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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三奇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明明状态正好的。”
戴明叹气,说道:“一个人年纪大了,毛病自然就多。我也不例外。几个月前,我就发现自己有走路不稳、手足麻痹的症状。不得已的,只好把活分下去。”
“可看起来你没哪里不妥啊。”
“有天晚上,我自工场出来,毛病又犯了,一个没稳住就往地面扑。我以为准跌个狗吃屎,没想到有人给接住了。”戴明举手示意,“就是这个位置,指甲上一点的地方,放了点血,没多久我就缓过来了。”看见杨三一脸惊疑,戴明又说道:“我也不知道军营里为何会有外人,看他的衣着跟我们没大不同,但是那举止那神态那眼睛,我敢说他不是这里的人。他说我上了年纪这病掉不得轻心,让我备了长针,隔晚就来给我针灸。最近还给我带了个好药,这边都找不到的。你看我现在精神,完全是因为有人给照看着。”
杨三心念电转,听起来这人定是先生无疑。他竟然担了此事,自己却毫不知情。又听得戴明低声说道:“这事不能声张,连徒儿们我都没告诉。你也别张扬,我一家几口的还靠我在这坐镇过日子。听说之前船上有闹事的,你可知道内情?”
原来是想打听,难怪会对自己吐露心事。杨三反问:“如果闹事的是给你治病的,你又怎样?”
“我相信那样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闹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没话说。”戴明正色说道。
倒也不枉先生为你操劳,杨三微微一笑,略去了自己那段,大致描述了那夜的异常,又道:“洋人都说灵异,议论纷纷的。”
戴明听后无限神往,叹息道:“恩人定是个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两手握了握,又说道:“洋夷既然留上了心,我要提醒恩人,万事小心,尽量少露面。”
“你尽管去说,只怕他不肯听。”杨三有些负气。
戴明大为惊讶,“莫非你也认识他?”
一肚子的话终于遇到个可以倾吐的对象,杨三忍不住发些牢骚,把花满楼留在这里筹谋里应外合的事说了。戴明又惊又喜又担忧,惊的是杨三居然是个知情人;喜的是恩人竟然就在身边;忧的是此事关联重大个人力量只怕难以回天。想到花满楼每次针灸完毕只是嘱咐日常注意之事,从来不曾提及其他,戴明不免疑惑,问道:“为什么一直不见恩人说起?”
“怕是先生担心连累了你们。”杨三摇摇头,叹了口气。想起遇到花满楼后,他一直自行打点,同时传授知识,尽量减轻自己的负担。难以理解一个双目失明三病两痛的人哪里来的韧性,一个遭逢巨变寄人篱下的人又怎么能淡定。先生似是以身作则,教导自己别再自我放逐凡事从容正视;又似是本色而为,他原就是这样坚强温和的人。
戴明却是不满了,“什么话?你回去说,不,等见着了,我自己来说。有头发谁要做癞子?没办法才在洋夷底下做事的。”
杨三微笑说道:“好啊,等你见着了,自己跟先生说去。省得我一天唠叨他。”
戴明呵呵笑道:“论年纪,我是长辈。等我也来说一说。”
忙完杂务,杨三小心地端着食物回房。推开房门,看见花满楼竟然以手托额闭目敛眉。杨三一惊,反手关门快步上前。
“三儿,今日有些早啊。”花满楼笑着说道,直起身,点亮灯。灯光映照下的面容有些异色,眉梢唇角依旧笑意浅浅,纹理里却似是杂了些憔悴。
杨三应了声,放下托盘,端出一样,报一个名,虽是三两小碟,也毫不马虎,逐样摆好。他已做得相当习惯。“先生,先喝这个。淮山薏米炖水鱼。”杨三把一个小盅推到花满楼面前,故意不看对方一脸疑惑,自顾说道:“去湿滋阴调补,最适合现在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杨三又说道:“广府人喜欢烧汤,先生家里可能不爱弄。入乡随俗,多少也尝一尝。”
花满楼嘴角弯弯,也不动筷。
杨三有些挫败,负气地说道:“先生给人家治病不也没透露半句吗?人家给先生送汤为什么又要我多嘴呢?”
“多大的人了,这么孩子气。”花满楼失笑,竟是在计较这个。低头尝了一口,清鲜回味,口感火候都是恰到好处,可以想见做的人细洗慢炖的用心。如果没有战事和纷争,倭寇和海盗,打铁也好,捕鱼也好,纵然平凡简单也是安稳和美。如今简单平凡已成空想,和美安稳更是奢望,战火焚毁了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和向往,连烧汤这等寻常习俗也进行得小心躲藏。
杨三把戴明的意思转述了,花满楼听后有些沉吟。近来四处摸查,蜈蚣船构造坚固,在武器相同的情况下要比明军的经打,而明军熟悉武器也需要时间。单靠朱停想是不够,能得到当地人的援助,明军的胜算自是多了几分。左思右想,主意已定。“三儿,我有话对你说。”
杨三仔细听好,心里却有些疑惑。那些无法言传的意思,先生为何笃信明军就能够心领神会呢?
