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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来了客人,连忙杀鸡备酒招待,菜虽不多,却颇有山村野意。饭后钱忠提起表姐有风湿的毛病,服了好些药也不见效,孟丽君搭脉一诊,旋即开了一副方子。那农家夫妇二人早听钱忠说起郦公子医术如神,得了方子如获至宝,小心收好,次日便去药铺抓药不提。
那农家夫妇给二人腾出一间房,在床上垫了厚厚的稻草,又找出最好的铺盖铺上。然而莫说孟丽君,便是荣兰,也从未睡过这样简陋的床铺。孟丽君躺在床上,耳听荣兰翻个身,不一会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想是她一路辛苦,累得很了。自己却辗转难眠,回想起这一日之内发生的种种事情,忍不住流下泪来。她自白天接到书信得知噩耗,便一直勉力忍耐,到此刻夜深人静之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流下。既悲哀爹爹兵败被擒、生死未卜,更悲愤朝廷听信谗言、抄拿忠良满门,又悲痛自己无计可施、只能万里迢迢投亲避祸。
流了一阵子眼泪,心中反倒好受些了,侧过身子,只觉身下硬木铺板硌得后背生疼,枕头、棉被隐隐散发一股汗气,直冲入鼻,难以忍受。她十五年来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等苦楚,越是如此,反而越发坚强,拭去泪水,心道:“孟丽君啊孟丽君,你如今再不是千金小姐了,有吃有住便当知足,若还如往日一般娇生惯养,怎能到得了京城,为爹爹申冤报仇?你平素自负才高,如今患难之中方见真才实学,若就如此上京,寻求依附于皇甫伯父,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将申冤报仇之望寄托于他人,那算得甚么?”又想:“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期,我也曾读过万卷诗书,不敢夸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算得上心怀锦绣,三场考试自不在话下。倘若捐监入试,一旦春闱得中,从此跻身官场,便可伺机禀奏朝廷,为爹爹昭雪冤屈。若说女扮男装入场应试乃是死罪,眼下我已是钦命逃犯,身上已有了一重死罪,便再加一重,又有何妨?日后纵然揭穿,朝廷或许怜我孝心一片,不加怪罪,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心中渐渐欢喜起来,既已打定了主意,便心神大宁,也不觉得身下床板有多硬、气味如何难闻了,翻过身子,慢慢睡着。
次日天还未亮,二人便即起身,荣兰“咦”的一声,孟丽君知脸上“易姿丹”昨夜教泪水洗去,定是露出了本来面貌,忙又重新易好容貌。那农家妇人送来早餐,又为她们准备了一路上的干粮,钱忠套上马车。孟丽君感激那农妇盛情,但身无长物,贵重值钱的首饰细软都在蓉娘随身的包袱里,于是取下佩戴的玉佩,作为谢礼。那农家夫妇无论如何不肯收,只道有了昨日开的风湿方子,便感激不尽了。孟丽君只好收回玉佩,和荣兰登上马车。
钱忠知郦公子着急赶到汤郎镇,一路上挥鞭疾驰,中午时也只在路边茶摊略略停留,吃过干粮,喝一碗茶,复又匆匆上路。他常走这条路,对地形极熟,知道不少捷径,下午申时,便赶到了汤郎镇。孟丽君谢过钱忠,钱忠憨憨一笑,道:“郦公子下次再有事情,尽管吩咐小人。”
这汤郎镇原是一个渔村,只因临了江,货运客运多了,渐渐热闹起来,成了一个小镇,镇中居民三个里倒有两个是坐水上生意的。孟丽君和荣兰走进镇中最大的一家茶馆,想要打听蓉娘母女及傅归人的消息。才进茶馆,就听见一帮茶客聚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人故作神秘地道:“我上午才从武定城赶回,可了不得了,出了大事情了。”便有人问道:“出甚么大事了?”那人压低声音道:“咱们云南的孟提督孟大人投降了叛军,当今万岁爷龙颜大怒,传下圣旨要查抄了孟府,将满门男女都提了去京城,投入大牢……”有人听到这里便“嘘”道:“……我知你要说甚么,是不是说钦差到了孟府,却发现偌大提督府已经空无一人,孟小姐早都逃了?那早已不是新闻,就连咱们镇上,今日晌午也张贴了榜文,要缉拿那孟小姐呢。”
孟丽君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却听先前那人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这个自然不是新闻。”说了这一句话,便慢悠悠地端起碗喝茶。旁人被他勾得好奇,不住恳求,他方才开口,依旧神神秘秘地道:“我才从武定城赶回,出城的时候可着实给唬了一跳,那武定城北门口,你们猜挂着甚么?竟挂了一个人头。” 旁边茶客都是一声惊呼,孟丽君隐隐猜到甚么,手指不由微微颤抖。那人甚是得意,续道:“旁边也贴有榜文,说那人便是奸细,给提督府人通风报信,走漏了风声。好在天理昭彰,教钦差随从逮到此人,此人拒捕不从,被当场格杀了……”荣兰脸色苍白,直望着孟丽君,孟丽君手指紧紧攥住一个茶碗,心中悲道:“我要傅将军先走,原是一片好意,唯恐连累了皇甫伯父,不想竟是害了他。”见小二上来问喝点甚么,哪里还有心思喝茶,低声道:“小生突然想起有桩急事,改日再来喝茶。”带着荣兰匆匆离去。
