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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过大门,我看见蹲踞在前面的大理石拱门。再过去是个大平台,两边各有一只大石狮,虽然经过日月沧桑,仍显得十分威武,像是警告所有要进去的人。
上面站个女人…因为她很像乐石,我知道她是他的孪生姐姐。她身后有个男人,一定是她的丈夫,双生女的父亲。
维娜走近车子。「乐石,你终于到了。那么,这是斐文。欢迎到彭庄来,斐文。」
我对她笑笑。我一看见她,由于她与乐石的肖似,我便不把她当作陌生人。浓浓的黑发有点卷曲,它上面梳了个小髻,暗中看见以为她戴着十六世纪的小帽。她穿着墨绿色的衣服,和她的黑发黑眼很相衬,她耳上戴了金耳环。
「我终于结识你,十分荣幸,」我说,「希望你并不感到惊奇。」
「我弟弟所做的事没有一件会使我们惊奇。因为我们本来便预期意外的事。」
「你看,他们全来了。」乐石轻松地说。「哦,这是去林。」
我的手被握得很痛。赵去林一定没注意到。我望着他圆形而发出铜色的脸庞。
「我们十分渴望想见你,」他对我说。
我看见萝兰围着我们绕圈跳舞。她那飞舞的头发,口中喃喃有词,令我联想起女巫。
「哦,萝兰,别吵,」她母亲带着笑意地说。「海茜呢?」
萝兰做个手势表示她不知道。
「去找她。她一定想和斐文舅妈见面。」
「我们不叫她舅妈,」萝兰说。「她那么年青。我们只管她叫斐文,你一定也愿意,是吧,斐文?」
「是,这样比较亲热点。」
「对了!」萝兰说了便跑进屋。
维娜挽着我和乐石的臂膀,领我们走过平台,去林留在后面等我们进屋。
我置身在一个大厅中,两端是美丽的曲阶通上二楼。在壁上挂看刀剑甲盾,梯脚是一全套武士甲冑。
「这是我们的一厢。」维娜说。「这是幢方形的房屋。它是沿四边形建造的。可以说是独立的四幢屋子凑在一起。原意是如果彭家人丁兴旺时可以够住而不致分离。我想多年前这屋里人口相当拥挤。只有少数仆人住在顶楼。其它的都住在边屋里,六个仆人的住屋并排在一起,颇有意思……后来乐石和去林想了些办法。我们有时还召他们来帮忙,我们只留下了老汤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英蒂,何太太和她女儿玛丽。这是和以往不同的。你一定饿了。」
我告诉她我们在火车上用过餐。
「那么等下我们用点点心。你大概想看看这幢房子!要不然先到你自己的一厢去看看。」
我正说好的时候,忽然看见走廊墙上挂看张画像。那是个美发的少妇,穿着蓝长袍,露出赤裸的肩膀,她的头发在头上梳得很高,有一束披在肩上。她显然是属于十八世纪后期,这张画像挂在这里,彷佛是廊道与大厅的主宰。
「多美!」我说。
「呀,是的,一位彭庄新娘,」维娜对我说。
又来了…我时常听见的这个名词。
「她美丽……而幸福。」
「是,她是我曾,曾……数不清几代的曾祖母了,」维娜说,「画这张像的时候她很幸福,但是她很早就去世了。」
我发现很难把眼光自画像上移开,因为她脸上似乎有种恳切的表情。
「我想,乐石,」维娜说,「你既然结婚,该住最大的那间套房。」
「谢谢,」乐石说,「我正是这样想。」
维娜转向我。「四翼房子都连通着的。除非你希望,我们无须另走门户。你上廊道上去,我带你过去。」
「怕不有几百间房子。」
「八十。四厢每幢二十间。我想它比刚盖时要大多了。由于拱门上的格言,虽然加修了不少,但是每代都尽量维持原状。」
我们走过武士的甲冑上楼到廊道上。
「还有一件事,」维娜说。「你熟悉了一厢,其它三厢的布置完全一样,只不过方向不同而已。」
她在前面带领,乐石挽着我在后面跟随。走到廊道时,我们穿过一扇侧门,里面又是一道走廊,凹壁中有许多美丽的大理石像。
「不是参观屋子的好时刻,」维娜说。「既不亮又不暗。」
「她只好等到明早再去探险了。」乐石加上一句。
我由一个窗子下望,方形的院子里长满了最美丽的八仙花。
我对他们说,大家都停下头看。
「在阳光中它的色彩才鲜艳!」维娜对我说。「它们在这里生长得很茂盛,此地既不缺雨水,又很少降霜。而且,这四幢房子可以替它挡风。」
下面的四方院子也是个美丽的地方。下面有个水池,中央有个黑色雕像,我以后发现它是赫姆斯神像。傍边还有两株大棕榈树,看上去像是沙漠中的绿洲。在铺石块的正方中间是一簇簇花团,到处有些镀金装饰的白椅座。
我又注意到所有的窗户都对着它,我因之为它而遗憾,因为人不可能独坐而不被人窥视。
乐石对我解释,通院子的一共有四扇门,每厢房子一扇。
