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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开方却肃容道:“不过,你切记要当心,不能把酒壶弄错了。老夫等虽在隔壁,因为都不便露面,全要你独自小心下手。事成之后,论功行赏;老夫少不得在教主面前重重保举你,让你调入总教,晋升金线护卫;也许能赏你个副统领或队长什么的差事。”
那银线武土连忙躬身道:“谢屠老护法提拔!
屠开方矜持一笑,道:“等老夫先回房,你再送酒菜去。同时,别忘了分别通知甘护法和陈庄主,就说是老夫的意思,要他们只在房中静待变化;董老儿没有倒下去以前千万不可鲁莽行动。”
正说着,另一名奉命寻找黎元申的银线武士也匆匆返店,回报道:“村子里都找遍了,不见黎统领的人影。”
屠开方沉吟片刻,冷笑道:“也好!眼看大功将成,他不在场,事后可以少一个分功领赏的人。你不必再去寻找了,只负责监视住那姓马的店主,不准他或任何人擅自进入后面客房;事成后,更不可放他离去,务必杀了灭口。”
天已入夜,人声渐寂,宏兴栈内开始弥漫着阵阵杀机。
“笑面无常”屠开方、“九指无常”甘平和五槐庄主陈鹏各自屏息凝神,倾听双人客房中动静,心里都有难以描述的紧张和激动。这不为别的,只因雷神董千里的名头太大了!
“毒蛾散”虽然无色无味,万一举止神情方面露出什么破绽,挑起一场血战,谁也难预卜胜负存亡。
店主马回回更是惊惧交集,冷汗遍体。他本是安份百姓,如今店里已经藏着一具死尸;假如再出两条人命,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即使赏赐再厚,至少回回村是不能安身了。想到今后势将背井离乡,飘泊天涯,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惶恐和焦急。
在一个善良回民的心目中,谋命杀人,罪恶重大!生前纵不犯案遭报,死后也会领受严厉的惩罚;灵魂永坠地狱,不能再入天堂了。
马回回真想通知客房中的雷神和江涛,叫他们千万不能喝酒,赶快逃命……又想趁血案未发前,自己偷偷躲开是非之地。但是,这两项愿望他都无法实现;几次站起身来,又被那监视的银线武士怒目叱止,颤抖着重又坐下……
整个“宏兴钱”内,只有雷神董千里和江涛两人毫无所觉,仍在房中商议着第二天拜访红石堡的细节。
那名假扮店伙的银线武士把酒菜送进客房;董千里一眼瞥见酒壶甚小,登时不悦地道:
“这点酒,浸豆子喂牲口都不够,你是怕咱们喝了酒不给酒钱吗?”
“店伙”忙笑道:“老客说笑话了。是小的怕老客您等不及,先送一小壶来,厨下正烫着哩。您老一边喝,小的再给您添就是了。”
董千里挥手道:“拿回去,换大壶送来。像这样小的酒壶,没的叫人瞧着生气!”
“店伙”不敢违拗,只得连声答应,退出房外。却在心里骂道:“这真是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容人到五更!老鬼大约是等死等急了,大爷就成全了你吧!”匆匆回到厨下,取了那壶有毒的酒。走到门外,心里又不免迟疑;揭开壶盖闻了闻,酒热气香,毫无异味;想尝一口,又不敢。耸了耸肩,硬着头皮送了进去。
这一次,董千里比较满意了,笑道:“伙计,你别在这儿伺候,再去厨房多烫些酒。照这种大壶,先送十壶来。”
“店伙”口里应着,却不肯离去;一面斟酒,”一面陪笑道:“您老放心喝,厨下已经在准备了。知道您老海量,酒尽够的。”
董千里微微一笑,也未再催促;举起酒杯凑在鼻前嗅了一下,又凝目注视杯中酒液的颜色。片刻,才哂笑道:“嗯!还不错,味正色清,大约酒内不会有蒙汗药,可以放心地喝了。”
那“店伙”骇然大惊,失声道:“老客别开玩笑,小店是安分人家,担当不起!”
董千里哈哈大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出门在外,凡事总得当心一二。其实,纵有迷药,咱们也不怕。不过你们那位掌柜的神色有些不对,难免使人生疑。”
“店伙”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尬尴地笑道:“老客错怪了,咱们掌柜的不擅言词,却是个道地的好人。”
董千里道:“世上面善心恶的人多的是,不能不防着些。”
那“店伙”连忙岔开话题道:“您老喝酒吧!别等酒凉了容易伤胃。”
董千里笑道:“这话很对,酒凉伤身。娃儿,来!咱们干一杯。”
两人刚举杯欲饮,忽然听见一声呻吟,似有人在低叫道:“唉哟!肚子好疼啊——”
江涛一怔,停杯诧道:“咦!好像是谁在呼痛?老前辈听见了没有?”
董千里道:“的确有人呻吟,而且就在左边隔房。伙计,是不是客人得了急病?”
那名假扮店伙的银线武士不觉机伶伶打个寒噤,一点也不错,他也清清楚楚听见了那声呻吟,而且声音系由左边隔房传来的。左边隔房,正是留给黎元申的那一间;房中分明是空的,只有床上藏着那姓钱的珠宝商人尸体,难道他并没有死?
