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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犹豫了一会儿,但是很快他就停止了思考,因为……开跑了。
方进的车技再好,车子驶入山区之后也免不了颠簸,夏明朗慢吞吞从后座上爬起来,问道:“跑多久了?”
“五、六公里了吧。”
“嗯。”夏明朗把头探出去,用电子喇叭吼道:“哎,现在开始了啊。”
学员们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二十五公里越野,因为之前跑的都不是山路,所以,不算。
可是等他们刚刚缓过劲,夏明朗又握着秒表把手伸出去:“不好意思啊,刚忘记计时了。”
这一出又一出的,是个人都受不了,顿时,所有人都出离愤怒,还不等他把手收回去,全国各民族各地区各军种的标骂异彩纷呈的飚了出来,陆臻第一次发现听人骂娘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夏明朗把车窗一关,种种或高亢或激昂的叫骂都统统成了蚊子叫。
3.养猪场
方进见他又想缩回去继续睡,忍不住问道:“队座,你几夜没睡了?”
“也没多久,一个晚上,赶报告,伤神呐!”夏明朗给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式,两条腿架在副驾驶的靠背上。
准备演习是件很激|情的事,进行演习是个很带劲儿的事,可是写演习评估报告,则是一件比较郁闷的事。夏明朗是个很有热情的厨子,他喜欢买菜切配,煎炒蒸炸煮,然后看着人们满足的拍着肚子,但是他不喜欢洗碗。
要是能有个人专门给他写演习报告就好了啊,夏明朗仰望车顶,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小子的评估报告什么时候给我?”
“我不是交了吗?”方进脖子一缩。
“那不算,那是陈默替你写的。”
“队座,您……”
“你们俩个兵种不同,视角不一样,当我傻的啊?”夏明朗脚上一横,踢方进的脑袋,方进缩头避了过去,都快哭了:“那我交上半节的时候您怎么不说?”
“我觉得写得不错啊!从狙击手的角度站在渗透人员的立场上看问题,思路很独特。我喜欢!”
“队长,你这是故意的。”
夏明朗摸摸耳朵,语重心长的:“方进同志啊,你这可是欺骗领导啊。”
“领导,我演习一回来就光顾着给您安排训练的事儿了,”方进转头做狗腿样。
夏明朗语更重心更长:“更为恶劣的是,你居然还将一位党的好同志硬拉下水,所以,我必须要对你,对陈默同志……”
夏明朗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方进终于屈服,蔫里叭叽的:“队长,我写,你别告诉默默。”
“很好。”夏明朗心满意足的合上眼:“三天后交两份报告给我。”
“为什么是两份?”方进惊叫。
“一份是你自己的,一份是你代陈默的。我现在发现这个思路特别有意思,如果你是狙击手,那你看到的战局,你对对方的评估是什么样子的……很有意思。”夏明朗兴致勃勃:“我打算将来要向全中队推广这种思路,让大家有更多的余地去思考……”
“队,队,队座……”方进迟疑而惶恐。
夏明朗笑容可掬:“你放心,我不会占用你的创意,我会告诉大家,这是你方进发明的。”
“队长!”方进一声惨叫,差点把车开到山沟里去。
陆臻在陆战队跟训的时候也跑过50公里的标准负重越野,不过那时候的速度比现在差远了,现在这批学员都是优中选优的尖子,而且初到这鬼地方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个个冲得像豹子似的。陆臻跟刚才在队列里认识的那个少尉跑在最末,陆臻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敢跑快,而那个少尉则显然是留了力。
跑步不像是队列,规矩没那么多,两个人边跑边聊了几句,少尉本名徐知着,野战部队侦察营的,先当兵在部队考上的军校,军事技能十分过硬。十公里之后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自己气喘吁吁那是不用说了,徐知着却只有一点劳累的迹象,基本和刚刚迈步时一个样。
徐知着见陆臻的眼睛直往自己身上瞟,笑着指指脑门:“出来的时候练过,集团军越野第三。”他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帅得要命。
陆臻顿时就惊讶了,集团军越野第三?他都给自己整了一群什么样的队友啊,可偏偏这么优秀的队员,那个叫夏明朗的居然还敢瞧不上?
陆臻无比愤怒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吉普车,车子里的夏明朗刚好把头探出来,吊儿郎当的拎着喇叭吼道:“跑快点儿,这什么速度?我觉都睡醒了。”
真他娘的!
