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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心眼。
察觉自己正犹豫不定的伊莎贝拉吓了一跳。她是因为看上了约翰的财力和经商本事,才决定要嫁给他的。不过,若是史迈利死掉的话,威廉同样可以继承大笔的遗产,然后他再跟海伦离婚,那情况就会不一样了。伊莎贝拉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再度感觉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剧烈地晃动着。
——也许,一切还来得及……
她反复思索着“死”这个字的意义。
? 5 ?
“死亡”的阴影在洁西卡·巴利科恩的脑海里徘徊不去。
其中一个是活生生的肉体之死。昨天深夜,她的公公法兰克·欧布莱恩连人带车地从春田瀑布附近的断崖摔了下去,当场死亡。虽然没有找到类似遗书的东西,但熟悉内幕的人都在推测,公公的死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自杀。
昨天,在洁西卡夫妇没出席的巴利科恩家的晚宴上,约翰宣布要跟一名叫南贺的小日本人合作,共同开发土地——威廉特地来打电话通知他们。洁西卡记得很清楚,当时公公脸色苍白得就像死人一样。虽然他早知道约翰无意和他续约,却总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他总算认清了事实。挂上电话的他就像往常一样,猛灌威士忌,看能不能壮壮自己所剩无几的“胆量”,然后他丢下一句:“我再去找史迈利谈谈。”就出门了。
照理说,应该由洁西卡出面替公公向自己的娘家说情的,但她根本就不想这么做。就算爸爸答应了,约翰也未必听他的,更何况,洁西卡本来就没有意思要替公公争什么权利。洁西卡对夫家已经死心了。这个家没有未来,她的婚姻也没有未来——她是这么认为的。
而这正是另一个徘徊在她心中的“死亡”阴影。
“喂,我说……爸爸的葬礼……还是要在微笑墓园举行吧?……”
洁西卡转头看向发话的人——胆小鬼兼受气包弗雷德。一肚子气的洁西卡劈头就骂:
“哟!你的心胸还真是宽大,竟然要把葬礼托付给害死自己父亲的凶手。”
弗雷德涨红了脸,抖着脆弱的下巴说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不在微笑墓园办的话,外面的人不知会讲得多难听……对了,关于宾客名单的事——”
洁西卡不耐烦地打断丈夫的话。
“哦!随你高兴。你大可把你们那票热情奔放的爱尔兰亲戚都找来。”
“你可、可不可以不要讲这种话——”
洁西卡懒得理他,别开了脸。
这样的相处模式正是困扰洁西卡已久的另一种死亡阴影。
——这种死亡阴影是所谓的“错误的婚姻”。
自从与尼克·泰勒的恋爱告吹之后,一连串的失败就开始了。贫穷却优秀的尼克,要是继续跟他交往的话 ,此刻的她肯定也是既惬意又满足吧?偏偏尼克不喜欢她的自私,弃她而去,一个人跑去波士顿念大学。然后,就在那里跟乖巧却极为平庸的女同学结了婚。听说人家现在在波士顿当律师,夫妻感情如胶似漆。每当想起这件事,洁西卡就恨得咬牙切齿。被尼克甩掉的她,为了报复前男友,开始跟财力雄厚的房地产小开弗雷德交往,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这一时的冲动成了洁西卡人生的最大败笔。胆小鬼弗雷德根本就缺乏做丈夫的魅力,欧布莱恩家的财产她也没捞到多少。这下倒好了,与微笑墓园的关系破裂不说,法兰克又死了。弗雷德是个只要父亲不在就连削铅笔都不会的废物。事实摆在眼前,今后欧布莱恩家的家运将像溜滑梯一样,一路衰到底,再也爬不起来。
洁西卡此刻的心情就像坐上沉船的老鼠,只想快点逃出去。她左思右想地拼命动脑筋。
——我无论如何都得从“错误的婚姻”这个死亡的阴影逃出去。没错,我要跟弗雷德离婚。随便编个理由,找个适当的时机,逃离这个男人。趁他还有钱的时候,敲他一笔赡养费,跟这乡下地方说拜拜,搬到波士顿或是纽约那种大城市,就好像重获新生,我要在那里展开全新的生活,说不定还可以找个配得上自己的伴……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钱。光靠赡养费不知道够不够……不对,等等,我应该可以从其他地方拿到钱。就算赡养费拿不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巴利科恩家的主人——即将咽气的父亲会留下多少财产给我呢 ?
“喂,你有在听吗?”
丈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美梦,洁西卡再度转头看向这个讨人厌的对象。
——我离开之后,这个人会很困扰吧?他可是老爸不在就什么事也做不成的白痴。到时候,他一定会拼死拼活地留我,不过我的心意已决,是不可能会改变的。我将毅然决然地离开这个家。
——就算公公看不下去儿子的可怜样,从坟墓里爬出来,父子两个联手逼我都没用……
? 6 ?