他心念电转,惊惧不已,急忙顺口答道:“是的,左边房里住的客人,的确有些不舒服。午间已经请大夫诊过病,吃了一帖药,正盖着被子发汗。二位慢慢喝酒,小的这就过去看看。
正说着,还没有转身;却听见隔房呻吟变成了小调,幽幽唱道:“初一呀十五庙门开,判官呀小鬼两边排;判官手拿着生死簿,小鬼手拿着追魂牌。追魂牌上有七个字:‘作恶报应及时来’!”
阴森沙哑的小调,明明正是钱胖子的声音。那“店伙”毫发悚然,脸色大变。
接着,小调又起,唱道:“阵阵呀阴风滚黄尘,飘飘呀荡荡回店门。啜一声开黑店的心太狠,不该把毒酒,害我命归阴。我在那阎王殿告了一本,要和你阴曹地府对质分明。五殿阎君把罪来定,刀山戳你的肉,油锅炸你的身!管教你历尽苦刑,变牛变马变畜牲;千年万世,永不超生……唉哟!我的肚子好疼呀——”
假扮店伙的银线武士只听得冷汗遍体,心胆俱裂,猛转身,便待夺门而逃。身形甫动,雷神董千里突然沉声喝道:“伙计,往哪里走!”
那武士凛然却步,颤声道:“我……我……我只是……到隔房……去看看……”
董千里冷笑道:“不用急,先把这杯酒喝了再去也不迟那银线武士情知败露,拔步便奔。才到房门口,突觉劲风迫体,“肩井穴”已被董千里一把扣住!但听喝声震耳:“好小子,你还想溜?未免太看不起我董某人了。”
董千里一手扣住那银线武士穴道,一手取了酒杯;不管愿不愿意,捏脖子就灌。
可怜那名武土,大功未成,重赏未领:“毒蛾散”掺的酒,倒先尝了滋味。一杯落肚,内腑起火!霎时间,肝肠寸断;就像被利剪一寸一寸剪着似的,那份疼就甭提了!然而,他却不如“钱胖子”潇洒从容,还有心情哼小调;只疼得两眼发黑,嘴角渗血,嘶声哀叫道:
“救命啊!屠护法、陈庄主,救救命——”口里惨呼未已,自己却等不及救命;两腿一伸,灵魂儿“飘飘呀荡荡到阴曹”,去跟“钱胖子”对质去了。
江涛骇然道:“酒里果然有毒!
董千里抡起尸体,掷向门外,喝道:“娃儿,咱们搜!
老少二人错掌护胸,穿出房门。通道里一阵乱,陈鹏和天南二鬼早已各摆兵刃,堵住了前后去路。董千里怪眼一翻,纵声大笑道:“老夫真是糊涂,竟末想到屠护法就是老朋友!
屠开方阴恻恻笑道:“现在知道还不算迟;只可惜浪费屠某一瓶珍贵的‘毒蛾散’,结果仍须委屈董兄溅血‘追魂爪’下。”
董千里笑道:“天南三鬼好歹总是名列十三奇的成名人物,想不到卖身投靠天心教,居然又干出下毒的无耻勾当。董某深感齿冷!
屠开方阴笑道:“兵不厌诈,这也算不了什么。咱们受聘天心教,荣任总教高级护法。
此举奉命追擒从本教偷录剑谱脱逃的江涛小辈,原与董兄无关;是你自甘趟这浑水,咎由自取,怨得谁来?”
董千里冷嗤道:“听你口气,敢情自信能胜得董某双拳?”
屠开方道:“天罗地网早已布好,谅你们插翅难飞。不过,屠某却也不欲逼人太甚。假如董兄答应置身事外,甘愿退出是非漩涡,咱们也乐于顾全旧谊,放你离去。”
董千里哈哈笑道:“多承盛情!可惜董某这身老骨头天生贱命,毒酒没有喝,倒想再试试天南三鬼的喂毒追魂爪。彼此旧识,不必多说废话了,咱们是就地解决呢?或是另觅较宽场所,放手一搏?”
五槐庄主陈鹏抢着接道:“反正是死,何必再选地方?”
董千里怪眼一翻,沉声道:“恕董某眼拙,阁下何人?”
五槐庄主应道:“在下陈鹏,乃天心教鄂州分教五槐庄庄主……”
董千里回眸转问江涛道:“娃儿,你在鄂州被骗译书,以致受困天湖,就是这家伙弄的圈套吗?”
江涛道:“不错,正是他!”
董千里傲然冷笑道:“原来只是个小小爪牙!娃儿,告诉他,就说我老人家不屑与他交谈,叫他给我站远一些!”
陈鹏听了这话,怒不可遏,厉声道:“姓董的老匹夫,死在眼前,还卖什么狂!”
“鼠辈大胆!董千里一声断喝,双眉陡扬,猛地抡拳飞击而出。陈鹏提足一口真气,沉桩翻掌,便待硬接。屠开方急叫道:“陈庄主,使不得——”呼声未毕,双方掌力已虚空相触。只听一声闷雷般暴响,狂飚怒卷,暗劲横飞……
雷神董千里袍服拂动,昂然屹立如故;五槐庄主陈鹏却踉跄倒退了五六步,内腑一阵翻腾,“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刹那间,呼喝连声,人影纷乱;附近门窗齐齐震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