夏明朗话音还没落,陆臻就听到了数声国骂,对象包括夏明朗和夏明朗祖宗十八代各父系母系直系旁系亲属,不过骂归骂,速度倒是又快了起来,大家都像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陆臻是带过兵的人,训练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现训练事故,现在跑这么疯,搞不好心脏猝停都有可能,陆臻咬了咬牙冲上去敲夏明朗的车窗。夏明朗慢腾腾把窗子摇下来,笑眯眯听完他的陈述,在激烈的奔跑中说话,体力消耗非常大,陆臻尽可能简洁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是长跑的气息全乱了套,喉咙口一阵火辣辣的痛。
方进开着车,跟陆臻保持均速,夏明朗把手伸出去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语声亲切:“累了吧。”
陆臻一时莫名,转头看到夏明朗手肘撑在车窗上半侧着头,视线从下往上挑起来,墨色沉沉的眼底闪着明朗的笑。
有一点恍惚,好像多少年前的那个海滩,也是这样乌沉沉压在眼底的笑,他问:“嗨,兄弟,有烟吗?”
“我不累。”陆臻道。
“哦,你不累!”夏明朗把喇叭拿出来对着众人吼道:“唷,大家听好了啊!这里有个海陆的少校,跟我说得让你们休息一下,要不然你们会跑死,是真的吗?”
陆臻顿时全身血冷。
“不是!”
“老子跑不死!”
“死也不休息!”
……
陆臻只听到一声声的大吼,跑过他身边的队员眼风如刃,鄙夷和不屑,恶狠狠像刀子一样的剜进他肉里。
“听见了吗?他们说不会。”夏明朗的手指轻佻的划过陆臻的下巴。
“妈的!”陆臻紧跑了几步揪住夏明朗的衣领,怒极吼道:“你是他们的教官,你要控制的,你不能让他们这样疯跑,出了事怎么办?你这样是不符合规则的。”
“哪里的规则?”夏明朗把自己的衣服拽出来:“你们家那边小娘们定的规则吧。”
夏明朗笑得恶劣,方进会意,及时的一脚油门踩下,陆臻挥舞着拳头冲上去,车没砸到只呛了一口烟尘,顿时重心不稳,踉踉跄跄的几乎要跌倒。徐知着紧赶着跑了几步把他架住,陆臻挥拳,情绪激动,倒把徐知着吓了一跳。
“陆……陆少校……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都没有。还有别叫我少校了,求你了,兄弟,听着太别扭了,有见过这么丢人的少校吗?没了!”陆臻深呼吸,又跑进队伍里去。
徐知着被他吼得一愣,半晌回不过神,只能小心翼翼的拉着他往山路的边缘去,陆臻往下看,看到盘山路的下圈,跟着一辆大型的医疗车。
“这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徐知着迟疑着:“可能,我们教官也是有准备的。”
陆臻冷笑:“是啊,准备着大规模的受伤。有种就真跑死两个,我看他怎么负那个责任。”
跑到中途,原本冲在前面的都渐渐慢了下来,陆臻和徐知着他们并没有加速,一路还是超了不少人,到了最后五公里,几乎就要接近第一集团军了。徐知着原本一直跑在陆臻身边,忽然退了一步回去跟旁边人嘀嘀咕咕,陆臻觉得诧异,回头去找他们,却看到徐知着非常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一下:“兄弟,我们要冲刺了。”
陆臻顿时恍然大悟,大叫道:“跑啊,跑去啊!别管我,你们快点冲。”
徐知着大约是觉得不够意思,又跑了几步才放开他:“你撑住啊。”
“放心吧,哥们撑得住。”陆臻冲他们挥手:“跑快点儿啊,给拿个第一回来。”
集团军越野第三的实力毕竟不是说假的,徐知着全力开动,最后五公里跑得几乎比别人第一个五公里还快,冲进第一阵营里达了线。夏明朗坐在车里一个个记成绩,他手上有一排成绩表,每个人的五公里成绩、十公里、二十公里,历历在目,跑步是一种很能看出个性的运动。
陆臻到了最后关头实在力气不足,虽然不是老末,也算是归在最后那一拨里面的,而且刚一碰线就冲了出去,趴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他们早上出来的得早,每人啃了食堂前天夜里留下的一只冷馒头就算是早饭。陆臻还没吐过劲胃里就空了,连着黄胆吐得精光,趴在地上一阵阵的干呕,胃里像是有一个粗糙的铲子在用力搅动,引起胃粘膜剧烈的抽痛。
夏明朗领着方进在东倒西歪的人群中穿来穿去,很是轻松的幸灾乐祸着:“方进啊,看来我们今年就不用忙了,这一批孬兵,连一个都留不下来。”
尖兵就是尖兵,即使是累到极限了也有一股子硬气撑着,一个个都抬起了头,眼中倔强与愤怒一样灼热。
夏明朗笑嘻嘻的敲敲手表,转身指向身后的湖泊:“同志们啊,时间还在走。”
徐知着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把背包解下来扔到水里开始武装泅渡,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冲了过去,水面沸腾得像是在煮饺子。
到了水里,刚刚的情形全掉了个个,游泳是陆臻的强项,他在高中念书的时候就是体育特长生,自由泳国家二级,蛙泳一级,即使是精疲力竭得划着水也能快过一般人。倒是徐知着这个旱鸭子苦头吃足,他们都是进了部队才学会的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