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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尹文,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尹文。”
“我知道她是尹文,还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搁下她。”
“这都是命啊!”南先生无奈地感慨。
“是命。”翁七妹也说。
……
“七妹!”外边传来尹文的叫声。
跪在地上的一对泪人赶紧相扶站了起来,屋外的女人已经进屋。她向七妹伸出手去,“你就是七妹?”未等七妹作答,她早已把七妹的手拉到自己怀里,“七妹,你受苦了。”
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如此问候,翁七妹心中五味翻腾。“你是尹文?”
“对,我就是尹文。早就听说了你,惦记着来看看,果然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尹文大大方方地说。
“比不上你。”面对洒脱妩媚的尹文,翁七妹感到一丝卑惭。“我是叫你嫂子,还是叫你姐姐”翁七妹问。
“你随便吧。”尹文爽快地应着。
翁七妹的心凉了。她忧怨地看了南先生一眼。南先生卑怯地低下了头,面对一张喜盈盈的笑脸,翁七妹不愿露出愁惨。她有她的自尊。她说:“还是叫姐姐吧,叫姐姐亲。”
“我的好妹妹!”尹文把朴拙的翁七妹拥进怀里。感受着这亲热的拥抱,翁七妹心中悲愤地说:我完了!
九
夜晚,尹文和翁七妹住在一起。
“七妹,我知道你对明阳的照顾,我谢了。”尹文说。
“这话就远了,我落忍。”翁七妹说。
“什么叫落忍?”
“用你们城里的话说,就是甘心情愿。”
“你真是善良的姑娘。”
“说不上,你要是在我这份上,也会这么做。”
翁七妹的话,使尹文震惊,她感到了这个村姑人格的力量。
“你为明阳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一定好好报答。”
“你又说远了,咱是落忍,没想着报答。”
“我们接你进城,帮你治病,跟我们一起过,让我们俩像亲姐妹一样。”
“那咱可就高攀了。”
“高攀什么,我也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尹文竞哽咽了。
翁七妹说:“咱不说这个了,咱说说你们城里的生活。城里是咋个样子?”
“城里人住楼房,上班坐汽车,就连屙屎都坐着。”
“城里人可真福气啊!”
“城里有大商场,女人穿的戴的,花花绿绿,数也数不清;城里有影剧院,大冬天里暖气放着,热热呼呼地看戏看电影。”
“都演啥戏?有梆子戏没有?”
“京剧、评剧、豫剧……啥剧都有,有梆子戏,河北梆子,山西梆子。”
“没咱山里的梆子——京西梆子?”
“没有。没听说过。”
“噢。”翁七妹很失望。“咱这儿的梆子很好听,南先生没跟你说过?”
“没说过,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说。”翁七妹听了,就更失望了。她感到,南先生心里根本就没有她。
“城里人的日子真好,真让人羡慕。”翁七妹说。
“所以,你要跟我们出去,去过城里人的日子。”
“再说吧。”
“七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尹文被七妹的话搞得莫名其妙。
“睡吧,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也累了。”翁七妹说。
尹文一会儿就睡着了。翁七妹的眼,一夜都睁着。
第二天,尹文说对南先生生活过的山、地和羊群都感兴趣,叫南先生领着她去转转。翁七妹说:“叫大元领你转吧,我还有话要对南先生说。”
翁大元被叫来了,他双眼圆溜溜地瞪着尹文。尹文摸了摸翁大元的脑袋;翁大元头一甩,“少摸人家的脑袋!”他对尹文有很强的敌意。刘淑芳感到过意不去,“还是我领你去吧。”
南先生跟着翁七妹回到了他原来的住处。
“我不能跟你走,跟你走,我算个啥?”翁七妹说。
“算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南先生说。
“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以前我是你的过路婆娘,今后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的恩人,我的小母亲!”
“那是你们知识分子的说法,我啥都不懂。”
“你的身体坏了,我不能搁下你不管。”
“那是咱的命,跟你无关;你不要大发慈悲心肠,那会让我瞧不起你。我只知道,既然做不成夫妻,就都离得远点,别粘粘乎乎的,都烂、都贱!”
“你怎么这么说?”
“那你让咱咋说!咱文化低,没那么开通,就认死门儿。你那个尹文也认死门,我看出来了。”
“你们怎么就没有一个不认死门的?”
“哎,南先生,可惜你还是个大教授,你不懂女人!”
“别说那么多了,我求求你,跟我走。”
“不走!”
“那你叫我怎么办?”
“你答应咱一件事,然后一了百了。”
“什么事?”
“你最后要我一次。”
“我不能。”
“咱做过你的女人,现在还是你的女人,你咋连一个可怜的女人最后的要求都不答应呢?”翁七妹哭了。把自己脱成一片惨白等着他。
南明阳教授懵了,“七妹!”他也哭了;任翁七妹把他的知识分子外衣一件一件褪去,露出光光的男人的身子。
南先生应了那个命令,“七妹,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我就不走了!”
