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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钢琴和大提琴合奏出轻柔的蓝调,音符正顺着一阶阶的楼梯跳上二楼,穿透门扉,在精巧雅致的女性卧房中旋舞着。
“哇!已经七点了,难怪楼下开始‘奏乐’。”殷巧眉瞄了一眼手表,抬起下巴对着房里另外两名女孩不以为然地皱皱鼻子。
“已经开始演奏了,表示受邀的宾客已经陆续前来,你还不去换衣服?”殷巧思斜睨了么妹殷巧眉一眼,看着她身上的横条纹休闲衫和嬉皮牛仔裤皱眉。
殷巧眉嘻嘻笑着,“不好意思,我亲爱的巧思二姐,容我郑重声明,本人不准备参加楼下的宴会。”
“什么?”殷巧思提高声音。
“眉眉,”此时坐在欧式梳妆台前的女子忽然开口,柔光流转的眼眸透着莫可奈何和淡淡的宠爱,在镜子中对上殷巧眉那张圆润健康的脸蛋。“你又想背着敏姨偷溜出去吗?今晚的宴会敏姨策划好久,等会儿没见到你,她会难过的。”
“大姐啊!”殷巧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殷雅琪用那种柔软得不得了的语气“指责”她,总能成功地引起她的罪恶感。“今晚东区的BLUESTAR有一场小型的演唱会,是人家最爱的国外歌手,好不容易才拿到票的耶!”比起家里充满商业气息的正式宴会,自然是热力四射的演唱会吸引人。
“眉眉……”
“拜托你啦!大姐,你最好、最美、最有同情心了,家里的宴会有你和二姐就搞定了,妈咪办这场宴会,除了商场上的互通有无,另一个目的就是想找到联姻的对象,要我出席,反而是搞破坏。”
殷巧眉毫无顾忌的嚷嚷虽然是实话,听在殷雅琪和殷巧思的耳里,两人的眉心不约而同地拢起。
特别是殷雅琪,她是“风华企业”的大小姐,母亲在她五岁时因病过世后,父亲殷怀山再娶,继母赵嘉敏陆续为殷家生下两个女儿。没想到两年前父亲病倒在办公桌前,送医急救,得到的结果却是肝癌末期,不到两个礼拜她就失去父亲了。
殷雅琪心里清楚,她不能说敏姨待她不好,虽然她不是敏姨的亲生女儿,但这二十年来,敏姨对她付出的关怀不比一个母亲少,甚至超越了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她想,敏姨心中一定被道德感狠狠困镇着,从来就不忍苛责她。
父亲去世后,“风华企业”的担子重重地压在敏姨肩上,这两年来敏姨憔悴了许多,殷雅琪想帮忙却不知从何帮起,父亲干练和敏锐的商业因子并未遗传到她的血液当中。
以往,父亲常笑着说她是母亲的翻版,对音乐和美术有极高的天分。但那又如何呢?她忍不住叹气,就算她琴弹得再好、图画得再美,还是帮不了敏姨。
昨晚,“风华企业”几名元老级经理和资深股东一起前来拜访,敏姨和他们关在书房里谈了好久;事后,敏姨虽然不说,但殷雅琪隐约感觉到公司的营运状况肯定出了大问题。
然而,她是大姐,是殷家的长女,却帮不上一点忙,她真没用……
“什么联姻?干嘛要联姻?妈咪才不会这样对我们呢!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在想些什么?”殷巧思伸长玉手想敲妹妹的额头,殷巧眉反应很快地迅速避开。
“哇!二姐,你手劲那么大,上回被你敲中到现在还没好耶!别又来啦!”殷巧眉哇哇大叫,闪到安全地带,眼睛却亮晶晶地望着殷雅琪可人的脸庞,继续哇啦哇啦地嚷着。
“是真的啦!我听胖叔说的,他说妈咪在拟定宴会名单时,要他特别调查一下今晚前来赴宴的企业家第二代、第三代,要他先把其中适婚的对象整理起来,让她好好斟酌一下。唉!这意图还不够明显吗?”胖叔是老管家,在殷家已经待了快二十年了。
殷雅琪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梳子,微乎其微地叹着气。
这时殷巧眉又说:“大姐你要小心,殷家如果真要嫁女儿,第一个锁定的目标肯定是你。”
“是吗?”殷巧思两手抱在胸前,朝小妹哼了一声。“那我会告诉妈咪,说咱们家的老么想结婚想疯了,要妈咪先把你嫁掉!”
“哇!我才十九岁耶!都还没玩够呢!而且我是不婚主义者,二姐你不要陷害人家啦!”
“谁教你想偷溜出去玩?”
“哪有人这样的?”
“就有!”
