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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柴思的人们总只到拉伯洛另一边叫翰格林的村落购物,没有人在米尔佛德镇见
过他们。直到玛莉安·夏普和她母亲从老人那儿继承了法兰柴思之后,她们才开始
了早上到米尔佛德镇购物的习惯,变成那儿固定的景观。
罗勃猜疑着她们在那儿住了多久,三年? 或是四年? 至于她们还没有能被米尔
佛德镇的社交圈接受,倒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惊讶。拿华伦老太太来说吧,她在大约
二十五年前买下第一批在商市街底推出的,有榆树林环绕的别墅;她是从海边搬到
米尔佛德镇来的,因为相信这儿的空气对风湿病缠身的她有好处。然而直到现在,
人们仍称呼她“那个从海边来的女士”。
再说,也许夏普母女根本就无心和旁人有那种可有可无的社交往来。她们几乎
是自我满足又自得其乐的。罗勃曾在高尔夫球场见过夏普家母女一两次,她们同波
思维克医生打球( 看来是以客人身份) 。她能像男人一样挥出老长的一记球,也能
像专业球员般地运转她纤瘦泛棕的手腕。而这些就是罗勃统共对她的印象。
当他将车驶近高大的双扇铁门时,发现那儿另外停着两辆车。停在近旁的那一
辆叫人毫不费力的就能知道是苏格兰场的警车。罗勃下车时心中犯嘀咕,不知这世
界上有哪一个国家的警察能有谦逊的礼貌及不引人注目的温和? 他的眼光接着落在
较远的车子上,那是哈勒姆,地方警探的车,这警探在高尔夫球场的表现不愠不火。
警车里有三个人:司机,和在后座的一位中年妇人及一名不知是孩童还是青年
的女子。司机温和地、心不在焉似地看了看罗勃,眼中却闪着警察特有的那种纵观
全局的神色,待看清之后,就将眼光转向别处;罗勃看不到后座人的脸。
那扇高大的铁门紧紧关着,罗勃从没见铁门打开过。
这时,他试着推动它。铁门上原先有镂空的枝条设计,但因维多利亚时代追求
隐密的时尚,从马路这边看过去的视线因铁门内面加装的铁片填满原有空隙而被完
全挡住;加上高耸的围墙,严实地藏着里面的一切;所以除了在远距离可以望见屋
顶和烟囱之外,他从来就没看到过法兰柴思的其他部分。
可是,看到墙里矗立的房子时,他却颇为失望。它没有那建造时代的特色,反
而可以用很简单的字来形容:丑陋。想来,不是因为建造它时已临近那时代的尾声
所以无法彰显当时的特色,就是因为建造工匠根本就没有建筑眼光。乍看之下,建
造者似乎用上了同时的特征,但却对那些特征的实质意义完全不了解,因此每一部
分都出了些错:窗户不仅尺寸差了近半英尺,且置放的位子也相当离谱;门口的宽
度、阶梯的高度都不对。这些错误堆积的结果是房子本应含有的当时代那种柔和温
婉满足的气息,变成了充满着敌对、询问的瞪视。当罗勃穿过庭院走向那看来拒人
于外的房屋正门时,了然这房子引发的联想:像一只被陌生人气息突然惊动的家犬,
撑起前腿,犹豫着是否该攻击来人或狂吠斥退。这屋子有“你来这儿做什么”的那
种挑衅的质问表情。
门在他按铃之前开了,出现的不是女仆,而是玛莉安·夏晋。
“我看到你来了,”她说,并伸出手来。“我不想让你按铃,因为我母亲还在
午睡,我希望在她醒来之前解决这桩意外麻烦。那样她就会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
我实在不知怎样表达对于你能来的感激。”
罗勃咕哝了几句,注意到她的眼睛,先前以为是明亮的吉普赛蓝,事实上是灰
褐色。她请他进去c 当他将帽子放在近旁的桌子上时,又不免留意到脚下地毯的绒
毛已经被磨损得露出线头了。
“警察在里边。”她说着,边领着他推开一扇门来到客厅。罗勃原先希望能同
她在私下先谈谈,对事情预先做个了解,可来不及建议了。看来她就是想这样进行。
坐在有圆珠装饰图样椅子边缘的是哈勒姆,看上去像绵羊般柔顺怯懦。在窗边,
一派轻松适意地坐在一张上好椅子里的,则是一名来自苏格兰场的清瘦年轻人;他
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
他们礼貌地站起迎接来人,哈勒姆跟罗勃互相点头招呼。
“嗯,你认识哈勒姆警探? ”玛莉安·夏普说。“另一位是从总部来的格兰特
探长。”
罗勃为那个“总部”的用词有些不习惯又有着些疑惑。听起来她以前像是曾和
警方人员打过交道;或者不是,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苏格兰场”这个字眼? 格兰
特同他握了手,说道:“很高兴你来了,布莱尔先生。不仅是为夏普小姐,也为我
自己。”
“你自己? ”
“我不能在夏普小姐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进行必要程序;不管这帮助是出乎