我们沿着走廊走,又穿过另一扇门,乐石说我们已到了自己的屋子,这里是南厢。我们登上个楼梯,维娜在前面带路,当她推开一扇门时,我们走进一间大房间,一扇十分宽阔的窗户面对海洋。深红的绒帐拉了起来。我看见了外面的海景,发出一声喜悦的惊呼便向窗户跑过去。我俯望着海湾。在暮色中岩石的朦胧形影显得赤裸而恶意。房间中似乎加深了海洋温柔的低吟。
乐石站在我后面。「许多人都是这样,」他说,「不看室内先看窗外的风景。」
「风景与东西厢一样可爱,」维娜说。「而且十分相似。」
她拉了下上面的开关,天花板顶挂着的大吊灯立刻亮了。我自窗前转身,看见四柱床,床脚有长长矮凳,床几,衣橱…全是古代的样子,高雅而美丽。
「啊,多美呀!」我说。
「我们自谀有两个世界中最好的东西。」维娜对我说。「我们把个老化妆室改做浴室。」她打开开向卧室的一扇门,露出一间现代化的浴室。我渴望地看看它,乐石笑了。
「你洗个澡,」他说,「我去看老汤搬行李。然后等我们吃点东西,再带你到月光下去散散步。」
我说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们走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又到窗口去欣赏美丽海景。我站了好一会,眼睛看着海平线,我看见了灯塔间断的闪光。
我走进浴室,浴盐与爽身粉都已准备好,我想一定是我这位大姑的周到思虑。她显然希望给我一个如同自己家般的欢迎。
我如果能以为父亲还在工作室工作,我一定会十分幸福。但是我要开始一个新生活,不能再愁眉不展。我必须高兴起来,这是我对乐石的义务。他也是个希望自己妻子幸福的人。
我到浴室洗了个澡,大概在浴缸中享受了半小时。我出去时乐石还没回来,可是我的行李已放在房内。我打开小箱子换了件绸衣服,在梳妆台梳理头发。梳妆台有个三面镜,这时门上有敲啄声。
「进来,」我喊,转身看见一位女人和一个孩子。我起先以为这孩子是萝兰,我对她笑笑。但是她只是默默有礼地看着我。女人说,「彭太太,我是白丽青,孩子们的教师。你丈夫要我等你好了,带你下去。」
「你好,」我说,而且我对萝兰态度的改变颇感惊奇。
白丽青似乎十分能干,我猜她大概三十左右,我记得乐石告诉过我有位女教师在带孪生姊妹。她的头发是粟色,眉眼上带着令人惊叹的妩媚,她牙齿细小洁白。我对她并无好感。她似乎有种透视而带着批评的态度。
「这是海茜,」她说,「我想你见过她姐姐。」
「哦,是的,」我笑着对孩子说。「我以为你是萝兰。」
「我也知道,」孩子几乎抑郁地说。
「你真像她。」
「我只是样子像她。」
「你可准备好下去了?」白丽青问。「下面准备了点心,你在火车上一定用过晚餐。」
「是的。我准备好了。」
自从我进入这幢房屋,还是首次感到心情不宁。这时白丽青带着我走过廊道步下楼梯。
我们到了一个走廊上,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北翼看见的那一个。等到我注意到上面挂着的画像,才知道这是另外的廊道。
那是个穿骑装的女像。她戴着黑硬帽,后面是做为背景的蓝缎帷帐。她十分美丽,但是她那和帷帐同色的大眼睛却充满了深感的哀伤。而且这张肖像画得令人无法不感到她的逼视。它跟随着你走,我一看见她,便觉得它有许多话想告诉你。
「多美妙的画像!」我说到。
「是白玲,」海茜说,她的脸色忽然容光焕发活像方才来迎接我们的萝兰。
「多么好听的名字!她是谁?」
「她是我祖母,」海茜骄傲地说。
「我想,她死得……很悲惨。」白丽青补充说。
「多可怕!她是那么美丽。」
我记起方才在北翼所见那幅美女肖像,据说她也是早年夭亡。
海茜用微带一丝神经质的声音说:「她也是彭庄新娘之一。」
「哦,是,」我说,「因为她嫁给你祖父。」
海茜实在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她不久前还是那么无情打彩,而现在兴奋而活泼。
「她死在二十五岁,那时我妈和乐石舅舅才五岁。」
「可悲!」
「你也得画你的像,彭太太。」白丽青说。
「我还没想到这一点。」
「我相信彭先生会替你安排。」
「他还没提起过。」
「还早呢。不过,我们该下去了,免得他们多等。」
我们走过走廊经过一扇门又走在面对方院的廊道上。我发现海茜不断地瞥视打量着我。她大概是个神经质的孩子。而这位女教师身上有种令我显然感到困扰的神情。
我半夜醒来,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然后我看见了宽大的窗户,听见大海的低吟,它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