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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他端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
“一样丑。”我扭动身躯。
“唔,好象是一样。”
“讨厌!”我打他。
“这半年,过的好吗?”他罕有的绝对的温柔。
“我自是很好。”我摸他的脸,从额到颈:“倒是你,吃了多少苦?马上马下,风刀霜剑,又刀枪无眼的,有没有伤到哪?”
“小伤,不要紧。”他握在我腰际的手开始不老实:“就是怪想你的。”
“我难道不是一样?”我凝视他又黑又瘦的脸。
“这下好了。”他长出一口气:“几年不用出兵,我也几年都不用担心地位动摇,这战功,足够保我一辈子。”
“真好。”
“所以现在要转移战场喽。”他抱起我,向床边走。
“等一下。”我挣扎着。
他诧异地:“在这以前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你急什么。”我跳下地,去翻抽屉。
“天那,你定力惊人。”他在我背后说。
我关上抽屉,递过比欢爱更重要的东西:“哝。”
他接过,抖开,一件内衫。
“早就想给你的,你一出征,就忘了。”我把衣服贴在他身上:“试试吧,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他看着我,眼神温暖得不可思议:“合身,肯定合身。”
我低下头:“还没试呢,你怎么知道。”
“你是最合身的。”他突然抱起我,扔到床上。
第 21 章
小别胜新婚之后,日子恢复如初。
过日子就是过烦恼,安朝的烦恼又是我的烦恼,所以我很烦恼皇上的身体。
据说只是偶感伤寒,现已无碍,这是外界说法,而安朝对我说,父皇的病情很是棘手。
早年征战,病根犹在,年事已高,虽是小疾,一点火星就能焚毁整片草场。
知情者仅限于皇后和几个儿子,最忙碌的也是他们。
我原以为安朝必忙得不可开交,点兵派将,机关算计,暗渡成仓……可是没有,他清闲得很。
“越到关键时刻,越要稳得住。”他极有把握,笑得浑然天成。
“以逸待劳?”我费力地搜寻我所知道的成语。
“在我的影响下,你愈发聪明了。”
被他夸奖不是好事,只要他心情一好就爱炫耀,一炫耀我的耳朵和脑袋就发疼,因为他老是弄些复杂的事。
据他所说,他早在多年前就在二皇子身边布下多枚棋子,只要一声密令,二皇子多年作过的恶——买官卖爵啦,私收贿赂啦,强占民女啦,霸宅圈地啦,等等恶行,便会罗列清楚证据确凿地出现在父皇的书案上,而他的三弟,将会死于二皇子亲信之手,造成兄弟二人反目,不惜暗杀的假象。
皇后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个时候就得看简郡王手中的兵符了,还有暗中买通的大内侍卫。
听到最后我都睡着了,脑子早乱成一锅粥,然后被愤怒的他摇醒。
“我从未向他人透漏,你居然没听完就睡着!”他看着我,像农夫看着一个暴缱天物的纨绔。
我假装回过神:“哦,哦,太深奥了。”
“叶公好龙。”他轻蔑地:“平日里逮着机会便跟我讨论时局,谁知到是只纸老虎。”
“这次我可没问你呀。”
他闻到臭鸡蛋的表情。
“不管有没有机会,你都会杀二皇子和三皇子吧?”
“这还用问。”他斩钉截铁。
“是啊,不用问……”
“心软?”
我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道:“人活着,是为了快活,想快活,就要功名利禄,为了功名利禄,争抢撕杀,杀亲绝友,失了快活,那活着做什么?”
“没有功名利禄的人,也未必快活。”
“我并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只是人怎么活都没法快活,怪可怜的。”
他笑道:“你把我绕晕了,而且让我想哭。”
“人活着,不是笑中有泪,就是泪中带笑,真真无聊。”
“行了行了。”他皱起眉头:“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我想了想,好听的,当然有,要多少有多少:“登上皇位,你想怎么处置皇后?”
“人彘。”他淡淡地。
“什么!?”我的心猛然提上又突然下坠。
“你觉得好么?”他笑问:“太子妃的一条命,未出生孩子的一条命,许荷的命,值得我送那贱人这份大礼么?”
半晌,我终于能发声:“……值。”
他大笑,笑得肆意,笑得豪爽:“可是我又怎能便宜她?吕后把戚夫人做成人彘,后人皆叹吕后残忍而戚夫人无辜,戚夫人受宠于刘邦,未必没有张狂的时候,吕后也必定受过她的气,可戚夫人死得惨绝人寰,吕后再有理,都成了恶妇。告诉你报复一个人的方法,不是让她死得越惨越好,而是毁她名誉,令她无颜以对天下人,再使其亲友反目,借亲人之手打她入十八层地狱,最后毁其肢体,如猪如狗,偏不得死,让她连死都成一种奢望。我怎会让她死?怎会成全她?牺牲我的名声成全她?哈哈哈,杀人,又岂能溅得一身血污?”