作者:路人FISH
2008…5…3 22:43 回复此发言
19 (九)
那厢暗自筹谋,这厢也密锣紧鼓。
朱停根据杨三的描述如式制造,一经试验,果然是利器。陆小凤觉得不够,又提议修改。反复两回,终于敲定了最后的式样。监工打铁刨木造舟自然轮不到他,时近中秋,虽然老板娘一再挽留,陆小凤还是赶回军营。
军营里面,没有花间酒和知交友。
军营对面,是未归人和待归洲。
天水茫茫,秋风瑟瑟。河汉之遥徒增添思念之苦,杯酒之凉难平复肠中之热。陆小凤独自一人站在离对面最近的小山头,顶上是皎皎圆月,脚下是沉沉大海,身后明灯帐帐,对岸营火点点。没有什么比圆月和大海更让游子体味家国情怀,也没有什么比灯光和烛火更让离人渴望安定团聚。两军相对,天长水阔,穷极目力,也难寻觅。一年能几团圆月?此生不再轻别离。
一杯一壶一人,一月一水一影。无言语也无人听,酒满斟来杯不停。极乐楼一案成名,闯江湖风流率性,看似是深谙爱情,实质是懵懂未明,忽略了桃花堡内信物暗订,淡忘了孟河桥下花灯如星。自欺欺人以为借书偷香只是一时心难静,自作聪明以为回避分离就能长夜梦不萦。我已是糊涂梦醒,你依旧深海飘零。来让我以斗志为迎,以胜利为请,接你回来把酒共话叹升平。
躺在地上凉意阵阵,陆小凤却不愿回营,不想被其他事打扰思念,不想与其他人分享心情。月已中天,众星明明黯然,对岸怎生有数点星光在夜幕里熠熠如火缓缓而行?顿感惊奇,定睛细看,但见那光芒与月华同流转,微小柔弱,漂浮无依,却是升势不止。陆小凤心头一震,双目圆睁。
是天灯。对岸在放天灯。
陆小凤一跃而起,依次数过,七点流光随意点缀着漆黑的夜幕,与星光相比温暖柔和,与烛光相比遥远虚浮。温和又遥远,可望不可及。是你吗?以这不适合放飞的条件,在这不可能出现的时间,微弱而倔强地传递着无声的提点。海浪底下和号,海风从旁伴啸。天灯越过壁垒营帐,高船桅杆,就被风吹翻。刹那间空中火苗亮眼,转瞬就消褪黯淡,回复漆黑一片。
灵光闪现,神台突至清明。陆小凤但觉得心中暖流回荡,胸间豪气顿生,当下气聚丹田,仰天长啸。啸声清越高亢,后劲绵绵,划破海风,滑过海浪,直透天边。明月千里,江山不夜,家家户户围炉团圆,你终不忍我冷酒为伴。插翼天灯凌驾海风,我若是不懂就不是陆小凤!
杨三守在花满楼身边,一脸担忧,看着他微微喘息,却依然站得笔直。海边本不适合放天灯,为了稳住那数盏纸灯不被风吹翻可以顺利升空,先生提气运劲,勉力而为。想起白纸透光等待热气充盈之时,先生还再问了洋人那边是否已安了理由搪塞过关。他担心此举会否连累别人,多于担心自己的身体。何苦?心中正叹息着,突然看见花满楼身体前倾,似是在侧耳细听。周遭只有风声浪声,其他都没有听见,却见到花满楼脸上笑容绽放,光彩渐现。那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笑颜,仿佛有深切期待后的明解,有患得患失后的释然,有如愿以偿的欣慰,更有心领神会的欢喜。
这笑容洗尽了脸上的疲惫和黯淡,仿佛由心而生地放松。杨三莫名地有这样的感觉。
明军之中,谁和先生心意相通?
没有留意到杨三的走神,花满楼犹自在捕捉空气里的隐隐啸声。你曾说过我的听力你能够完全信任,虽然海风很大,海面很宽,但我还是能确信,那是你。甚至可以想象你志得意满两手插腰仰天而啸的神情和动静。啸声清越,想是身心安康;后劲不绝,想是毫发无伤。时隔年余,你还是那样豪气不羁,童心未泯。那痞痞的语气,那懒散的调子,那温热的气息,仿佛就在耳边,让人耳根燥热心跳加速,你却只管笑着闹着,似是小儿耍赖,让人好笑又好气,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记忆从不曾因为距离而淡忘,思念也不曾因为否定而消亡。带翅的凤凰自然渴望自由飞翔,谁也不能以爱之名构筑围墙。退一步,天海茫茫,不是流放,不为疗伤。无所谓惆怅,无所谓心凉,只有相思,情之所至,相思何伤?如今水各一方,有敌来犯尚能同心共抗。来日再会举觞,我依旧痴你继续狂,该如何直面过往,更别论效法鸳鸯。不见难免挂肚牵肠,相见又怕难以久长。当真耗费思量。
长夜尚未央。
作者:路人FISH
2008…5…3 22:43 回复此发言
20 (十)
中秋过后,仿制的佛朗机铳和小蜈蚣船陆续运到军中,军队战力大增。明军部署妥当,等时机一到就发动进攻。
俞志辅早已经摩拳擦掌。陆小凤看着他左蹦右跳,笑了笑,手里工夫不停。待在军营无所事事,还是亲自下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