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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漠天微笑道:‘那也要感谢公子,为我们打破这个屏障。’
容若一笑,神色却又有些悠然:‘如果,许将军你真觉得,我的某些看法是对的,能善待俘虏,也善待自己的将士,会得到更好的回报,那么,做为秦军边关守将,能和楚军订立一些规则吗?’
‘什么?’许漠天略有不解地扬扬眉。
‘我知道要秦军保证不和楚军交战,不进攻楚军,那是不可能的,决定两国征战与否的,从来都不是驻边将领。上头有命令,就要大打出手,上头没命令,边境上也免不了小磨擦,大小战事不绝,死难之人也不绝。想要停止战争,不要杀伐,虽然是很好的愿望,但现在,不过是痴人说梦。不过,至少我们可以尽力,在战争的前提下,订一些对彼此都有利,双方都不会反对,大家都能默认的游戏规则。’
许漠天微微皱眉:‘比如……’
‘比如双方约定,攻城之战的时候,不管谁攻下了谁的城池,都不可以屠杀平民,比如抓住了俘虏,不可以虐待杀戮,双方在战后,可以进行换俘,为求公平,可以用一比一的规则来换,多出来的也要按事先订好的金银比例赎回来,其他还可以有一些细则,慢慢加上来。’
许漠天徐徐点头:‘这样的约定,的确对每个人都好,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相信,敌将可以做到的。’
容若笑笑:‘我很信任你和陈逸飞将军的操守品德,虽然站在国家的立场,你们是敌人,但是,你们都是大英雄、真汉子。正所谓英雄相惜,公私分明,抛开国家立场,若能相知相信,不也是一桩美谈吗?’
许漠天想了一想,才慢慢道:‘不管怎么样,容公子的建议,对于士兵和城池中的百姓都只有好处,所以,我会尽力尝试的,尽管我不能保证什么。’
容若微笑:‘能开始走第一步,就已经很好了。火种播下时,虽然微弱,焉知有一天,不能真正燃起燎原之火。’
他抬头,透过窗子看向遥遥夜空:‘在这个乱世之中,国家争伐不绝,百姓死伤惨重,到处都有痛苦和杀戮。想要有一个救世主,迅速崛起,平定天下,只怕不易,想要诸国都止兵停戈,烽烟消解,也是做梦。但至少,我会尽力尝试,让人接受一些仁恕的观念,让人行事,能凡事退一步。我其实并不惧怕去见秦王,见到秦王,或许我的想法也能改变他。如果有机会,我想要周游诸国,去看各个国度的风俗人情、君主的作风、朝臣的看法。如果有一天,各国能有一些公认的协约,彼此限制,不可屠杀平民,不可虐杀俘虏,以及其他一些,能保障大多数百姓和士兵权益的规则,被诸国所认可,被天下人一起监督,这样,或许可以救护许多人,减少很多残忍丑恶的事情发生。’
他遥望远处的眼神,深沉得仿佛可以穿越整个时间和空间,喃喃的声音,不似在对任何人说话,只像是在于他自己的心灵对话。
许漠天站在他面前,却觉得一阵恍惚,感觉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真实,似乎随时就会消逝在天之尽头,却又无法在这个沉静的夜里,在听到他的这些话后,可以不动容。
面对著有些虚幻之感的容若,许漠天忍不住低声唤:‘公子。’
容若震了一震,才回过神来,脸上微红:‘对不起,许将军,我有些走神了。’
许漠天笑笑:‘其实我是想问,公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不知道我有什么事,可以为公子效力,略做回报呢?’
容若想了一想,才道:‘许将军,如果可以,能够善待卫国的百姓吗?’
许漠天没想到容若忽然提起卫人,不觉一怔。
‘卫人生活极之困苦,让人生怜。听说秦国和楚国的驻卫使臣,都对卫人极尽压榨欺凌,而秦国和楚国的驻边军队,就是威胁卫国,让卫国百姓只能忍气吞声的刀子。我已经劝过楚国的使臣宋大人,也得到了陈将军的许诺,以后楚国会尽量善待卫人,不要过份欺压他们。那么,许将军,你能给我同样的承诺吗?你能请秦国的驻卫使臣,对卫人,稍稍放宽一些吗?’
