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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跟上个参谋长也沾光,一路上走乏了,还可以骑个马的……呜呜,呜呜,都怪我们自个倒霉,没本事找个……找上个……好给人做个婆娘!”
“唉哟,瞄你这个姑娘,嘴上也不按个保险机!”吴焕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啰好啰,都别说了,也别哭了……”
徐海东也在一旁咧嘴直笑。
曹宗凯这个皖西姑娘,顿时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满脸羞得鲜红,忙又背转身蹲在地上,捂着脸子偷偷地笑。这姑娘年方一十八岁,个头较高,人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说话儿没个准头。她家远在安徽省霍丘县叶家集,两年前就到了鄂东北,留在红军医院当护士。她还是个响当当的共青团支部书记哩!
“政委,你看这事……”徐海东面有难色地瞅着吴焕先出神。对于参谋长决定了的事情,副军长想要改变过来,至少也得当面打个招呼,商量一下。何况两人之间曾经闹过一些意见。戴季英乱肃反,徐海东跟他干过几次,感情上总是疙疙瘩瘩的。沉了一会,徐海东又说:“这几个女孩子,都是经过艰苦斗争考验出来的,她们的决心很大,非要跟着打远游击不可。是不是跟戴季英说说……”
吴焕先不由脱口而出:“有什么可说的!叫她们收拾好东西,跟着走也就是了……”
姑娘们顿时就像鸟窝里戳了一棍,叽叽喳喳地雀跃起来,都不约而同地笑着说:“咱们生是红军的人,死是红军的鬼,咋说也不能离开队伍!”也许是过分高兴的缘故,戴觉敏、曹宗凯、曾纪兰、余国清(后改名余光)、田喜兰等人,都把紧紧攥在手里的几块银元,就势往路边一撇,白花花落了一地,随后才拢拢秀发,拍拍身子,背上行李起程赶路。快乐而又天真的女护士们,似乎扔掉了被当作盘费的几块银元,就摆脱了被打发走的险恶命运,无不感到轻松欢快。
“哎呀,咱们是打远游击的,路上还要花销咧!”还是周少兰多了个心眼,急巴巴地跺了跺脚。
大家这才又拣起银元,十分珍惜地揣在怀里,忙去追赶队伍……
周少兰就是周东屏,后来和徐海东喜结良缘。
别了,巍然耸立的大别山!别了,鄂豫皖边区的父老乡亲!别了,这患难与共的鲜血染红的土地,红二十五军的摇篮!
部队很快就要出发了,与大别山分手了,离别了!指战员听到“打远游击”的口号,嘴里虽然什么也不说,却都有别一番滋味在心头。包括吴焕先在内,心里也是一波又一波地翻腾着,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说来也怪,省委在研究这一重大战略行动时,他的态度是那么坚决果断,心情也是那么迫不及待,但在临出发的时候,反倒又不是个滋味,增添了一缕难以排除的忧愁情绪。还在犹豫吗、徘徊吗、惆怅吗?谁也揣摸不透。与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警卫员姚小川、勤务员张海文,都只是从他的举止神态方面,多少觉察到那么一点。私下里,张海文对姚小川悄悄地说:“看样子,政委是想家了吧。”姚小川说,“他还能想啥呢,一家大小十几口,死的死,散的散,……都没了。”
“哎,也许是和咱俩一样,舍不得离开家乡!”
“这回出去打远游击,谁知还能不能吃上葛藤根?花儿菜?我得挖上一把带着……”
“你个肉牙,就是贪吃!吴政委说了,批准你下连队,要你当连长!”
外号叫做“肉牙”的张海文,战斗中就喜欢打冲锋,多抓俘虏多缴枪。为此,他曾跟吴焕先泡过几次蘑菇,闹着要下连队。等到决定他下连当连长时,反倒又三心二意的,不那么乐意下去。现在,他同样也面临着一次新的抉择!
军政治部主任郑位三急急忙忙来到吴焕先的住处,问两个小家伙:“吴政委在哪?”
“就在后院子坐着,跟老乡啦话……”
“快去报告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郑位三吩咐说。
张海文转身到了后院,向吴焕先报告说:“位老来了,找你有事……”
“不敢当,不敢当!”郑位三随后紧跟而来,出现在吴焕先的面前。他摸了下八字黑胡,自谦地又说又笑:“在下改名卫劳、卫劳!保卫的卫,疲劳的劳……嘿嘿,呵呵!”
两人聊了几句,郑位三这才郑重其事地讲道:“我们的出发宣言刻印好了,你再仔细看上一遍。嘿嘿,这回可印得不少,沿途可以广泛散发……”
“印好了不就是了,多此一举!”吴焕先笑了笑说。
郑位三不禁又将八字胡一持,咳咳两声,神气十足地朗读了几句:“本军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之下,奉我中央苏维埃政府、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出发抗日!现当出发之时,特向全中国群众发表这个宣言……”
“这话才够来劲,来劲户张海文不由得在一旁拍手叫好。
谁知这一下反倒“自我暴露”。吴焕先两眼直勾勾地瞅了瞅他的勤务员,劈头问道:
“叫你下连队,怎么还没有去?”
