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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少华听了这话,惊道:“你说甚么?”史臣思连使眼色,道:“三弟胡说八道,少爷休要听信。”皇甫少华暗暗生疑,却也知道此时此地不是问话良机,强自按捺下心中疑窦。
刘羿岔开话题,自嘲道:“我瞧这郦大人也不过十七、八岁,只怕比少爷年纪还要小些。咱们兄弟均已年过四十,倘若今科当真中了武进士,可不成了他的门生了?说出去没的招人笑话。”
皇甫少华正色道:“这话不对。有道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文武之道,皆是如此。郦大人年纪虽轻,却是百年不出的无双奇才,更何况他身居庙堂高位,不论谋略还是身份,尽可做得你我老师。”史臣思等均点头称是。
皇甫少华还待再说,只听得全场噤声。原来副主考朱奎已在厅内依照花名册点名,每点一个,便有官员高声唱出,那人便进到厅内,见过二位主考,再由从人引自厢房里的小隔间,俟考策论。
过了约莫一盏茶工夫,皇甫少华听念到自己名字,昂然走进正厅,双手抱拳行礼,朗声道:“草民皇甫少华,拜见主考郦大人。”故意不去理会副主考朱奎。孟丽君含笑点头,并不说话。
朱奎不以为意,笑道:“原来是皇甫公子。令尊大人一向安好?”皇甫少华早识得朱奎,当年他原是兵部一介落魄小吏,时常受皇甫敬钱财接济,方得以衣食无忧,对他也算有恩。不想此人为了飞黄腾达,竟然恩将仇报,受了国丈收买,从皇甫府盗去几封云南提督孟士元写来的书信,在金殿上当堂指证皇甫家与孟家关系亲密。否则依当日情形而言,傅归人已死,国丈手中并无皇甫敬通风报信的铁证,未必便能轻易革去他兵部侍郎之位。正是因为立此“大功”,朱奎方能一举成为刘捷的心腹,顺利接掌兵部侍郎的位子。
皇甫少华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脸向朱奎道:“托朱大人的福,家父好得很呢,耳聪目明,更胜以往,从此不再受奸恶小人的蒙蔽。草民只盼朱大人也身子安好,良心更加完好无损。”
朱奎听了这番当着兵部大小官员面前、指桑骂槐辱骂自己的言语,饶他素来颇能沉得住气,也不禁心底生怒。向孟丽君瞥了一眼,见她面上笑吟吟地波澜不惊,想起近来她的手段,又忆起国丈暗中告诫的话语:“郦君玉此人委实深不可测,你决不是他敌手。他如今既已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子,又深得皇帝宠信,你便切切不可鲁莽行事,教他拿了把柄,反将你也陪了进去。为今之计,你且吩咐下去,兵部上下一切皆须小心谨慎、保存实力。你只消坐稳了兵部侍郎之位,不教他挤压下来,便算你功劳一件。”心中一凛,忙压下怒气,挥了挥衣袖,便有从人过来,引了皇甫少华出去。皇甫少华大骂一通,见朱奎竟连口也不敢回,心中又是痛快又是得意。
辰时三刻,点名完毕。巳时正点,发下考卷,开考策论。皇甫少华一心想要第一个交卷,以博郦主考欢喜称赞,笔下洋洋洒洒,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答卷完毕,他也不回头检查,起身携了考卷来到正厅。
厅内众考官见他出来得如此早,均吃了一惊。孟丽君收过考卷,只嘱咐了几句初三日考演武艺的言语,并无褒奖之话。皇甫少华不由意兴阑珊,也不等史臣思等人,便自行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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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日一大早,兵部衙门口贴出策论考试排名榜。张榜官员朗声道:“奉主考郦大人手谕,诸位考生可至前厅,领回誊录出的本人考卷,上有郦大人亲笔批示。便是落榜的考生,亦不必灰心丧气,十月间朝廷还会设一场补遗考试,只要依据批示、勤勉温习兵法,到时仍有机会中得武进士。”
其时大多数考生已到,都围过去看榜,皇甫少华等人也挤上前去。只见那榜上第一名姓韦名勇达,河南信阳人氏,第二名姓何名兴,京城人氏,第三名方是皇甫少华。榜上通共取了一百单八名,史臣思、古云亮、刘羿三人俱都中了,分列第三十六、七十三和四十九名。
皇甫少华看过榜后,愀然不悦。史臣思等劝道:“少爷不必担心,今日还要考较武艺。凭少爷的本领,定能拿到第一,依旧还是武状元。”
正说着,看见前面已有许多人从前厅领了誊录的考卷出来,都在一面走一面翻看。有两人正巧从身旁经过,听得一人笑道:“你才从老家来,没听说过郦大人的大名,自也不足为奇。前日你瞧他容貌俊美、举止温文和善,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不象是精通兵法之人,便将他瞧得轻了,还颇有些不敬的言语,现下可服气了罢?”另一人赧道:“休要再提那件丑事,我是狗眼瞧不见高人。郦大人实是仙才,这卷上的批示字字珠玑,当真教人心服口服。就算撇开其高才大略不说,以他堂堂正二品兵部尚书的身份,竟能亲笔为数百份考卷一一写下批示,单只这份心意,便着实令人感动。今科你我若能得中武进士,拜在他门下受教,实可谓一桩幸事。”
