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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真很平静,修长的手指搭在桌沿,很有节奏地敲着。
“然后呢?”
流川道:“那是不是真正的原因?”
藤真微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原因吗?”
“不。”流川道。
你不需要借口,但不可能没有原因。
“我一直想问你——在你心目中,阿牧是个怎样的人?”
藤真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你认为我会了解他?你为什么不去问仙道?”
流川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无理。藤真与牧确实并无深交,若论交情,恐怕是远远不及仙道与牧的。
但是他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藤真应当是最了解牧的人。
“但是你相信他。”
藤真的表情转为讥诮,但是也许是为了掩盖一些更深的东西。“相信?相信什么?”
相信什么?流川也不知如何回答。和眼前这个人谈江湖的正邪?谈人心的真假?他能够相信什么?他又不会相信什么?
这个时刻,流川才似乎惊觉,从认识起,他对牧的了解,似乎一直停留在表面之上。
他的内心,似乎比藤真的更为难测。
在他的身后,可能会有怎样的秘密?是否在海南掌门这个名字之后,当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所知的黑暗?
“你错了。”藤真疲惫地低语,“其实我根本就无法明白。”
无法明白,是不是就无法去爱,也无法去恨?
所以要用尽一切的力量,付出一切的代价,去证明一种信任,或者是证明一次背叛?
在如此变幻莫测的世界上,心里是不是还能保留,什么猜疑都动摇不了的一点微光?
流川看着藤真,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相信他。”
藤真淡淡一笑,举起杯来。
“算了……我们可不可以都不要管彼此的事情?”
流川无语,也举起杯来,轻轻地碰上他的杯子。
杯中酒清澈如水,粼粼之中,满载月华。
(卷四完)
五卷 雪·浮尘
第三十七章 叩扉应识旧客
翔阳在死亡。
流川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
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消逝,奇峰华屋,异木名花,都似乎失去从前的光彩,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难道真的存在什么妖魅,正在悄悄地吸取去这里的一切的精魂?
流川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是他不想离开。
仿佛是他怀有这样的恐惧,一旦离开,回首之时,就再也看不到这个地方了。
在翔阳的日子里流川做得最多的事情仍然是睡觉,没有梦,但是也睡不安稳。曾经感到的那种空虚似乎如怨鬼一般附在了他身上不肯离去,深入骨髓。有时他会醒,而醒着却与睡着没有两样。他与藤真是同样地孤独,却没有办法分享;从前常做的相对小酌,试剑比武,此时也无心无绪了。两个人都觉察到这种黯淡的气氛,小心翼翼地怕打扰了对方,甚至怕这样的接近,反而使彼此疏远——
于是虽然近在咫尺,他们却连面也很少见了。
这样过了几天,流川突然想起了栖芳园的兰花。
长谷川已死,他的家人也都搬离,而那些兰花呢?
流川本无风雅之心,又是怕麻烦的人,并没多少关心,只是恰好藤真这一日在旁,又无心随口说到罢了。但藤真或许也觉这几日太过冷寞,或许起了什么别的念头,便命人将锁钥拿来,道:“要是你想去就去看看吧,只是我不能陪你。”
流川不禁有些后悔了。提到这兰花,不免要牵动藤真想到些不愿想起的事,不愿念及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将那宅子关闭后就不再去动,听任房屋荒废,花草败落了。
但藤真却似乎已经并不在意,微笑道:“这两天事情实在是有点多,你自己随心吧。那里我一直没工夫去管,恐怕可惜了那些兰花。要是还有活着的,你就带回来好了。”
流川暗叹口气,这个人心里有太多东西,是他永远无法知道的。
大宅无人居住,虽然闲置未久,但空堂尘土早满,蛛网暗结,踏在回廊之上,脚步声冷冷回应,阴风穿堂而来,有如鬼蜮。
到“栖芳”那块牌匾之下,流川迟疑一下,踏了进去。
园中满地枯黄,似乎尽是杂草,名花野卉,早已无别。流川一个人站在园中,昔时情事,又上心头,言笑晏晏,如在目前,但转瞬之间,幻影已逝,眼前所余,唯满目萧条而已。
流川不觉心乱,仿佛那想要摄取翔阳魂魄的精怪正在附近,便不再逗留,走出门去。
似乎风吹草动,轻响飒然,流川霍然回首时,已无声息。
* * *
出了宅子,流川不觉舒一口气,但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他不想这么快就回到翔阳山庄,走远了些,随便找了家小酒店坐下。小店的酒比起翔阳山庄的春醪,味道淡薄许多,流川一杯接一杯地倒,有如喝水一般索然无味。
耽了一整天才回到翔阳山庄,流川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人来人往,看得出都带着种不安的神色,到他询问时,却都遮掩不答。
流川疑惑更甚,没有通报,直接抄小路到了藤真房外。灯火从窗格透出,他走到门外,想要敲门进去,却又迟疑。这时藤真似乎已经觉察到他的到来,站起身道:
“流川?”
