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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丽住在一间阁楼里,墙壁、家具、窗帘,整个室内全是粉红色,昂贵的家私
东一件西一件,摆了一屋子,墙上挂着法国印象派的油画。贾德事先通过电话告诉
她,要来拜访;她也做好了迎客的准备,穿上了一件粉红色的半透明薄睡衣,睡衣
里没有着内衣裤。
“你到底还是来了。”她欢喜若狂地尖叫。
“我有话跟你讲。”
“好的。喝一点吧?”
“谢谢,不喝。”
“我可要灌一杯,庆祝庆祝。”泰丽说。她踱到宽敞的起居室的一角,那里摆
着一个珊瑚片制成的小餐柜。
贾德心事重重地注视着她。
她端着一杯酒,又踱了回来,紧偎着贾德,坐到那张粉红色的沙发上。“心肝,
你到底还是到我这儿来了。我早就知道,你是抵挡不住小泰丽的美丽的。我都让你
撩拨得神魂颠倒了,贾德呀!叫干啥,我就干啥,只要你张张口。有了你,我一生
在男人身上过的瘾都一文不值了。”她举杯一饮而尽,一只手摸到他裤子上。
贾德一把抓住她的双手,说:“泰丽,我需要你的帮助。”
泰丽按自己的意图来理解贾德的含义。她娇滴滴地哼道:“我知道,小宝贝。
我要逗得你心花怒放,忘掉你一生中逗过的其他女人。”
“泰丽,你听着!有人想杀我!”
她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表露?他想起曾经看过她表演
的最后一场戏。是真实感情的流露。她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演员。
“上帝啊!谁?谁要啥你?”
“此人可能跟我的一位病人有关系。”
“为什么?”
“我也这样想呢,泰丽。你朋友中,有没有人谈论过谋杀别人?哪怕是当玩笑
说说?”
泰丽摇摇头:“没有。”
“你认识一个叫唐·文顿的人吗?”他死死盯住她问。
“唐·文顿?嗯?我会认识?”
“泰丽,你对谋杀有什么体会?”
泰丽全身一颤。他扼住她的手腕。感觉到她脉搏在飞快地跳动。
“杀人让你兴奋吗?”
“不知道。”
“好好想想。”贾德央求她,“杀人的念头让你兴奋吗?”
她的脉跳时慢时快,变得无规律了。“不,一点也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好莱坞你杀过人?”
她突然伸出长指甲爪子,在家的脸上乱挖乱抓。他又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你这婊子养的烂货!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原来你是为这件事来找我的!
滚出去!滚!”她抽搐呜咽,一阵歇斯底里后便晕倒过去了。
贾德注视了她一阵子。泰丽有可能牵进一宗令人毛骨悚然的谋杀案。她人不可
靠,又缺乏自尊,很容易被他人利用,就象沟槽里的一块乱泥,任人搓揉,可以捏
成一座美丽的塑像,也可以制成致命的武器。问题在于,最后一个使唤她的是谁?
是唐·文顿?
贾德站起来,说:“对不起。”
他步出了这间粉红色的公寓住宅。
在纽约是艺术家们聚居的格林威治村,从停车场分岔出来的一条小街上,有一
间房子,这里住着贝鲁斯·波依德。一位身着雪白夹克的菲律宾裔男管家打开房门;
贾德通报姓名后被请到门厅内等候。管家走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
贾德尽力控制住烦躁不安。来这里之前,也许应该先该安吉利侦探打个招呼;如果
贾德分析推测正确的话,索取他性命的事马上就会发生。这一次,下手干的人一定
会拼老命达到目的。
管家又钻出来了:“波依德先生请你进去。”他领贾德上楼,进到一间布置得
非常雅致脱俗的书房,然后很得体地退出。
波依德正坐在书桌边写东西。他是一位美男子:五官清秀纤柔而又轮廓清晰,
线条分明;满头亚麻色卷发,一绺一绺地;他便站起来,现出大约六英尺三英寸高
的身材和一副足球运动员的宽肩。贾德想想自己描绘的那张凶手的拼图,与波依德
完全一样,更觉得应该事先给安吉利留个话。
波依德声音轻柔,言谈彬彬有礼。他愉快地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史蒂
文斯医生。我就是贝鲁斯·波依德。”他伸出右手。
贾德伸出手去握,贝鲁斯大拳一挥,对准贾德的嘴部就是一拳。这一击来得突
然,一股冲力把贾德甩到落地灯架上,掀翻了灯,整个身子撞到地板上。
“对不起,医生。”波依德看着他说,“这是你应受的。你是个调皮的孩子,
不是吗?起来吧,我给你斟一杯酒。”
贾德晕沉沉地摇摇头,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刚支起一半身子,波依德又用
鞋尖踢中他下腹部,贾痛得歪扭着身子,倒下了。“我一直在等你来访呢。”波依
德说。
贾德痛得两眼冒金星,仰头看着这位巍然耸立在面前的高大人影。他想张口讲
话,可是吐不出词来。
“别说话!”波依德同情地说,“这样还会叫你吃苦头的。我知道你来干什么。
你想问我关于汉森的事。”
贾德刚点一下头,波依德对着他头部又是一脚。眼前一片红稀稀,模糊糊,波
依德的声音好象从遥远的某一个角落传来, 穿过棉花制成的滤声器, 飘进飘出:
“他去找你之前,我们一直相亲相爱。是你让他觉得自己象个吸毒成瘾的人;是你
让他觉得我们的爱情是肮脏污秽的。你知道是谁搞脏了我同他之间的爱情吗?就是
你!”
