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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他会喝个不停忘了去睡觉,到第二天早上她可得烦恼该如何叫醒他了。
“不是因为威士忌,”布莱尔说,对她微笑,“是因为他身上流的爱尔兰血液。
爱尔兰人讨厌起床。”
这让她在门旁顿了一顿,显然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我不会怀疑,”她说。“我老爸也一样,他正是爱尔兰人。不是因为威士忌,
而是种原罪。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这是栋叫人喜爱的小公寓,温馨友善,在城市繁忙的交通巅峰时间过后,有着
一份可人的宁静。他为自己倒了杯酒,到窗边俯瞰安妮皇后雕像;目光像往常一样
停在那座大教堂上,再一次疑惑着整个建筑看来像是漂浮在基座上似的,却又那样
平衡和谐,可以轻轻拾起垂摆在手掌,卜。然后他坐下来,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
得到纾解,这才意识到自早上去看望那位重复删改遗嘱的疯癫老妇人以来,到现在
方才觉得轻松。
他是在半睡眠状态中听到凯文开锁的声音,在他可以移动之前,主人就出现在
房里了。
麦克德默走向茶几上的玻璃酒瓶,在经过他身后时,用力扭捏他的后颈。“一
个开始,老朋友,”他说,“一个开始。”
“开始什么? ”罗勃问。
“你那漂亮的脖颈开始往粗厚变形。”
罗勃懒懒地抚弄被有些抓疼的后颈。“你提醒我了,我现在开始感觉到有冷风
袭击我的颈脖了。”他说。
“老天,罗勃! 难道就没有事能困扰你吗? ”凯文说,眼睛在深黑色眉毛下显
得有些苍白。“即使你面临失去你美好体格的迫切情况下,你也能不烦恼吗? ”
“事实上,现在正有事情困扰着我。只不过不是我的外观。”
“嗯,布哈坡律师事务所发生什么事了? 不会是破产;那么我猜,是为了个女
人。”
“是为女人,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结婚了? 应该的,罗勃。”
“你以前就这样说过了。”
“你想有个儿子来继承布哈坡事务所的,不是吗? ”布哈坡事务所的持续稳定
总是惹来凯文的戏弄,罗勃想着。
“事务所并不排除女子当家。而且,现在,至少纳维尔要结婚了。”
“纳维尔未来的妻子能产生出来的惟一东西是留声机。
我听说前些日子她又出现在一些什么正式场合中。如果她必须努力工作赚钱付
她旅行的花费的话,她就不会那样热衷于四处亮相了。“他捧着酒坐了下来。”我
不必问你这次来是否又是出公差。有时你真该放下一切事情,单纯地来逛逛这个城
市。我猜你明天早上大概要赶赴十点钟和某某人的律师约会了。“
“不是,”罗勃说。“是和苏格兰场。”
凯文倾倒着酒入嘴的动作停顿在那儿。“罗勃,你滑过头了,什么时候苏格兰
场进驻到你的象牙塔了? ”
“就是咿,”罗勃平静地说,故意忽略那句问话夹带的打击。“它就在眼前,
而我不很确定该怎么做。我想听听对这类情况有累积智慧的人的意见。我不知道为
什么我会麻烦你,你必定对这些问题烦腻得要死。可是你过去真的连代数问题都帮
我解决。”
“而你总擅长于投资和股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股票上我简直是个呆子。
对于你使我免于一桩失败的投资,我还欠你一回呢。事实上,仔细想来,你使我免
于两次失败的投资。”他补充道。
“两次? ”
“塔曼拉以及托陂卡锡矿。”
“我记得是曾在托陂卡锡矿上提醒了你一下,可我没做什么让你和塔曼拉分开
的啊。”
“嗯,你的确没有吗? 亲爱的罗勃,如果你看到当我介绍她给你时你脸上的表
情。噢,不是,不是你现在这种表情,刚好相反,是你那种反射性的立即调整的‘
友善’表情,那种可诅咒的英国绅士小心翼翼、好教养的面具——它说明了一切。
我预见自己一生都会在介绍塔曼拉给人时,人们表现出的那种好教养的神色中度过。
它提醒了我。我一直就没有停止过感谢你。现在,拿出你公事包里的东西吧。”
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凯文善于观察的眼睛的,罗勃想着,拿出贝蒂·肯恩向警方
陈述的笔录副本。
“这是一份非常简短的笔录。我希望你看过后能告诉我你的想法。”
他审视着凯文的表情,没有先把自己的看法意见提出来。
麦克德默接过它,快速扫过第一段说:“我猜这是个受《艾克一艾玛》保护的
女人。”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你读《艾克一艾玛》报。”罗勃惊讶地说。
“上帝爱你。我其实是靠《艾克一艾玛》维生的。没有犯罪,就没有供养名利
的来源;没有供养名利的来源,就没有凯文·麦克德默,或者说只有今天一部分的
