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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我手腕的伤,脸色变地铁青,双眉紧锁,呼吸也变得很困难起来,看上去非常痛苦。
“没事吧……?”
第一次听到朝人的声音,纤细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样的小伤不算什么,早就习惯了。”
朝人抓起我的左腕,按压着伤口两侧。我猜不出他想干什么,他慌慌张张地放下我的手。
“对不起,这样做的话,我想伤口就会好了。”
一切都象是无意识的动作。也就是说,他好像觉得只要压迫两侧,伤口就会粘合起来。我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断了的手指只要拉一拉就会治愈”,“落下的事物只要在10秒内捡起来就不会有祸事”,大概是类似于这样的迷信吧。
这家伙真有意思,这样想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我从教室的架子上拿出急救箱,为了以防万一想先消下毒,这时我看了看手腕上的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发现伤口和刚才相比浅了一些。难道是朝人的咒语起了作用?
我一回头,发现他正在看自己的左腕。那一天他也穿着长衫长裤,现在却把袖子卷了起来。好像已经几年没有晒过太阳的皮肤白得有些吓人。我向他走近,与他目光相遇。
朝人的左腕上,在与我被小刀割伤的同一地方,有一个非常相似的伤口。伤口很浅,虽然几乎没有流血,但长度和形状都好像是将我的伤口复制了过去。
“这个伤是以前弄的?”
我问道,他摇了摇头。好像我的伤口变浅了,却移到了朝人身上。
这不可能!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朝人好像和我有同样的想法,看着我的眼睛说:
“让我再像刚刚那样做一次吧。”
我虽然笑着说“别说傻话了”,但内心的某处隐藏的好奇心却使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还流着血的左腕。
像刚才一样,朝人按了按我伤口两侧。
吧嗒——一滴鲜血落下,在地板上形成一个红点。这滴血不是从我的手上落下的。朝人左腕的伤口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深了。这滴血是从他伤口流出来的。朝人不停地按着我的伤口,嘴里好像还念念有词。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伤口只有开始的一半深了。那么,那消失的一半去了哪里呢?我们都未曾考虑。朝人不可思议得看着自己的左腕,带着开玩笑似的说:
“伤口的深度和痛楚,每人一半。分成两份,就只剩下一半了。”
从那天起,我和朝人突然成了好朋友。他的超能力成为我们的秘密。按着别人的伤口,就能把它转移到自己身上——我们试验了好几次这既不可思议又有趣的超能力。
我们藏在保健室附近,如果看到受了伤的低年级学生,朝人就会试用自己的超能力。对转移严重的伤口朝人还有些害怕,所以他只是帮助孩子们转移轻微的切伤。
“过来一下。”
朝人在保健室前叫住了一个一年级的男孩,他摔了一交,肘部受了伤。在楼梯下,朝人为这个孩子抚平伤口。男孩不安地看着我们,随后就逃之夭夭了。朝人卷起自己长长的衣袖,那里长出了和那男孩一样的伤口 。
移动伤口的时间越来越短,不久后变得只要瞬间就能完成。而且,不需要按押伤口,只要朝人接触到别人身体任一部位,伤口就会转移。
渐渐的,保健室老师发现了常常站在门外的我们。他以为我们要捣什么蛋,所以我们一靠近保健室,他就把我们赶走。
“你为什么会到特殊班来?”
一天,朝人问我。我犹豫片刻,把游泳课时在更衣室打架的事和盘托出,并说明了我背上那颗痔的由来。
说着说着,朝人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恐怖和不安交织的神色,看起来又带着悲伤。
“你怕我了?”
他吃了一惊,使劲摇了摇头。
“哪有,怎么会害怕呢?”
“那怎么了?”