贾德感觉到有件硬物击中了肋骨,剧痛渗进血管,流遍周身上下。这时,他眼
前呈现出各色各样美丽的彩影,好似他头脑里已塞满闪烁炫目的彩虹似的。
“谁给你权力去叫人怎么谈情说爱的,医生?你坐在办公室,神气得象个上帝,
指责与你不同的人。”
不是这样——贾德内心某处在回答——汉森过去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是我给
了他。他没有去选择你这个家伙。
“汉森已经死了。”这个头发亚麻色的彪形大汉矗立在贾德面前,说,“你杀
死了汉森;我现在要杀你。”
贾德耳朵后面又挨了一脚,渐渐失去知觉,神志种的一部分不复存在,另一部
分也开始麻木,只剩下小脑中管智力的那一部分神经还在起作用,尽力使自己保持
清醒。他责怪自己没有搞清真相,一位凶手是个黑头发的拉丁种人,没想到是个一
头亚麻色卷发的家伙。他原以为凶手一定不是搞同性恋的,现在看来估计错了。他
找到了患妄想狂的杀人犯,为此,他正走向阴间地狱。
他失去了知觉。
第十六章
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必须设法把某种重要的情况传递出去,可是体内的疼痛
使他无法清醒神志,集中注意力。他听见旁边有人在尖声哀嚎,好像一只手了上的
野兽,贾德忍着痛,缓缓张开眼皮,见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的床上,贝鲁斯
·波依德在墙角里放声痛哭。
贾德支起身子,一阵阵揪心彻骨的剧痛使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怒火油然而生,
填满胸腔。
波依德听见贾德在动弹,便转过身,走道床边,低声耳语道:“是你的不对。
如果不是你,汉森保证还平安无事地同我呆在一起。”
一种深藏在心灵深处的复仇本能,支撑他从床上跳起来,疯狂地朝波依德的颈
部扑去。十指紧紧钳住他的气管,使出全身力气拼命地掐卡。波依德不作什么反抗,
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贾德盯着他的双眼,好像在凝视水汪汪
的地狱。他慢慢地松开双手,暗中责备自己:上帝呵!我是医生,可是竟想杀死一
个打我的病人!他再看看波依德,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沮丧颓唐,迷惘不知所措的孩
子。
刹那间,他下意识地醒过来:贝鲁斯·波依的不是唐·文顿,否则,自己早就
上了西天。波依德不具有行凶杀人的能力,与拼图上的凶手不符。想到这些,贾德
心里感到宽慰,一种含有讽刺意味的宽慰——挨了揍,才放下心。
“要不是你,汉森不会死。”波依德呜呜地哭诉,“他会呆在我这儿的,我可
以保护他。”
“我没叫汉森离开你。”贾德疲惫不堪地说,“是他自己拿定的主意。”
“你撒谎!”
“他去找我看病之前,你们的关系就闹僵了。”
波依德半天不吭声,然后才点点头:“是的,我们老是吵架。”
“他是在寻找发现自我。人的天性在不断地告诫他,要他回到妻子和孩子们的
身边。在内心深处,汉森是异性恋,而不是同性恋。”
“是的。”波依德低声说,“他老爱谈这事,我起先还以为他是想以此来惩罚
我。”他仰头看看贾德,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后来,他离开了我,搬走了,不再
爱我了。”
“他还爱着你。”贾德说,“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了。”
波依德双目牢牢地盯着贾德面部,注视打量着他。“你愿意帮助我吗?帮,帮
助我,你非得帮帮我不可。”波依德眸子里流淌着绝望的神情。
这是悲痛者的爱名。贾德看着他好久,才说:“好的,我帮你。”
“我能恢复一般人的正常吗?”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一般人的正常与不正常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常,
每个人的正常也有各自的特点而没有相同之处。”
“能使我成为异性恋者吗?”
“那就要看你决心有多大了。我可以对你进行心理分析治疗。”
“如果失败了呢?”
“如果发现你生来就是个同性恋者,那么起码也可以让你更好地建立那种生活。”
“什么时候开始治疗?”波依德问。
贾德完全清醒过来了。他眼下正坐着谈论给人看病的事,而再过二十四小时,
自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