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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却没有看他,只是恭恭敬敬地,朝他身边那老人拜了下去。
老人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放开流川站起身来。
“终于……”
“是的。”牧没有任何形诸于色的神情,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师父。”
* * *
“早知道别有蹊径通往山巅的话,我原来根本就用不着这么累。”说这句话的时候,仙道已经坐在那座小屋里了。
“这次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仙道没有回答,甚至也没有笑意了——他注视着花形的面庞,即使是微微的酒意都无法掩盖那如夜幕般即将降临的阴影。
“这么说他还没有来。”仙道喃喃道。
花形微哂一下,道:“你以为他会来?”
“是的。”
花形提起壶加满了杯中的冷酒。
“我想你错了。”
“是吗……”仙道把酒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花形,我想问你一件事。”
默默地听仙道叙述完他所见所闻的一切,花形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样算是你的期望吗?”
“也许不。”花形苦笑,“牧绅一……我曾经以为他赢了,但是看来他还是输了。”
“你后悔了?”
“不。”花形道,仿佛疲倦了似地以手支额,“我们每个人本来就都必输无疑。因为我们最终都要发现,我们从一开始所期待的对方,其实都是一个错误——包括他自己,包括牧绅一,也包括我。现在这一场决斗,不过是为某个错误所付的代价。”
仙道沉默,半晌问:“那么他所期待的是什么?”
“他……”花形的目光似乎变得朦胧起来,“仙道彰,你与他如此熟悉,在你心中你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
仙道愣了一下,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然而现在他却说不出口了。
“翔阳少主是必定会被抛弃的虚壳,而夜离名剑也不过是个做不醒的梦。”花形摇首一笑,“蔑视一切,随心所欲,视一切规范如无物——可是也许实际上恰恰相反——当他说他不相信一切天理正道的存在的时候,他其实,”花形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自己下这个判断有所犹豫,“是比谁都想要相信的。”
仙道凝视花形的短剑,烛光下剑刃映出他的影子:“就像一面镜子吗?”
“是的,一面镜子。”花形的目光落在案上,“他从镜中看到一个完全相反的影子……另一个自己。他永远也不可能进入镜中,可是只有这个影子存在,他的世界才会是完全的——而现在他发现那个影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那么你呢,花形?”
“我也不能够代替这个位置——没有人能代替这个位置。”
他握杯的手指开始颤抖,仙道从他手中接过了酒杯。
“花形,你醉了。”
花形察觉到仙道手指的暖意从腕上传来,他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却不禁苦笑了一下。
“我说过我至少会留到看到结局的那一刻。”
仙道摇了摇头,却并非带着嘲讽或者同情的神色。
“神公子。”终于说出这个名字,他的声音里有微微一震,“我相信他会来的。”
花形只是微笑了一下。
“那么就拜托你去了结吧……”
“花形……”
“我累了。”花形扶着几案站了起来,“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雅子小姐至死也不知道的一个答案。”
“那件事……”仙道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是他……”
“八年前他曾对我说过,他亲眼见到了废掉神公子武功的人。那一夜他察觉到响动追了出去,然而却没有追到。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并且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知道,他始终在怀疑一个人,尽管他拒绝相信。”
仙道全身一震。
“那么他当时在雅子面前,说‘没错’的意思,莫非是他终于证实了,那个人是——”
“他的父亲。”
另一个声音接过来说。
仙道霍然回首,神公子凝然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比花形还要苍白,如同一个倏然而降的幽灵。
第四十七章 回首镜中非我
“七年了。”老人叹息,“离我将海南的掌门交给你的那个时候,竟然已经有七年了。”
流川悚然一惊,他突然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高头掌门,应该已经逝世七年的海南高头掌门!
牧一时没有作答,似乎也是心潮澎湃,但当他开口时语气已沉稳如常。
“如果我能够早一点认出师父,想来一切就会大不相同了。”
高头注视着他,目光竟显得异常慈和,隐隐仍是当年注视爱徒的神情,道:“你是何时认出我来的?”
“直到在山王的时候。”牧的目光也竟有罕见的柔和,“即使师父的武功有所改变,然而弟子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你想必要问我,为什么隐名诈死七年?”
“不。”牧道,“这其中原因,弟子大胆也已经猜到了一二。”
高头似乎有一丝惊讶,微笑道:“你猜到了什么?”
“蕙谷夫人。”
流川一时怔住,半晌才想起这是什么人的名字。“难道……”
却听高头道:“不错,确实是为了她……但她原本就是我的女人!”