“……”
“这一次,可是你问的。”
我颤抖着双手拉住他:“我,我没得罪过你吧?”
他沉思一会儿:“具体的行为倒是没有,不过你的话未免太多,口不择言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我颤抖着嘴唇:“你,你不会记恨我吧?你是天子呀,你是做皇帝的人,大人大量,一定不会跟我计较吧?”
他叹息一声,半晌道:“难说。”
我连哭的心都有:“你要怎样才原谅我?”
“这个……我倒是没考虑过,你说呢?”
这个猎人与狐狸的结合体,把球踢给了我:“要不,我给辰儿也做件衣裳吧。”
“不行。”
“那再做条裤子,总行了吧。”
“不许做。”他断然道:“只许给我做!”
此人太让人难以琢磨了,反正他不会报复我,我是很有把握的,这样一想,也懒得与他周旋:“衣服舒服吗?”
“你还好意思说。”
我暗笑,手艺不佳,做出来的上衣后少前多,后背绷得紧紧的,前面鼓鼓囊囊一大团,光看着就够难受了,他还天天穿,先前又连说合身,有苦不能言,这就是虚荣的下场!
“罚你再做一件。”他咬牙:“再不吸取教训,就让你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服示众。”
第 22 章
如果我理想中的生活能实现,应该是这样一副画面。
一座不富贵也不简陋的庄园,春天,花园里所有的花都开了,碧草连天,蝴蝶飞舞,我的孩子欢笑着奔跑嬉戏,我的丈夫搂着我,一起体会阳光洒在身上的淡淡温暖与舒适,孩子冲着我们笑,我们对他张开双臂,然后被柔软小东西的充实添满身心。
安朝可以给我吗?他可以,甚至更多,可我只要一点点,就这样的一点点,却不能如愿以偿。
他很顺利,皇帝的身体陷入重病的旋涡中时,他已让两个兄弟进退不得,生死不能。
朝臣纷纷上书,参安都暴戾不仁,鱼肉百姓,消息又不知何人走漏,从御书房流传到了民间,一时间民怨沸腾,指责谩骂,虽都是暗地里,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安都算是完了,接下来,就是安建,他这几日一直布置此事,不肯分一点心,出一点纰漏。
相处的时日长了,多少也有些默契,他没说今天动手,我却可以猜到:“我的心老是跳。”
“不跳的是死人。”
我把他的手贴在胸前:“这样快,我倒宁愿死。”
“还是以前好,我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有时我不说,你也知道如何讨好,虽然是刻意讨好。”他看着我,眼里已没有当初激情。
我回避他的目光:“我也希望你顺顺利利……走吧,他们等着你下令呢。”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不知为何,我的心忽而空虚得自己都意外,他的背影快消失在门边,我轻声:“小心啊。”这样的声音,他不可能听见,就当是说给自己听。
隐约间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放心。”
呵,他听见了,我一阵欣慰,又一阵酸楚,放心,我又怎能放心。
暮色愈发浓重,更浓重的还有我的担心,成,自是很好,却不知未来如何,这个男人做了皇帝,还是不是我的男人,败,我更茫然,恐惧到极点,就成了麻木的迷茫。
也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忽然一阵熟悉的响动,他回来了,谢天谢地,什么成啊败啊,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福。
“青绢。”他一脸隐藏着的得意。
我从内室缓步而出,高举托盘,遥遥下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错愕了片刻,我的面前便掠过一阵风,然后是他的哈哈大笑:“好,承你贵言,这杯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他拿起托盘上的酒樽,仰脖而饮,然后把杯子放到我唇边,我低头一看,酒还剩一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出奇得亮,像两颗宝石:“这一杯,与未来皇后共饮。”
皇后,他说我是未来皇后。
我一阵高兴,不,是狂喜,喜到不去想其真实性,至于可行性与根源性,简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他的爱,不爱怎会说我是皇后?
皇后的选定何其重要,他的爱和皇后的位子一样重——对我的爱。
人一飘飘然,就容易迷失方向,眼前迷幻的金光,脚下雪白白棉花,云里雾里都是美好,虽死无憾。我就是这样吧,太容易得意,得意时根本不去想失意。
眼前都是美丽的光芒,我甚至无法看清他的脸。
我问:“如我所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