“你是说梦话哩!你心里想过的,是你那城里的日子啊!你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你已不是以前的南明阳,我也不是以前的翁七妹;以前的那两个人都死了,都死了!”
在泪水中,翁七妹的快感来临了,她大叫一声“明阳!”牙齿紧紧地咬在南先生的肩上,他的心肝痛彻!
一片死寂。
南先生的肩头淌着血。前七妹惨然地笑着,如一重幽魂。
她平静地穿着衣服,“你已经把翁七妹埋藏了,你该痛痛快快地离去了,明天你走的时候,不要说得太多;请你看在我们情一场肉一场缘份上,给一个可怜的女人留一点面子!”
要上路了,尹文见七妹未有动身之意,便说:“七妹,赶紧收拾一下,咱们早点走。”
翁七妹说:“咱先不走哩,我娘就我一个闺女,一走她会伤心;等给她老人家养老送了终,咱再去找你们,也过两天城里的日子!”她笑着,出奇地恬静。
尹文看着南先生,投去祁求的目光。
南先生面无表情,“也好。”
“你们赶紧上路吧,我腿脚不好,就不送了。”翁七妹平静地目送他们走远了。
南先生走到村口,见到了默默地站着的翁大元。
“大元,我走了,有功夫跟你七姑到城里去玩儿。”
“不去,我不认识路。”
“你别生气,有些事你不懂,大了,也就懂了。对了,大元,现在国家恢复了考试制度,就你的文化水平,可以直接考县城的中学。”他见大元不吱声,转身对身边的翁上元说:“上元兄,孩子的事,你要早做打算。”
送走了客人,却不见了翁七妹的踪影。翁上元找到了南先生原来的住处,见到了满面泪水的翁七妹。
“叫你去,你不去;人家走了,你倒有出息了!”翁上元挖苦道。
翁七妹愤怒地瞪着翁上元,“去?去干啥?给人家做小?!”
翁上元愕然。
翁七妹放平静了语气对翁上元说:“哥,你回去吧,让咱一个人呆会儿就好了。”
翁上元愤愤地走出屋门。
“肏!这叫什么事儿哩!”
屋里只剩下翁七妹一个人的时候,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密匝匝地,找不到一丝光亮。一团浓浓的酸涩涌上她的喉头,巨大的悲楚逼着她喊叫。她喊出来了,竟喊出了《哭眉阝子》的腔调。她吃了一惊。难道《哭眉阝子》属于我,那么我就唱《哭眉阝子》。她唱,含着泪水唱;她唱,饱含着悲抑唱……。唱着唱着喉头塞满了化不开的块块垒垒,她哽咽着,喉头发不出声音来了;她疼痛的心在情不自禁地唱着,可腔嗓却喑哑着,她感到了一种空前的绝望与窒息。她陷入一种可怕的晕眩。在晕眩中,她看到了南先生恍惚的身影:南先生正翻转着腰腿跟着她学唱《哭眉阝子》;南先生的脸子很白,表情却很冰冷,似乎在等待着她幽怨的凄美的韵调,他好温暖于那特别的韵调里。于是,一个强烈的意识逼促着她:我必须唱出来,那是我与南先生在晦冥之中的最后的一段情缘。她运足了身上所有的气力,奔攒着涌向她幽闭的腔嗓。终于唱出来了,却是撕心裂肺的一声——
“我的夫哇!
她把圆润幽婉的《哭眉阝子》给唱破了。
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卡
翁七妹自从进了那个屋子就一直没出来。
翁上元感到蹊跷,让大元去看一看。推一推门,门插着;喊几声人,无人声。翁大元便学几年前他爹的样子,把门踹开了。
屋里的情景跟几年前一样,翁七妹也学她爹翁太元的样子,把自己吊死了。所不同的是,翁大元是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翁七妹是把自己吊在窗棂上,比她爹低了一档次。
翁大元平静地看着他吊死的七姑。他七姑死得可不平静:死前做过一番挣扎,胸前的扣子被掀掉了,露出了两个青白的奶子;由于两个奶子过于肥大,他感到一丝厌恶。
他走出屋门,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大骂起来:
“南明阳,我肏你个娘!”
这骂声说明,南明阳教授与后岭的联系,连根断了。
不过,对于南明阳教授来说这似乎没什么:他依据在后岭的笔记,写了一部极为深刻的人类学著作,轰动了整个学界;是后岭人的包容和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姑的爱情与牺牲,喂肥了他的理性,他有福了!至今他仍然活跃在学界,且德高望重。
据说他正在写自传,不知他在后岭这一章是怎么写的。
第十二章
一
翁七妹的死,对翁上元翁大元父子的震撼是巨大的。
翁大元对一种全新生活的向往更强烈了。他心里说:狗日的南先生可以来,也可以走,我们山里人却无处可走,这是一种天大的不公平。南先生因为有文化,就可以轻易伤害我们;我们的蒙昧,使我们轻易地就被伤害,所以,我们必须也要有文化。他想到南先生所说的去考县城中学的问题。这对他具有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