流川听见一声女子短促的轻呼,随后藤真打开了门,流川立刻跨了进去。
但是他的目光却首先落在藤真身旁的人身上。
当然他很熟悉那个人。
那是晴子。
这个时候她正呆呆地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流川心里平添疑惑,“难道是赤木逼走了她?或者是藤真把她带到这里来的?”
这时却听藤真向晴子道:“你不至于想再呆在你哥哥身旁罢?”
晴子却答不出一句话,只是揉着衣角,突然朝藤真跪下道:“藤真公子,我知道这次是我多事了……只是请你手下留情,留我哥哥一条性命!”
藤真叹了口气,顺手将她拉了起来,道:“流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流川惊讶莫名,一时也不由沉默。
“难道赤木要来挑战藤真,晴子来为他求饶?”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却听藤真道:“带她走,今夜就离开这里。”
晴子愕然,道:“我……”
藤真看着她,道:“你不肯走?此后无论你哥哥如何对你,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凶险,不趁此刻离开,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流川越听越不对劲,插话道:“晴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子吞吞吐吐,却答不出一句话来,只有眼泪不停地滚下。
藤真道:“你也不必多问,你托我替你找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处境不妙,也不好多在此逗留,你如果能给她找到安身之处,就不要迟疑。”
流川道:“翔阳呢?”
“翔阳?”藤真摇摇头道,“这又关你何事?只要我在,翔阳自然就在。”
流川盯着他道:“我一生不会糊里糊涂因人请托去做一件事,你若要我听你的话带她走,就先和我说个明白!”
藤真眉微微一扬,道:“没什么,事情也很简单——赤木刚宪要挑战翔阳而已。”
晴子的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话却没说出来。
流川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追问道:“那么为什么她要到这儿来?”
他心里疑惑,如果晴子要替她哥哥请求一条生路,藤真或许不会拒绝。但是假如他并没有把握能胜赤木的话……
他环顾一下,见案边竟放着一本绢册,已经褶皱,看那模样,却与他从前所见那本“群芳谱”十分相似。本来他不至关心这些,但此时疑心一起,不禁伸手将那本绢册取了过来。
藤真出手慢了一步,没有夺下那本册子,苦笑一下,道:“你这又是何必?”
流川却已经翻开了绢册。
首几页上便是剑法的招式,旁边有蝇头小字加注。流川此时心急,自然不能细加参详,只是匆匆览过一遍。但他心思敏锐,将剑法在心中模拟一下,立时心惊——那与藤真的剑法十分类似。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一页中细看下去。越看便越感觉到这是真真实实地记着藤真的剑法,从前他看藤真演武时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这时对照这谱上一想,竟然豁然开悟。只是时间匆忙,他也不能深思。
再看下去时,里面清清楚楚,写的正是“破解之法”。
那其中玄机,流川一时也不能参透,但却能看出,写这本册子之人,对藤真的剑法,每招每式,都显然精心研究,详加记录,假如当真辅以赤木这样的高手,恐怕藤真果真危险莫测。
册子最后一页,被人撕去,但看到的一切已经足以让流川心寒。
到底是谁,居然有这样的能力,将藤真的剑法招招记下并加以破解?
掩了那册子,看晴子时,她脸色已经苍白。
他突然明白:赤木已经得到了破解藤真剑法的秘密,因此便决定挑战翔阳,震动天下。而晴子,却是念着藤真昔日救她之恩,前来报信的!
或许她原先也只是想劝藤真暂时躲避,但却无法说服他。这时候一见自己,自然会认为藤真之所以不想避开赤木,只是因为有把握与自己联手杀了他而已。
我会不会与他联手杀赤木呢?想到这一层,流川的心突然乱了。
但是他的迷惑很快被藤真的声音打破。
“现在你明白了。”他冷淡地说,“带她走吧。”
他走出房门,但是流川紧跟上来。
“那么你呢?”
藤真摇一下头,似乎表示他问这个问题简直是徒劳。
“难道你真想用你的性命成就赤木的声威?”流川问。
“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成就一个人的声名,就让他成就。”藤真说,“无论他是赤木刚宪,或者牧绅一,或者别的什么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即使……这样会使江湖大乱你也不在乎吗?会使无数人丧生你也不在乎吗?”流川急促地问,他心里某种遥远的恐惧增长起来,他不想听到他预料到的答案。
但是藤真没有那么回答。
“你的江湖和我的江湖,是不同的,流川。”他说,“无论谁是谁非,你的原则不会是我的原则,你的命运不会是我的命运,所以,你相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