友谊或法理。不过当然法律上的协助会较有利。”
“我懂。你依据什么指控她? ”
“我们并没有指控她——”格兰特开始解释,可是玛莉安打断他。
“我被怀疑绑架并且殴打别人。”
“殴打? ”罗勃颇感骇异地惊呼。
“是的,”她说,故意用一种蛮横的语气。“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一片青紫。”
“她? ”
“一个女孩儿,现在正坐在铁门外的车上。”
“我想我们最好从头开始,”罗勃说着,并暗暗地握紧拳头。
“由我来说明也许比较好。”格兰特温和地说。
“没错,”夏普小姐道,“请说,这毕竟是你的故事。”
罗勃怀疑这位格兰特探长是否察觉出她语气里的揶揄嘲讽。可他也有些不懂,
在这样的揶揄冷讥心情下,她仍然让这位苏格兰场的警探坐在她客厅里最好的椅子
上。在电话中,她不是这样冷漠讥诮的,昕起来比较像是半情愿半受强迫。也许是
因为跟她站在同一边的人的到来使她的态度转向强硬,或者只是她决定强硬起来。
“在复活节之前,”格兰特开始说道,以一种警察特有的简洁语气,“一个和
监护人住在埃尔斯伯瑞附近的,名叫伊莉莎白·肯恩的女孩儿,到拉伯洛郊区的缅
斯丘村她那位已经结婚的姑姑家度假。她搭公车来,因为从伦敦开往拉伯洛的公车
会停在埃尔斯伯瑞,然后经过缅斯丘,再到终点站拉伯洛;所以她可以在缅斯丘下
车,走大约三分钟就可以到她姑姑家。要不然,她就必须乘火车先到拉伯洛+ 再折
回来。一星期后,她的监护人——乌殷夫妇——收到她寄去的一张明信片说她的假
期很愉快,希望能多待日子。他们认为她是想在那儿度过剩下的三星期学校假期。
后来,她没有在学校开学前一天回家,他们也只单纯地认为她是因为贪玩而偷懒,
所以他们写了封信给她姑姑,要求送女孩儿回家。而弛姑姑回了信说她早在两星期
前就启程回埃尔斯伯瑞了;这回覆是以邮递方式寄送,而不是电话或电报;这封信
在将近一星期后才到乌殷夫妇手里。所以当他们向警方报案时,女孩儿已失踪三个
星期了。警方立即进行调查。就在这时,女孩儿出现了。她在一天晚上回到埃尔斯
伯瑞的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和一双鞋子,而且看起来异常疲倦。”
“女孩儿多大年纪了? ”
“十五,快十六岁了。”他停顿一会儿,看罗勃是否有其他问题,然后继续叙
述。( 罗勃对探长的周到一方面觉得感激,一方面觉得这一切都和那辆停在铁门外
的警车那般形式化,像极了。) “她说她被一辆车‘绑架’,这是在头两天内可以
从她那儿得到的惟一资料。她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当她在近四十八小时的半昏迷
中苏醒过来之后,他们才开始了解事情的始末。”
“他们? ”
“乌殷夫妇。警察当然需要这些讯息,但当警察在场时,她变得歇斯底里,所
以他们只能从乌殷夫妇那得到第二手资料。她说当她在缅斯丘的路口等回家的公车
时,一辆载着两名妇人的车停在路边。开着车的较年轻的妇人问她是否在等公车,
并说她们可以载她一程。”
“那女孩儿是一个人等公车? ”
“是的。”
“为什么? 难道没有人送她吗? ”
“她姑父上班去了,姑姑则被邀请当一个受洗婴儿的教母。”再一次,探长停
下等罗勃可有进一步的问题。“那女孩回答说她正在等开往伦敦的公车,那两名妇
人就告诉她那班车已经开走了。因为女孩儿是在匆促中赶到路口等车的,加之她的
手表并不准确,所以她相信了。事实上,在那辆汽车来到之前,她就已经开始焦急
地想她可能错过那班公车。她烦恼起来,那时已近下午四点,开始下雨,天色也渐
渐转黑。两名妇人非常同情她的处境,建议载她一程到一个什么地方,女孩儿不记
得那个地名,她们说她可以在那地方搭上半小时后开往伦敦的公车。她满怀感激地
接受了;于是弯身进了那辆车,跟年纪较大的妇人坐在后座。”
一幅景象滑入罗勃脑海:总是笔直坐在后座,满脸严肃的夏普老太太。他瞧了
玛莉安·夏普一眼,后者一脸平静。她当然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
“雨打糊了车窗,同时她在车内向老妇人解释她的状况,所以没有留意车开到
哪儿了。当她终于抬头注意到窗外的景致时,天色已几乎全黑。她发现她们似乎已
经开了很久很远。她再一次跟她们道谢,说她们真是太亲切和善了.为她开这么远
的路程;这时那年轻的妇人,在车子行驶后第一次开口说,只是顺路而已。年轻妇
人继续说,女孩儿还有时间在她们家喝杯热咖啡,然后再到等车的地方。女孩儿有
些迟疑,可是年轻妇人坚持说与其在雨中等上二十分钟,不如在一个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