他。”说完,他沉入完全的沉默,足足有四分钟。他是如此专注,让罗勃觉得这房
间几乎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的主人已经离开。“嗯! ‘' 他说,终于抬起头来。
“怎样? ”
“我猜你的客户是这案子里的那两个妇人,而不是女孩儿? ”
“当然。”
“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凯文说着,摆出一副倾听的架势。
罗勃将整个事件的始末向他娓娓道来。他刚开始时的迟疑;随后逐渐倾向同情
那两个妇人,而不是贝蒂·肯恩;苏格兰场在没有有利证据之前按兵不动的决定;
以及雷斯利·乌殷的莽撞闯进《艾克一艾玛》报办公室。
“所以今晚,”麦克德默说,“苏格兰场正全力上天入地地寻找有利证据来支
持女孩的说词。”
“我想是,”罗勃带点沮丧地说。“但我要知道的是:你相不相信那女孩的故
事? ”
“我从来就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词,”凯文略带不满地指出。“你要知道的是:
我认为女孩的说词有可信度吗? 对这点我当然抱肯定态度。”
“真的? ”
“当然,为什么不? ”
“可是它是这样的不合常理。”罗勃说,比他预计得更急切。
“它一点儿也称不上不合理。独居的女人本来就容易做疯狂的事——特别在当
她们是贫穷的淑女时。就在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事,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被发现把
她妹妹用铁链锁在床上,放在一间相当于壁橱大的房间,只给她吃面包屑、马铃薯
皮和其他她自己不吃的零碎食物。当事情暴露后,她说那是因为她们没什么钱,而
那是她维持收支平衡的惟一方法。事实上,她倒是在银行存有不少钱,只因为不安
全感作祟让她做出那么疯狂怪异的事来。那是不是比起那小女孩的故事——依你的
不合理标准而言——更要超乎常理而不可信? ”
“是吗? 我觉得那像精神错乱的典型。”
“这只是因为你知道它确实发生过。我是说,有人的确亲眼目睹了。相反的,
假设这仅仅是一个谣传,而那疯狂的姊姊风闻了谣传,在一切调查进行前释放了妹
妹;调查人员只见到两个老女人住在一起,显然过着一种正常的生活,只除了其中
一个看来明显的孱弱些,你会怎么想? 你会相信那用铁链锁人的传言吗? 或者,你
比较可能会想那只是一桩不可思议的荒唐故事? ”
罗勃陷入失望沮丧的情绪中。
“这个故事中有两个孤独的没有多大经济实力的女人负担着乡间一栋大房子,
她们之中一个年纪太大无法做家务,另一个厌恶家务。什么是这种情况下稍带疯癫
的女人会有的举动? 拘禁一个女孩儿强迫她做家仆,当然就顺理成章了。”
该死的凯文! 还有他雄辩又条理分明的心灵。罗勃以为他要的是凯文的意见,
事实上他要的是凯文来支持他自己的结论。
“她们拘禁的女孩子恰好是一个离家很远而无辜的在校女生。那是她们运气背,
碰到这样无可责难的女孩儿,她至今还没被发现说过谎,人们会愿意相信她的话的。
如果我是警方人员,我会往这条路走的。对我而言,疯了的是她们。”
他饶有兴味地看了罗勃一眼,后者正把自己深深埋进坐椅里,皱着眉生气地看
着伸长到壁炉旁的腿。他静默了一两分钟,揶揄似地端详着他朋友受挫折的样子。
“当然,”他再次开口,“他们会记得一个类似案件,一个女孩惹人怜惜的故
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彻底相信。”
“类似案件! ”罗勃说,曲起双腿坐直身子。“什么时候? ”
“十八世纪左右。我忘记了确切时间。”
“嗯。”罗勃说,再一次失望了。
“我不懂那声‘嗯’是什么意思,”麦克德默温和地说。“编造托词的本质经
过了两个世纪后并没有什么改变的。”
“托词? ”
“如果那件类似案件可以拿来作指引的话,那女孩的故事就是一桩假言托词。”
“那么你相信——我是说,你觉得那女孩的故事全是无稽之谈哕? ”
“从头到尾全是杜撰的。”
“凯文,你真叫人火大。你刚说你觉得那故事有可信度的。”
“我是这样说的,但我也同时觉得那故事是一连串谎言。我不特别偏重任何一
方。即使在最短时间内,我都可以为任何一方辩护。就整体而言,我会比较愿意为
那位来自埃尔斯伯瑞的小女孩儿辩护。她站在证人席上会有相当不错的效果,而从
你告诉我的夏普母女,没有一个能在法庭里提供视觉上的便利,使辩护顺利进行。”
他站起来为自己倒了另一杯威士忌,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取罗勃的杯子。然而
罗勃失去了欢乐饮酒的情绪。他摇着头,甚至没有将投入火炉的眼光移开。他感到
异常疲倦,而且开始对凯文失去了耐心。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