詹姆士·巴利科恩拉开摆在作业台上的防水袋拉链,专心地把尸体从里面弄出来。
经过数分钟的苦战,好不容易见到尸体的詹姆士一副很吃惊的样子,不但嘴巴张成O形,还扶了一下无框眼镜。在一旁帮忙的沃特斯看到他这样的举动,不禁纳闷了起来。
——面对死者总是非常冷静的詹姆士之所以有这么反常的反应,可能是因为那人的死状十分凄惨吧?
沃特斯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的确,那具尸体的惨状还真是空前绝后。身上好几个地方都有挫伤的痕迹,右前臂和左大腿还骨折了,呈现九十度角的扭曲。头部的情况算是比较好的,但脖子就只剩一层皮和身体相连着。微笑墓园经常会接到这种因意外而横死的案子,不过,这具尸体真的可以去报名艺术学院的最佳化妆奖了。
然而,我必须说沃特斯这次完全猜错了。在处理尸体这件事上,詹姆士可是个中的老手兼专家。就好像外科医生到了手术室,如果想吐的话就做不了事,遗体化妆师面对尸体时也必须练就毫无感觉的本领。更何况,他曾去过越南帮政府做事,死状更惨的尸体他都看过,这个还吓不了他。
詹姆士的反应之所以异于平常的理由,是因为他跟这个男的很熟。死者生前与微笑墓园有生意上的往来,同时也是他同父异母姐姐的公公,是名叫法兰克·欧布莱恩的不动产商人,欧布莱恩昨天深夜前往利墓园不远的春田瀑布途中,连人带车翻落断崖,就此一命呜呼。
欧布莱恩的死其实不是意外,有可能是自杀——这样的传言詹姆士也有耳闻。他们说,取代父亲掌握墓园实权的约翰拒绝再和欧布莱恩续约,逼得心灰意冷的他走上绝路。
可是,就算欧布莱恩是自杀死的,詹姆士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在他个人的观念里,人会了断自己的生命是很自然的事。
詹姆士一边看着尸体,一边思索。
——在这宇宙里,拥有生命才是不自然、才是违反平衡的。是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因此为了达到自然地平衡状态,只要是人都会有求死的本能。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詹姆士突然认真思索起是什么促成了欧布莱恩的死。
——拥有墓园实权的约翰。
说到这个,詹姆士也很无奈。跟失去事业心、把墓园所有工作交给各部门负责人的爸爸不一样,约翰是那种事必躬亲,吹毛求疵到让人受不了的老板。虽然权力欲没那么重的詹姆士认为让约翰当墓园主事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毕竟自己的地盘收到他人的侵犯,还是会觉得不愉快。
“怎么样?老大,要缝合吗?还是先清洗干净?”
被沃特斯这么一喊,詹姆士猛然回过神来。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这两、三天游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做,得尽快把这件事搞定。
“嗯……看这情形,还是先帮他缝合吧——”
詹姆士话说到一半,发现沃特斯根本没在听自己讲话,助手的视线从刚才就一直盯在尸体身上。 棒槌学堂·出品
沃特斯继续盯着尸体的脸看,一边以极度沙哑的声音说道:
“老大,刚、刚才,尸体的眼睛好像睁开了一下……”
? 7 ?
载着莫妮卡·巴利科恩的轮椅离开主屋,穿过欧式庭园造景的墓地,爬上了通往教堂的小路。
坐轮椅的老太婆一边拨开垂到耳边的一绺头发,一边回头往后面看。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刚离开的巴利科恩家的老房子。她最喜欢那第二帝政样式特有的复折屋顶【注:屋顶比例较大的一种型式,屋顶分为两折,下方的坡度比上方坡度陡】衬着秋高气爽的蓝天,清楚分明的样子。白天的时候,坐落在屋顶四周围的铸铁雕饰,在阳光照射下就像王冠一样发出耀眼的璀璨光芒,随着日影逐渐西斜,五彩缤纷的石板瓦似乎幻化为古代鱼类的巨大鳞片,显得无比妖艳、动人。
还有凸出于屋顶下方那独特的寡妇露台(widow's walk),这也是她的最爱。她经常步出作为育婴室的顶楼房间,来到这露台上和孩子们——尤其是杰森,一起眺望美丽的花园墓地,天南地北地聊天。
——杰森……每当想起这个名字,莫妮卡就一阵心痛……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但我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此时,莫妮卡的脑海里浮现了另外一个名字。只要一想起杰森,就会如影随形、一起出现的——詹姆士。外表相同,内在却完全不同的双胞胎、他们一个是光,一个是影。莫妮卡虽身为母亲,却一点也不了解詹姆士。相对于杰森的天真、善良,詹姆士从小就紧紧锁住自己的心扉……如果年迈、昏聩的老母亲能够用语言把深藏在自己心底的不安说出来的话,或许她会这样说:
——我早就把两个儿子都弄丢了……
莫妮卡急忙打住这些忧郁的想法,再度抬起头,向这一百年来一直打瞌睡的老房子露出坚强的笑容。然而,她的微笑终究没能持续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