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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湿的凉意沿着眼角,缓缓地爬下额角。
十年了,自己还是忘不了当时心如撕裂的痛意,可是除了心痛的记忆和当时几乎扯破的嗓音,执着记住的面容在近几年里竟然越来越模糊了。意识到这点,让崇德心焦不已也惊惶不已。
“我好怕自己会忘了你,我该怎么办呢?你也许只是对我开玩笑,可是我一直是这么的当真!”崇德在心里不住地念着。
“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见不到了,为什么……七哥……七七!”
五月初九,离云小筑宣布停业一天。拿着牌子与等着拿牌子的都很失望。但是失望归失望,大家还是不吵不闹,很有风度地散开了。女人嘛,一个月里总会有一次身体不适,或长或短。虽然海棠姑娘是个清倌,但在那些天里,情绪总会有些暴躁。想想看,离云小筑只不会歇业一天,如果每个月都要歇上五七天的,那岂不是更要人等得急死。
翌日清晨,天高气爽。京城的通济门突然热闹起来。一大早,从通济门口至皇城的午门,十里长的街道上站了两排甲胄鲜明的禁卫军,将干净的街道辟出一条四驰阔的通路来。京城附近的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挤在禁卫军排成的人墙后,翘首以待着。路边的酒肆楼阁,也早早开了门,临街的好位置一早便被人占了去。
今日,来自西夷国的朝贺队伍将通过通济门前往皇宫。西夷本来三年一朝,来来往往的使臣多了去了,也从不见京城会如此轰动。只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作为唯一有实力与新唐相抗的强国,西夷自古与中原的关系就极微妙。是敌是友往往在君主一念之间。虽然新唐国势强盛,与西夷交锋可以稳操胜券,但没有一个国君会为了战胜西夷而舍得做出巨大牺牲的。更何况,西夷族人本就非我族类,就算将西夷攻下,日后的治理也必让人伤透脑筋。好在自十八年前,西夷长公主远嫁新唐皇帝,又一举得男,是以,两国关系现在倒是融洽的很。此次西夷来朝是为贺今上登位二十年大典,所派使臣是西夷的储君西夷若叶和其弟,二王子西夷睛璃,老百姓自然对这外族的王子怀着一百二十分的好奇。更别提前来迎接的是今上仅有的三个皇子中最最神秘,最不常见到的九皇子,毓敏亲王李崇德了。听说九殿下的母亲就是当年号称西夷第一美人的西夷公主摇光,说来与西夷的二位王子也是姑表兄弟。三个直系皇子齐齐露面,有朝内的,也有国外的,如此千载难逢的好事,日子平淡出鸟来的百姓怎么能不趋之若鹜,就连一般的富商大户也忍不住心动得紧呢。
所以,离云小筑歇业一天,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秋海棠也要出来凑热闹。如果不停业,一向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秋海棠是绝对无法在凌晨就爬起来改装的。不光是睡觉比天大的秋海棠,就连凌霄夫人和红、黄、紫、青四个丫头在熬了一夜后也没把握能在一两个时辰后精神抖擞地冲到街上去抢位子。
“啊……呜……”围坐在逸仙楼二楼位置最佳的包房雅座里,秋海棠的大大哈欠与雅字沾不上半点关系。神情倦怠,哈欠连天,眼角都被无穷无尽的哈欠带出泪来。
“我说,你昨儿个不是睡了一整天吗?怎么现在还这付德行!”凌霄夫人慢悠悠地打着纨扇,翘起涂着丹蔻的手指,捧起香茗啜了一口。
“还说呢。昨儿个咱们主子一天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害咱们也没法休息。”红绫苦起一张俏脸,神情显得也有些萎顿。
“噫,这倒奇了。”放下香茗,凌霄夫人从怀里扯出块淡青色的丝巾来擦了擦精心修饰的红唇。“你们几个又没跟你家主子睡同一张床,他睡不好关你们什么事儿。”说着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瞄向秋海棠的下面,“你该不会……操劳过度所以精力不济了吧!”