“呜……”
结果,姐妹俩又斗起嘴来了。
殷雅琪静静听着,轻轻牵动嘴唇,却不开口。她心中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压住而沉甸甸的,忽然发觉自己好想躲在房间里,不愿去面对楼下热闹的一切。
仰头喝尽高脚杯中的香槟,尼奥·戴维斯将林子交给穿梭在宾客中的侍者,独自一人走出殷家大宅的侧门。
事实上,他由衷地厌恶这种所谓的社交场合;这一次他远从纽约而来,丢下正事不做,却接受“风华企业”的邀请,出席了这场热闹缤纷的宴会,实在让许多人意想不到。
台湾的电子业发展蓬勃,尼奥·戴维斯虽然在台湾下了不少工夫,但目前的运作都已规划在亚太地区底下,自然有分区的经理人为他管理,根本用不着他这个大老板亲临。
因此,商界人士纷纷揣测他的“NEO”集团是否想在亚太地区加重投资比例,并打算将操控中心从香港移向台湾,结果报章杂志天天追着这则新闻,尤其是跑经济线的记者,都快跟狗仔队一样拼命了。
而他今晚居然接受“风华企业”的邀请,“风华企业”走的是贸易路线,跟电子业完全不同须域,而且连台湾百大都排不上榜,他会参加实在是个大新闻。
尼奥一下车就成为众人的焦点,幸好殷家的保全人员将大批媒体记者挡在大门外,要不然会场肯定十分混乱。
会场里那些热切地想过来与尼奥攀谈的商界人士,都被他冷淡到了极点的脸色给吓退,他自己一个人静啜了一杯酒,感觉一切已到忍耐的饱和点,于是避开众人的注意力,往侧门那片庭院走去。
中型的喷水池在艺术灯光的照射下泛出银辉,池中那尊雪白的维娜斯雕像美得不可思议。尼奥沉静地望着跳动的水花,还没决定往右、往左,前方不远处的矮丛中却传出女子轻细的叹息声。
“这样舒服吗?是不是比较好了?”
“嗯。”回应得十分模糊,似乎是男人的声音。
“下次不要偷偷翻墙了,有大门为什么不走呢?”女子的责备带着无奈和宠溺,嗓音更柔了。“跟我回房里去,那里比较方便。”
“嗯……”
尼奥双眉蹙起,目光直勾勾地瞪着那一丛矮木,唇角抿成直线。
阴暗的矮丛一陈颖牵,先是探出一个纤细身影,她一手提着长裙,还忙着回头照顾跟在身后的人。“来,小心一点,握住我的手。”
“老师,有人……”
“什么?”殷雅琪连忙转身,抓紧小男孩的手,清澈的眼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静伫在喷水池旁的高大男人。
“你是……”定下心神,殷雅琪终于瞧清楚对方。
她认得他,刚才敏姨还为两人做过介绍。刚打照面,她马上被他不苟言笑的冷然气息给震慑,直觉他是个严肃的男人,一定不好相处。
清了清喉咙,殷雅琪礼貌性地微笑,用标准而漂亮的英文问着:“戴维斯先生,你……怎么离开宴会应了?”
尼奥看着那名几乎贴在她长裙上的小男孩,阴暗的光线掩饰了他惊讶的神情。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还以为矮丛中正上演一出火辣的戏码。
“殷小姐不也离开了宴会厅?”尼奥不答反问,忽然朝殷雅琪走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心脏突然跳得好快,殷雅琪愣在原地看着尼奥靠近,红唇轻嚅,“我是……是出来透透气的。”刚说完,就觉得自己编了一个天大的烂理由,双颊不禁红了起来,下意识地想把小男孩藏在身后。
“我也是出来透透气的。”尼奥低哑地说。
“啊?”殷雅琪小脸一抬,定定地望向尼奥,突然惊觉这个外国男人长得比谁都高大。
在宴会厅中首次见面,埋头灯光灿烂,还可感觉出他身上的文明气息;但现在处在昏暗下,他宽阔的肩膀仿佛蓄满力量,脸部轮廓变得更加明显,全是刚硬的线条。
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危险,像要扼断她的呼吸一样。
“琪琪老师……”这时小男孩拉了拉殷雅琪的裙子,声音听起来快哭了。“人家脚好痛。”
殷雅琪猛地抓回理智,顾不得这位被敏姨视为贵客的男人,连忙蹲下身察看着小男孩的脚,心疼地说:“至伟乖,不哭喔!老师等一会儿带你回房间擦药,你是男孩子,要勇敢喔!”
“嗯。”小至伟吸吸鼻子,用手背揉着眼睛。
“来,老师抱你,这样脚就不会痛了。”殷雅琪伸手抱起小男孩,有点吃力地站直身躯。
毫无预警地,一双健壮的手臂袭近,殷雅琪闻到一股清爽的男性气息,心脏一紧,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整个人连同手里的小男孩就这么落进地宽广的臂弯中。
“戴维斯先生?”殷雅琪虚弱地轻唤一声,毕竟两张脸实在靠得太近了,她活到二十五岁,从未跟任何成年男性这么贴近过。
在国外念书的那段时期,追她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她个性本来就保守,对爱情有份连自己都不懂的憧憬,认为惟有心灵上深刻的交流,才能达到真正而完美的情欲宣泄。
总之,她的爱情直到现在仍是空白一片。
“戴维斯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老天!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深邃?靠近一探,仿佛想将她的灵魂一并吸入。
尼奥仍是不苟言笑地低低开口:“你抱不动他,让我来。”强而有力的手臂直接从谷雅琪怀中把小男孩强抱过去。
“戴维斯先生?”殷雅琪被尼奥的举动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