一路来到江边,她虽然悲愤傅归人之死,却明白逝者已矣,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蓉娘母女,顺利到达京城。只有保住自己有用之身,才能谈得上将来为逝者报仇,否则这条性命就只能这么白白地失去了。
二人沿江而行,一面走一面四下张望,寻找蓉娘和苏映雪的身影,走了几个码头,也没寻到。夕阳的倒影映在江里,红彤彤的一片,见前面又是一个码头,走上前去打听。一个船夫见二人衣饰华贵,想是有钱人,便假意道:“小人见了这么两个人,上了前面那条船。”说着指着江中一条离岸不久的乌篷船。孟丽君大喜,她寻人心切,一时也没留意那船夫目光游离,乃是虚言哄骗,便道:“你划船过去,若追上那船,我有重谢。”船夫心中窃喜,待二人上船,着力划去。
划出数里水路,才追上那条乌篷船,舱中之人走出来,孟丽君大失所望,那两人只是寻常村妇,哪里是蓉娘母女?心知上了船夫的当,瞪他一眼,说道:“送我们上岸去。”那船夫本是胆大包天之人,吃她一瞪眼,不知怎地心中竟有些害怕,定一定神,才道:“请相公把船钱先付了。”孟丽君不欲和他纠缠,伸手待去掏钱时,方记起身上竟无半分银子,自己从来不缺钱使,身上自然不带银子,值钱的物事又都放在蓉娘的包袱里了,身边就只一块玉佩,却如何能充当船资?略略犹豫间,那船夫见不对头,敢情这两个主儿衣饰华贵,兜里却没银子,骂一声晦气,嘴里便絮絮叨叨地不干净起来。
孟丽君心头微怒,暗道:“倒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便待解下玉佩,却见荣兰伸手在那船夫眼前一晃,道:“这可够你的船钱了罢?”手里拿着一只银制耳环,正是她改装前从耳上摘下的,当时匆忙间没来得及放进包袱里,谁料这时竟派上了用场。那船夫自不懂耳环上繁复的花纹极耗人工,尤为珍贵,但见上面一颗小指头大的珍珠,也知其贵重,更别说只这银耳环本身就有几钱银子,便足以充抵船钱了。登时眉花眼笑,换了一副嘴脸,正要去接,孟丽君已先他一步拿在手里,说道:“你先送我们上岸。天下再没这个道理,船还在江里便要船钱,莫非是打劫的不成?”那船夫讪笑道:“相公说笑了。”
于是撑船靠岸,孟丽君使个眼色,荣兰领悟,先行下了船。孟丽君走到船边,微微一笑,道:“你可接好了。”将耳环掷去。她精于医道,认穴极准,正中那船夫右手腕“内关”穴,船夫手臂一麻,如何接得住,她早算准角度,耳环在船舷上一弹,便落入了江中。船夫顾不得右手发麻,探出头去看时,哪里还有耳环的影子?耳听孟丽君说道:“是你自己没接住,可怨不得我。”抬头看时,二人已走得远了,手臂渐由酸麻转疼,几乎连桨也拿不住,低声咒骂几句,也只能自认倒霉,却不想是他自己恶意图财在先,才得来此报。
第一部 第十一章
发表时间:2005…03…30
经由此事,孟丽君知晓了银钱的用处,素日在家时不觉得,如今出门在外,方知无处不要花钱。见太阳落山,天色已晚,仍不见蓉娘母女,她和荣兰身边都没带银子,除了玉佩和另一只耳环外,也没其他值钱物事,若今晚还找不到蓉娘母女,又不认识旁人,难不成要露宿街头?记起在书中曾读过,有一类店铺叫做当铺,可将物件兑换作银两,以解燃眉之急。于是和荣兰商量,先找一家当铺,将玉佩和耳环当了。
沿路回到汤郎镇,远远地便看见一面旗子上写着大大的一个“当”字,走了进去,朝奉张口问道:“死当活当?”孟丽君哪里懂这些,待问清楚了,暗忖玉佩乃是搭配长衫的饰物,可有可无,本来就不值甚么,耳环已不成对,要也无用,不如死当,多换得几两银子。取出玉佩和耳环,递了过去,朝奉看见玉佩,眼睛一亮,随即又复若无其事,却逃不出孟丽君的眼光,心中便有数了。
朝奉将玉佩耳环放在一边,淡淡地道:“玉佩成色一般,不值几个钱,耳环上这珠子便罢了,可惜只有一只,不成对便不值钱。我算你玉佩二十两,耳环五两,死当多加五两,一共三十两,一口不二价。”孟丽君根本不知玉佩耳环值多少钱,但显而易见朝奉所说并非实在价钱,当下也不说话,拿了玉佩耳环转身便走。朝奉大急,急步从里间出来,拦住她道:“公子慢走。”孟丽君脸上神色丝毫不变,说道:“你说的价钱我不卖,你又说一口不二价,还拦着我做甚么?”
那朝奉先前看孟丽君的年纪模样、衣衫装束,以为是不通世事的羊牯,容易欺骗,将价钱压低了三倍有余,却不想孟丽君虽不通世事,但看人极准,瞧见他先前眼色,便料定他有意这笔生意,竟不上当。尴尬一笑,说道:“老朽怕是看走了眼,公子请容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