皇甫少华听了,勉强打起精神,道:“咱们也去领了考卷出来罢。”来到前厅,验明身份,领出各自的考卷。皇甫少华打开一看,直羞得面红耳赤,原来那日考策论时心情急躁、一味只想着早些交卷,并未细查,笔下竟出了好几处本不该有的疏漏,难怪只得了第三名。见主考大人用朱笔将疏漏之处一一点出改过,通篇策论更是不厌其烦地逐字逐句详加修改,所耗费的笔墨精力,竟比史臣思等三人的卷子上加起来还要多。不知怎地,心中渐渐欢喜起来。
当下来到考演武艺的所在。这时时辰尚早,考生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大半都在谈论各自考卷上主考郦大人的批示。有几人指指点点,似在议论策论榜上得了头名的韦勇达。皇甫少华顺着那几人眼光瞧去,只见一人倚柱而立,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相貌平平,并不见如何出奇之处。手中握了一份考卷,似在低头沉思,偶尔抬起头来环视一周,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皇甫少华见了他手中考卷,心头一动,走过去见礼道:“在下皇甫少华,请问尊驾可是策论榜上中了头名的韦勇达?”那人抬起头来,望了皇甫少华一眼,回礼道:“原来是皇甫老将军的公子,韦勇达一向久仰大名。”
皇甫少华心中一奇,却也顾不得细思,说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阁下休怪:可否将阁下的考卷借我一观?”韦勇达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将考卷递了过来。
皇甫少华先前还担心他不肯轻易出借,闻言大喜,接过来道:“多谢。”打开细读一遍,心底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卷中不曾犯过那些疏漏之处,比之这份答卷,仍然稍有不及,可见主考果然慧眼如炬。又细细读了郦大人所注批示——也与自己卷中一般详尽,除了感慨赞叹,再说不出别的话语。心中不由暗觉羞愧:“向来只道以我的兵法韬略,天下间罕有敌手。郦先生是天纵英才,人所不及,我自然无法与他相提并论,那倒也罢了。不想眼前这个韦勇达,策论竟也如此高明。看来我从前不过是井底之蛙,实在忒也小觑了天下英雄。”到得此时,方才正经收敛了满腹狂傲的心思。
韦勇达接过他读完后交回的考卷,喟然道:“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正是如此。”皇甫少华一怔,随即会意,答道:“‘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夫子驰亦驰;夫子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矣。’”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一齐抚掌大笑。
皇甫少华挥手将史臣思等三人招来,与韦勇达互相引见了。又说了一会子话,眼见比武的时辰快到了,说道:“明日圣驾亲领,观看比演武艺。你我若在比试中相遇,还请韦兄千万莫要容情。小弟亟盼能与兄台武艺上一决雌雄。”韦勇达听了最后一句话,脸上闪过一丝颇为古怪的笑容,道:“好。一言为定。”
当下依照名次各自归位,等候主考大人到来。皇甫少华望着场中箭垛铜鼎,心头热血如沸,只盼着早些开始考较武艺。
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
发表时间:2005…08…11
辰时三刻,两位主考到了。一众考生此时望向孟丽君的目光中,俱是心悦诚服之色,大大不同于前日开考策论之时。人人都为其雄才伟略所服,更为其亲笔撰写批示的心意所感。
孟丽君和朱奎二人在场中左、右主位上分别坐下。孟丽君问道:“考生们可都来齐了。”早有协从官员点过了名,道:“回大人话,都来齐了。”
孟丽君点头道:“吩咐下去,开始考较武艺。依照一榜排名从后至前的顺序,先比举鼎,再考二百步外射箭,三箭射中两箭就算通过。若有两项均通过者便中了武贡士,一会进上前来,十八般兵器里任选一样,演示武艺。”那官员躬身应了,转过身来,高声将她话语向考生们转述一遍。
一众考生抖擞精神、各展所能。两个时辰后,比试完毕,监试官员递上比试结果。孟丽君接过一看,共有四十五名考生举起铜鼎,三十二名考生射中至少两箭,两项均过者一共二十九名。其中只有四人三箭均中红心,依照比试先后,分别是:刘羿、熊浩、皇甫少华和韦勇达四人。
孟丽君看过比试结果,心中微喜,侧头向朱奎道:“我朝果然藏龙卧虎、英才辈出!这便令他们登台各演武艺罢,也好定下武会元,尽早回奏圣上,不知朱大人意下如何?”朱奎欠身道:“郦大人所言极是。”孟丽君心底一哂,自接管兵部这些时日以来,眼见朱奎一直谨言慎行,从不当面对自己稍有违拗,倒与他向来脾性不符,令人不能不心中起疑。
当下二十九名考生依次上台,各献武艺,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