“那你为何不娶她为妻?”流川脑海中转过这个念头,却不知当年高头遇见蕙谷之时,自己已与师妹成亲,海南门规森严,容不得他另娶其他女子。后来高头承继海南掌门,不得不与蕙谷分离,而当时藤真景玄恰逢少年,游历其地,偶然受伤为蕙谷所救,遂对伊人一见钟情,才引出另一段孽缘。
“当年是藤真景玄玩弄手段,迫她嫁入翔阳山庄的!”高头冷冷道,“若非她那时已怀了我的儿子,她早已自尽了。”
牧点了点头,目光中掠过一丝黯然,道:“是阿神吧……”
“那时候你应当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用他来挟制我吧?”高头微微一笑,“她嫁入翔阳本是秘密,我也一直以为她失踪,直到那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流川却已明白,那年海南掌门携弟子造访翔阳,于是不知在什么机缘之下,他们竟然重新相见,再续前情,题在书页上那首诗,或许便是当年传递的暗号。
而终于在高头离去之后,这个秘密被藤真景玄所发现。
烛火摇摇,神公子清明的眸子中,闪动着流转不定的光。
“当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的时候,他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但是暗地里,却出手废掉了我的武功。”瞥了对面的花形一眼,阿神道,“原本他想杀了我的……但是我的母亲……她用一死请求他留下我的性命,所以我才会继续以翔阳二公子的身份活了下来……”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原来如此旖旎妩媚的传说,其实是根本不存在的……
仙道怔了半晌,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的?”
“在我的母亲去世一年之后,终于有人告诉我一切真相。他对我说,虽然我已经失去了武功,但是我还可以用别的方法生存下去……他教给我机关暗器,易容用毒,而在明中我则从母亲留下的典籍中学习医术……”
“那个人是谁?他又去了哪里?”花形突然问,神情极为迫切,但阿神只是摇了摇头。
他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似乎要竭力驱逐走在那里潜藏了许久的一切记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当时阿神他始终不知道,师父你……就是他的父亲吧?”
“当然。”高头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却近乎悲凉,“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海南的掌门,盖世的英雄……这样的人,自然永不会做出埋名诈死,设计报复这样的事情。”
“于是师父你……终于暗算了景玄先生?”
“他早有宿疾,我不过是促他早死而已。”
这句话他说来平淡,流川听来却感到了一丝阴沉之至的冷意。
“但他既然令我的儿子一生不能再练武,我自然也要他的儿子付出同样的代价!”
流川心中一凛:“难道他……”
他听见牧的呼吸也停顿了一下,道:“那么师父你……”
高头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儿子……他竟会为了保护藤真,向我下手!”
牧面上终于出现惊愕之色:“他……为了保护藤真?”
“是的,我的儿子……他真是绝世的天才……”高头失笑起来,“那是我唯一不能解的毒,因为只有这种毒不是我教给他的,也只有这种毒不是我能了解的——”
那是碧髓玉衣,只在药圃中种有的碧髓玉衣。
本是风姿绰约,清逸出尘的奇花,但是只要稍稍加以一两种引子,也就可以化为杀人无形的毒药。
——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我本来应当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救我的竟是栖芳园的兰花……”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失神,喃喃道:“这是你冥冥中的意思吗……你到底是为了护佑我,还是为了报复我呢?”
流川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成为长谷川府上的园丁,而他虽然侥幸得免一死,大概也已元气大伤,非七年不能补偿——想到七年中他一直潜伏在翔阳,神鬼无人能觉,不禁打了个寒战。
“所以为了复仇,你才利用医术之便,在江湖人士身上下毒吗?”花形注视着阿神,目光里却非严酷或者轻蔑,而是带着一种难测的忧郁。
“不。”阿神抬起眼睛,目光灼灼,“你可知翔阳之外,我医好的第一个病人是谁?”
仙道虽然聪明强记,但是哪里想得起这个。“谁?”
“寒雨归吴叶原岚。”阿神的目光逐渐漂移,似乎望着很远的地方,“也算是一位江湖名侠吧……”
“他……”仙道讶然,“他不是已经死了很久吗?——难道他也是……”
“当时他身上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剧毒,而在为他验伤的时候,我发现了他的秘密。”阿神淡淡道,“你不知道吧……六年以前常浦山庄震惊江湖那一场血案,有他的一份。”
仙道一惊,花形看到却只是微微一哂。
“他被治好之后,便要杀我灭口……”阿神冷笑了一声,“若非我临机应变,借用他身上用药引起的自然反应,编出一套我已在他身上施毒的谎话,我早已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