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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心头一冷,难道藤真的下场便是如此……
他会选择坠下悬崖粉身碎骨,或者选择溅血在赤木的刀下?
藤真没有再退。
强弩已末,剑势已竭,赤木的刀势却未终——
纵然是流川,也不禁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在赤木的刀就要朝藤真发出最后雷霆般一击的那一刹那,藤真手中的剑却如闪电突破乌云一般,脱出刀光的威压,刺中了赤木的手腕!
刀未落地,“格”地一声轻响,剑已轻轻地穿过了赤木的胸膛。
赤木瞪大眼睛,想要开口的时候,血已经堵住了他的咽喉。
他不能相信,却已不能不相信——这一剑真的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后退,血便从胸前和嘴角一同涌出。
月光在那一瞬似乎化作了紫色。
“你……还是不行啊……”藤真叹息了一声。
“要杀我的话……”
赤木的脸上还带着迷惑的神情,但是他想问的那句话,却已经永远也问不出了。
应当凝结的血已经凝结,应当流尽的血也已流尽。夜离又恢复它的光彩,仿佛它一直都明净如宝镜新磨。
藤真的手指轻轻摩过冰冷的剑锋,剑锋突然似乎惊跳了一下,手指上沁出了一滴血珠。
“是吗……你还没有饮尽鲜血吗?”藤真将它插回鞘中,微笑一下。
他的笑容在那样惨淡的月光下,竟然似有几分魔魅之气,流川的心在那一刻不禁悚然。
藤真自己似乎也觉察到如此的异样,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晴子被流川点了几处穴道,此刻还没有醒过来。流川迟疑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她轻得像一片枯叶。
房中的蜡烛还没有燃尽,火焰无声地摇曳着。
“带她走吧。”藤真说,在烛光下,刚才他脸上那种让流川不安的暗影已经消逝了。
“你不是翔阳的人,只有你能带她离开。”
流川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话,抬头看他的眼睛。
“带她走吧——无论是什么地方。”藤真平淡地说,仿佛忘记了数月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带她离开这里吧。”
“如果我那时就带她离开,一切会因此而改变吗?”流川想,但是他不能回答。
他只能将她带走……离开这里,离开江湖,离开这缠扰不清的世界……
但是,她又会在哪里落脚呢?
他凝视着晴子的面庞。
她终究会醒过来的……终究会知道一切。
那个时候,他要怎样面对她,又能够给她什么呢?
他的目光投向很远的远方。
也许那个人……会在那里。
也许她在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拥有的人……会在那里。
流川恍然觉得,他隐隐约约地,其实是在为晴子庆幸……因为,摆脱了赤木的控制,她终于自由了。
如果她能够自由的话。
踏出翔阳山庄的那一刻,流川不觉回头望了望。
藤真依然站在山庄门前,如同他从前在那里送走所有的人一样。
“再见,流川。”他说,“再见。”
月已西沉。
天色渐曙,尽管刚刚几乎经历灭门之厄,此刻的翔阳却显得很平静。
“你们去休息吧。”藤真看着留下的几个人,目光停留在一人脸上。
他并不怎么熟悉此人,只记得他似乎是翔阳的马夫,很是惊讶他此时居然也留在这里,不禁道:“谢谢你了。”
“公子,”那马夫踌躇着道,“其实刚才小人是想向您禀报一件事的……您的那匹马不见了。小人……是请罪来的。”
藤真摇摇头笑笑。
“随它去吧。连人都留不住,何况是马呢……”
他的话音顿住了,因为他已经听见了有声音从大道上传来。
急促的马蹄声!
马奔驰而来,马上却不是他意料中的人。
藤真的血在刹那间凝结,自从白色芙蓉凋零的那一夜来,他再未见过这个人的身影。
但是,在那个人的怀里的是——
一声长嘶后骏马顿住了脚步。
“振作一点,”花形对他怀抱着的人说,“我们到了。”
藤真的声音颤抖起来,那是他无论面对任何人时都不曾有过的:
“雅子?”
* * *
“我要死了吗?”那女孩低声地说,迷惘地睁大眼睛,发白的天色从窗纸中透进来,从但那只是将她的容色映得更为惨淡而已。
花形平素鲜有表情的面容之上,此时也不禁带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在山庄外受伤了……我只能送她回来。”
藤真没有听见。
除了雅子之外,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自藤真上次受伤之后,为了应付万一,已经延请了名医在翔阳,很快便已赶来。
输入的真气或是应急的灵药,都没能使她的状况有所好转。雅子陷入昏沉之中,身体滚烫,念着一些没有人听得懂的呓语。
藤真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生命的流逝一样。
“在下已经无能为力。”那医者站起来,道,“请公子……”
有人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一惊打住,默默地退了出去。
天色已经很亮了。
花形站在庭中,目光所及之处,残月正一点一点地消失。
“这位公子,从您的面色上看,似有膏肓之疾,如果不及时诊治,恐怕会危在旦夕。”医者迟疑着道,“在下没有把握,但公子若肯暂留几日,可以勉力一试。”
花形看了那医生一眼,微微一笑,但笑容冰冷之至,那医生一时竟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在下也自知才疏学浅,比起当初的神公子更是——”看到对方的目光,他突然不安起来,没敢再说下去,问道,“公子是翔阳庄主的朋友吧?”