尽管容若平日的说法、做法,总是出人意料,但现在,许漠天仍然感到十分不理解,他一个承诺,对于身陷囚笼的容若应该非常重要,就算不可能答应放容若走,至少也能给他许多方便和帮助,可是他却没有用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有用在楚国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考虑卫国,为什么你要帮助卫人,为什么,你……’就算以许漠天的修养功夫,这时也觉得惊愕莫名。
容若却只是平静地微笑:‘我说过,楚人也罢,秦人也罢,都是人,卫人,当然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活下来的权力,就不该受凌辱,不应被压迫,不可遭欺凌,这样的事,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装做没遇到,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我也是人,人为万物之灵,人应该帮助同类,而不是压迫、杀伤、欺凌、羞辱自己的同类,这种事,连畜牲也不会做,何况你我都是人。’
他的眼神无比清澈,他的神色安详从容,他的语气轻淡平和,可是却让许漠天听得,不觉一阵羞惭。
他一生自负英雄,也从不觉有什么良心亏负,从不认为自己做过什么不该不当之事,为了秦国杀敌夺城,为了秦国破国屠族,他爱他的国家,他效忠他的君主,他从不认为这是错误。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真正跳出了所有国家的范畴,仅仅做为一个人,来看待所有其他人。不偏激,不仇视,只是纯粹的用普通人的心理,去关心帮助每一个人。
许漠天不知为什么,忽然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到底染了多少鲜血、行过多少杀戮,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至今也并不认为这是错误。
只是,他真正意识到,并开始反思,那些敌人,其实,也同样是人。
他们和他一样,是有血有肉的人,无论秦人、楚人、卫人,或是魏人、周人、宋人、燕人,其实,都同样是人。
容若看他面露迷惘之色,心中欣慰,知道他是真正受到了触动,张口正想说话,胸口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尖锐的痛楚像是无数把钢刀在他体内残忍的搅动着,蔓延到他全身,一时之间让他站立不住,整个人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楚韵如脸色大变,过来扶他。
‘公子。’许漠天也神色震动,探身过来看他的状况。
容若努力想支撑起自己身躯,却觉得全身没有一丝力量。
楚韵如扶住他,又惊又慌,声音中已带了哽咽之意:‘你到底怎么了?’
容若想抬头对她笑一笑,却连这一点也无法做到,胸腔像是被碾碎了一般,他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胸口的痛楚像是钻入了骨髓之中,他只能靠在楚韵如身上,勉强将自己身体蜷缩成一团,全身颤抖着。
耳旁传来许漠天的连声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有无数的脚步声,无数人在转瞬间环绕在身旁,无数个声音在叫他,似乎都在焦急之中,带着关切。
但他已经无力分辨。
在逐渐昏黑的视线中,容若努力抬起头,看着那含泪凝望他的明眸,他那样盼望地看着,被痛楚所炙红的双目只专注地看着那个女子,似乎这张脸孔,这个人的存在,能带给他暂时的安乐。
看到那美丽脸上滚落的泪水,他努力微笑,然后颤抖的手用尽仅有的力量,向她的脸上拭去:‘别哭,我没事……’
一道尖锐的痛楚有如电击般穿过他的胸腹之间,容若痛的整个人弹跳痉挛起来。他想用双手按住胸口,却又不愿垂下为楚韵如拭泪的手。
他不顾胸口如火烧的痛苦,深深吸了一口气,狂烈的炙痛几乎淹没他:‘韵如,别为我担心,我只是……’
他的声音低哑,想说什么,却又因剧痛而语不成句,在那样艰难的挣扎中,他贴在她脸上的手终于缓缓垂落,陷入黑暗。
‘若儿。’
一声惊呼中,楚凤仪猛然自榻上坐起,珊瑚枕、绵绣裘滑落于地,容颜一片苍白,眼神散乱惊慌。
‘凤仪。’被惊醒的萧逸伸手轻轻抱她入怀:‘你又做恶梦了。’
楚凤仪用力抓住他的手,脸色异常苍白:‘我梦见若儿满身是伤,奄奄待死,他向我求救,可是,不管我多么拚命奔跑,都靠近不了他。’
‘傻瓜,天下慈母一样心肠,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前几天就接到消息,若儿已经被陈逸飞迎入了飞雪关,我也传了手书,让他即刻把若儿带回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他了。’萧逸微微笑笑,语意轻柔。
‘可是,边关离此毕竟遥远,消息传递再快,一来一往,也要相隔半月,又怎知这几日之间,不会有变化。这几天我心中总是莫名地感到害怕,夜夜睡不安宁,我的若儿……’说起容若的安危,楚凤仪哪里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风度,只如天下间任何一个担忧而无助的母亲一般,忐忑不安,惊惶不定。
‘不要担心,你不过是关心情乱罢了。他也太任性胡闹了,却让你做娘的为他这样担惊受怕,牵肠挂肚。等过几天他回来了,好好罚他一番。’萧逸见楚凤仪这般伤心牵念,心中一痛,自然要把火气发在容若身上了。
他口里虽柔声安慰,心中却暗下决定:‘等带了他回来,再不管他怎么胡搅蛮缠,绝不让他再这样满世界乱跑了。’
这个时候,他并没有想到,五天之后,他就接到了陈逸飞奏报容若被秦军所获的请罪密折。
在楚凤仪于梦中惊醒时,与楚国相隔万里的某一个地方,一个人忽然全身一震,倏然站起,遥望远方天际。
‘怎么了?’身边那一袭白衣如雪的男子有些惊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