“啐。夫人怎么也说这等下作的话来。我们姐妹可还没嫁人呢,您不给主人留面子,好歹也要顾着点我们四姐妹的脸面不是。咱们平常可没少帮衬着您呢。”黄绢啐了一口,面带不悦地说。“我们那个主子您还不知道。他要是睡不着就尽折腾我们,一会儿要茶,一会儿要我们打扇。好,大家都甭睡呗。”
秋海棠也不理她们斗嘴,一双眼睛只无神地看着窗外挤满的乌鸦鸦的人头和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街道。“怎么还不来呢?怎么还不到啊!”好不容易打听到,这逸仙楼下是两国人马交接之处,又因为太过兴奋而一夜无眠,一大早兴冲冲地抢到这个好位子,却等了半天也见不到人影,又急又沮丧,睡意便如山一般倾压了过来,人像得了热病一般,四肢也觉得沉重无力了。
时已近午,远处,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上传来阵阵马蹄声。楼下的人群噪动起来。远远地,传来礼炮声声,阵阵奇音异乐随之钻入耳中。来了!秋海棠精神一振,从位上跃起,匆匆挤在窗前,探出大半个身子去。
远处,旌旗飘展,长长的队伍从街道两头相向逶迤而来。阳光直射在街道之上,映出浮在半空中金色的细小尘埃。街上突然安静下来,诺大的街市,只听见清脆的马蹄嗒嗒声,风扯长旗的猎猎声,以及沉重的车轮在青石上辗过的钝响。两支队伍相距三十丈外停下,马蹄声动,从两支队伍中各奔出两匹马来。右手侧,青骢高马上的两人皆是一身异族打扮。金色的长氅绣着数只猛悍的鹏鸟,窄袖尖靴。奔在最前方的人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一头棕发,高鼻深目,宽额薄唇,左耳戴着一只硕大的金环,相貌威严。略后一些的年轻更轻些,乌发微卷,肤色白皙,容貌显然比前面一位要俊美些,只多了几分轻佻之气。同样的装扮,双耳戴了两颗翠绿的青松石,映得肤色更加白皙。看来这两人一定就是西夷的储君若叶和二王子晴璃了。强自压住快鼓动而出的心脏,秋海棠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明黄一向是皇室的代表,那么那边的两骑中,身着明黄服饰的少年自然就是九皇子李崇德。根本没有放半点注意在他身侧的护卫,秋海棠直直地盯住了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光华的李崇德。衣袍上按例装饰着蟒纹,一条玉带横亘腰间,崇德的身体挺得很直。有别于纯粹的中原人士,也与西夷的异域风情截然不同,混合着的两种不同的血液达到了极合谐的融合。高高束起的乌发上戴着玉叶冠,眼眶微凹,乌色的眸子闪烁着凌凌寒光,高挺的鼻子下,一双略薄的红唇紧紧地抿着。年轻虽轻,可是浑身散发出的凌利贵气与拒人千里的淡漠表情很容易让人忽视寒意之下隐藏着的美貌。
“好漂亮!”秋海棠轻呼出声。眼前的李崇德与自己印象中的孩子已经差了七八分。十年的时间可以把一个八岁的孩子雕琢成如此迥异的形貌吗?原本圆溜溜一直带着纯真笑意的眸子如今变得细长而寒气逼人,原本胖乎乎的脸颊除了白皙依旧外,已经变成了一张精悍而成熟的脸。可是,这样的九九还是……好可爱哦。太好了,九九没有怎么变,还是我那个可爱的九九,笑眯了眼睛的秋海棠没有注意到,自己微张的嘴角已经快溢出口水了。
形象,形象啊!不忍目睹自己主人丑态的四姝叹着气,捂住了羞愧不已的脸。
“这就是西夷摇光的儿子吗?都这么大了啊!”相邻的窗口,凌霄夫人手执着纨扇,优雅地半遮着脸探出头去。“哎呀呀,怎么和小时候差了那么多?我记得小时候,这孩子长得可比现在可爱得多呢!感觉又冷又傲的,和他娘当年一样,好讨厌。”凌霄夫人撇着嘴,很不屑地看着口水流一地的秋海棠。“你的眼光真是有够差的说。”
“可是你看九九的眉毛,看他的眼睛,看他的嘴唇,你不觉得他美得超乎其类,拔乎其萃吗?”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秋海棠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屑,手舞足蹈着。“九九果然是九九,只有像九九这样的美人才能配上我天下第一的美貌。”
“你的眼光果然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凌霄夫人很不给面子地冷笑着,“这个毓敏亲王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个男孩子,离你那美丽的女人脸还差着好大的一截子。你是哪只眼睛看出他是个美人来?”
嘴里说着,街上的双方翻身下马。崇德对着面前的两位西夷王子抱了抱拳,朗声说道:“两位王子远道而来辛苦了,小王特代表父皇前来迎接。”
“殿下太客气了,说起来,咱们也是兄弟,又何必如此拘礼呢!”西夷若叶笑了一下,走上前去紧紧抱了一下崇德,崇德愣了一下,连忙将西夷若叶推了开来。要知道,拥抱礼本来是西夷国人在接待亲如兄弟的贵客时才行的礼,被推开是极不敬的行为,西夷若叶愣了一下之后,脸色立时变得很不好看,而西夷队伍看见此幕,也喧然而哗。
“王兄别生气,我想殿下不知道咱们西夷的礼仪,所以才会将哥哥推开,一定不是故意的。”站在一边的西夷睛璃微微一笑,细语宽慰。
“啊,抱歉!”李崇德回过神来,“小王自小不惯与人身体接触,刚刚事出突然,小王一时不察,如果冒犯了若叶兄长,还请原谅。”
西夷本来就民风豪爽,听得李崇德喊了声哥哥,西夷若叶立时开怀。“想不到弟弟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的害羞啊!”说着拉着李崇德的手笑了起来。
楼上的秋海棠看着,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如此,就让小弟为兄长们带路吧!”扬手拉过自己的坐骑不动声色地挣脱西夷若叶紧握自己的手,就要上马。看着李崇德的举动,一旁默然而立的西夷晴璃眸光一闪。
“不行,哪能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呢!”秋海棠咬着唇皱着秀丽的双眉喃喃自语。
“哎呀,你们别挤啊!”
一声又柔又媚的惊呼声越过纷杂的人群,准确地落在楼下四人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