“我……”小家伙理屈词穷,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部队就要出发,你快去连队报到。一定要当好连长!”
“我去,马上就去!”张海文依依不舍地转身走去。这个跟随吴焕先将近一年的勤务兵,当时在二二五团二连担任连长。
“呵呵,你对个勤务兵也好凶哟。”郑位三笑着说。
吴焕先沉了一会才说:“唉唉,临到出发的时候,心里又烦又躁的,……不瞒你讲,我这会真想背着部队大哭一场,可又哭不出眼泪……”
“唉唉,也是穷家难舍,故土难离。”郑位三道破了他们共同的心思。随即又说:
“这大别山南北两面的山山水水,谁心里也舍不得哟。现在也是没得别的出路,只有去打远游击……当然啰,我们早晚还是要回来的。但谁又能够断定,这回出去以及待到什么时候,才能胜利而归?”
“可不是么。我们心一狠就走了,可又给大别山留下些什么?”吴焕先情不自禁地发出这样一句反问。
郑位三顿时无语。沉了好大一会儿,吴焕先才说:“整整两个年头了。重建后的红二十五军,这两年胜仗是打了不少,消灭了大量的敌军,少说也有两三万之多。可我们自己所遭受的损失挫折,也是够痛心的,全军一万多人马,目前能够走的还不满三千!四次又五次的反革命‘围剿’,我们熬也熬了过来,挺也挺了出来,可留下的只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根据地,老百姓仍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在敌人的刺刀尖下过日子……实在叫人感到心酸!这次一转回到鄂东北,每路过一个大的围寨,都有反动民团驻守,把老百姓的粮食全都囤积起来,每天实行定量发放,硬是掐老百姓的脖子!那些没有民团驻守的村寨,也没得几户人烟,到处都是残墙断壁,一堆堆废墟……”
“皖西那面,民团多据守水圩;豫南那面,民团多据守围寨;鄂东这面,民团又多据守碉楼。你只是看到这面的情景,山那边紫云区的状况,说起来更惨……”郑位三告诉吴焕先说,大别山那面的紫云区境内,就驻有四五百民团武装,修筑了二三十处碉楼,强迫群众插上了“白旗”。虽说是插了“白旗”,老百姓的心还是“红”的,时常跟便衣队秘密接头联系。但又不敢公开活动,一旦暴露了秘密,民团知道了是要杀头的。今年以来,仅紫云区又饿死了两三百名群众。人没有吃的,喝水吃野菜稻糠度日,得了水肿病不能走路,饿死在炕上,有的死得绝了户,屋内长出野蒿来,有的自然村死的不剩一个人,真可怜啊。我们红军又救不了他们,国民党军队围的好紧;眼下,全区也只剩下那么一块纵横不到十里地的游击根据地,是红安县委和游击队活动区域,人口也很稀少。红军战士的家里,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日子实在难过。许多便衣队员,连自己身上穿的破烂衣服,也都脱给了红军战士的家属,当作一份“优待”。那么一副凄惨景象,这多年也是不曾有过的,够寒心的了!
吴焕先听了以后,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半晌都没有作声。他这个紫云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此刻在这大别山以北的何家冲,面对着巍巍耸立的大别山脉,他又能够说些什么呢?八年了,临走时他又能够留下些什么呢?是对死去的父老乡亲的哀悼,还是对活着的父老乡亲的嘱咐,或者是忏侮……
大别山的那面,属于紫云区境内的四角曹门,就是生育他的一方故土。那个完全毁灭了的家,八年前农民运动兴起的时候,他的父亲吴维棣、大哥吴尚先、二哥吴奉先、五弟吴济先和他的大嫂,还有个不满半岁的吃奶侄子,就已经倒毙在血泊之中、最近两年,他的妻子曹干先也死在荒野地里……母亲啊,就活活死在夹墙缝里!他的二嫂死在了白石庵“难民所”。他唯一的亲侄女吴淑荣,时已十三四岁,就在柴山堡地区的王湾,给人做了童养媳,随后也跟人下了江南……吴焕先当时不了解这个情况,他也无法关照这个孤苦伶仃的少女。还有他的四级吴书先,六年前就下了江南,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音信。他的一家呵,就剩下他这个揭竿而起的“七相公”了!
“你怎么不说话?想的什么心事……还想再留下一支武装不成?”郑位三不由反问了一句。
吴焕先摇了摇头,随后才哭笑不得地说:“我再瞄瞄大别山!临走时多瞄上一眼,过后想瞄也瞄不着了!”
气势雄伟的大别山,横贯于鄂豫皖三省的交界处,雄踞于长江、淮水之间。啊,这英雄的山脉,历史的丰碑!啊,这革命的故上,血红的战地!啊啊!这一代天骄的母亲,红军战士的摇篮!患难与共的大别山,留给吴焕先的印象太深刻了,终生也难以忘怀。他在大别山这一座摇篮里面,摇来摇去的熬过了八个年头,其间所品过的酸甜苦辣,确实也够他回味几番的了。红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