“不。”花形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素不相识,路人而已。”
* * *
雅子醒过来的时候神智竟很清明,即使知道那预示着最可怕的后果,藤真也尽力隐藏自己内心的忧患,向她微笑一下。
“你没有事吧?”
藤真感觉到眼眶在发热,只能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我知道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你的对手。”她也微笑一下,虽然面色如同死灰,这一笑却像一个小火苗一样闪亮起来。
但藤真的神情却在这一笑下冰结,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难道……真的是她代替我承受了上天的诅咒吗?”
如果不是这次翔阳的变故,那匹马一定不会脱缰而去,它是想要把她带回来见他吧……无论翔阳将遭受怎样的未来……无论她对他有怎样的误会……她终于还是要回来见他的。
但是谁能想到这却带来她的死亡呢?
这种对于宿命的恐惧几乎击垮了曾经面对无数强敌也面不改色的他,藤真从未感觉到自己如此软弱,在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为此而向上天屈膝,即使是用自己的生命来代替……
“不要担心啊,大哥……”雅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不要担心我……”
藤真望着她的眼睛,曾经如此活泼如此明亮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如风中烛焰一般迷蒙惨淡。费了很大力气他才问出那个问题:“是谁伤了你,雅子?为什么?”
雅子沉默了。
她记得在她昏迷前的那一刹那,一丝尖锐的痛楚划过肩头,有一个声音说:
“这是你哥哥的东西,还给你——”
在那个声音里有无法形容的憎恨和怨毒:
“他不是自以为可以玩弄他人性命于掌心吗,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救你的死吧!”
“没有用的。”她的声音沉重下来,这四个简短的字出口时竟带着种绝望的冷漠。那仿佛不是她本人在说话,而是死亡本身在借她之口发言一样,藤真不由打了个冷战。
“不要这样说!”
雅子感觉到身体在变冷,刚才因为分神和关心对方而暂时忘记的恐惧化为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喃喃地说:“抓住我的手,大哥,不要离开我……”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握住藤真手腕的五指极力抓紧,但是已经使不上力了。
“不要闭上眼睛,雅子!”藤真惊呼,“坚持一下……他会来救你的!”
这句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连藤真自己也不由得一震。以为已经是彻底的决裂,但是,此时心中却有隐约的希望——或许他们之间,仍然存留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纽带吧?
但是,连这最后一条纽带也要断了……
“如果他在……”
如果他在!
“他会来的,但是,没有用的。”雅子重复了一遍,她的眼神里的光辉已经渐渐黯淡了,“可以不要怪他吗?”
藤真的呼吸在一刹那几乎停止。“难道是因为他……”
“不要责怪他……我不要他恨你,我也不要你恨他……我都不要……”
“雅子……”
“什么也不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她喘息了一下,“因为我不想失去你们……无论哪一个……”
外面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二哥……你回来了……”
烛焰最后一次闪光,然后归于黑暗。
“雅子……”
* * *
最后一次松开那只已经冰冷了的手,神公子站了起来。
两人之间是长长的沉默。
即使是神医也不能跨越的……生死之隔……
阿神的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但是他的声音却仍然是一以贯之的冷,好象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变过。
“是我害死了她。”
藤真的神情没有任何改变,他的手指却突然收紧,仿佛那里握着剑柄。
“她代替我受到了报复——”阿神缓缓道,“是的,的确是有诅咒的……连她都逃不掉。”
他凝视着藤真,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他们彼此这么长久地凝视,“你终于没有任何理由不恨我了。”
藤真的手指攥紧又再次松开,似乎是他尽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回答我,我还欠你多少。”
“你什么都不欠我的,你本来就什么都不欠。”阿神冷冷地道,“我杀了长谷川,我害死了她,连你自己也几乎丧命,你还能欠我什么呢?——想杀了我吗?或者你害怕再中一次暗算?”
“不。”藤真沉默了很久。
“毕竟,你到最后也还是她的哥哥。”
——永远都是。
阿神转过身去,似乎是想要隐藏泪水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