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朝人见状,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使别人受伤真是太过分了……光是听就觉得很恐怖。但是,我更感到悲伤……”
之后,朝人缄口不言,陷入了思索之中。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看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视线透过我的衣服,直直地盯着我背上那颗痔所在的地方。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
回到家,我想换一身衣服。在母亲留下的镜子前我看到了自己的背,这才对朝人所做的事恍然大悟。
痔消失了。朝人握住我的手,把我背上的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一定是这样的。
原来能转移的,不只是刚形成的伤口。
“把痔还给我。”
第二天早上,我冲朝人说,他却只是对着我微笑。
从那以后,从烧伤到以前留下的旧伤,朝人将各种各样的伤口移到自己身上。
2
我家住在小镇郊外,那是穷人聚居的地区。说是家,其实不过是个窝棚而已。夏天比外面热,冬天却比外面还冷,即使呆在被子里也会冻得半死。各家房子之间没什么象样的路
,一遇到干燥的天气,路上扬起的尘埃就会“唰啦唰啦”扑到窗框上。
生满铁锈的三轮车横躺在路上—一一个多月前它就翻倒在路边了,但至今没有一个人愿意收拾。三岁上下的小男孩穿了条短裤,蹲在路旁用石子写写画画。肥胖的大妈穿了件内衣、头上裹着毛巾,气定神闲地在路上踱步。这地方好象总是飘着一股恶臭,路过的人都会皱起眉头。因为从小就住在这里,我 不是很清楚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气味。
不上学的日子,我很讨厌呆在家里。我总是和朝人在街上闲逛。我们自由自在地穿行于一条条称为“巷子”的小巷里,钻进任何建筑物的空隙。我们一边想着“这里应该有路吧”,一边开心地在巷子里散步。
那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公园,几乎没什么人来游玩,我们常常在那里消磨时间。游具只有秋千和跷跷板,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铁锈。周围杂草丛生,仔细看,还能看到散落的碎啤酒瓶。还有小混混们留下的涂鸦痕迹,和被弃置的铁丝网的零星碎片。公园的角落里堆了小山一样高的车胎,中间积满雨水,开始渐渐腐烂。
一个星期天,我和朝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孩子从眼前走过。我的视线不自觉得跟着他们——母子俩手牵着手,看起来一脸幸福地走着。
突然,小孩绊了一交,膝盖流出血来,他大哭起来。母亲用温柔的声音哄小孩别哭,但没有用。
朝人站了起来。
“别去管他!”
我喊了一声。但他不理会我,朝那对母子走去。
他站到哭个不停的孩子身边,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我知道,这个瞬间,孩子的伤口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孩子的膝盖一片血污,看不出伤是否愈合。朝人穿着长裤,看不到膝盖,但我能想象到那下面的皮肤一定已经裂开。
在转移伤口的同时,痛楚也被一同转移。孩子膝盖的痛苦一下子消失,他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
他的母亲好像知道是我们使孩子停止了哭泣。
“多亏你们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才行。”
她说要请我们吃冰淇淋。
在学校回家的路上有一家看起来很美味的冰淇淋店。我和朝人都没有零花钱,只能透过窗玻璃向里面眺望。所以,在那一天,我真的相信有神的存在。
那家店装饰得很漂亮。店里面有设有圆形的桌椅,供客人吃冰淇淋。我们透过玻璃眺望着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它们都装在一个水桶一样的容器里。
叫什么样的冰淇淋?对我们来说,这就像人生的一个分歧点,令我们犹豫了许久。经过一番苦恼,我们终于将决定告诉了女店员。带着孩子的母亲替我们付了钱,与我们挥手告别,随后走出了店门。
这家店的女店员在孩子们中间很有名气。她像那些花粉过敏的人们一样,总是戴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四角口罩。
她从不摘下口罩,孩子们虽然有点害怕,但对她的真面目又臆测纷纷。
我们终于第一次从近处看到她,确实戴着一个四方形的大口罩。不过和这个比起来,还是我们的冰淇淋更加重要。
我们在店里吃了起来。我几乎一下子就把它干掉了,朝人为了赶上我拼命地吃,但还是慢了很多。
为了打发时间,我脸贴着玻璃杯,向一排排桶装冰淇淋看去。那个带着大口罩的女店员藏着眉头,正从对面侧看着我。注意看的话,可以隐隐窥见口罩里头严重烧伤的痕迹。
“喂!”
我试着去搭讪。她眉头一扬,好像吃了一惊。
“冰淇淋当天卖不完的话怎么处理?扔了?还是留到第二天?如果好几天都卖不掉不就不新鲜了?”
“嗯,是啊……”
她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这样的话,不如给我们吧!”
我恳求他。
“不行。”
“啊,是吗。”
这时朝人终于吃完了。我对着她的背说:
“再见了,志保。”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名牌上写着啊。”
她的胸前挂着“SHIHO”的名牌。
“你会读罗马拼音?”
“别把我当傻瓜。”
我说完,志保看着我,微微一笑。虽然带着口罩,却十分可爱。
“看你们的表现吧,也许可以把剩下的冰淇淋给你们。”
志保说完让我们打扫卫生。虽然她只是在这里打工,但我们打扫完后,她还是把卖不掉的冰淇淋给了我们。
我们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谁给我们东西吃,我们就会像小狗一样被驯得服服贴贴。很快,我们就喜欢上了志保。
那天以后,我们每天都去志保店里帮她忙,作为报酬,她会把剩下的冰淇淋给我们。
志保很温柔,对于我们这样的孩子,她会很认真地倾听我们讲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