马上就打发十多名交通队员,分头通知各师、团、营、连,一定要坚持到底,准时赶到十丈山下,中途不得停留!这时,他才不由得从队列里面问了出来,就势往小路边上一站,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不时地眨着两只充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散散乱乱的行军队伍。他,足足在路边站了半个时辰,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战士们看到他们军长的时候,不少人都扔掉了拐棍,互相搀扶的也挣脱开来,急腾腾地朝前赶去。死气沉沉的队列里面,顿时也响起了口号声:“同志们加油啊,赶到十丈山就是胜利!”
也有人逗趣说:“军长变成戏台上的武生,背后还扛着四杆靠子呢?”
“嘻,就是没有挂个三角旗旗!”
“七里坪没有拿下,军长也是发懵呢!”
“可别胡说,当心保卫局找你谈话…”
吴焕先并没有在意战士们议论什么。他正要朝前走去,忽然发现后面队伍里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蒙着一块白布,跌跌撞撞地奔走而来。
“抬的谁?是伤员还是病号?”
四个抬着担架的战士,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一步不停地从他身边走过,谁也没有作声。
“给我站住?”吴焕先不由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