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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恩回答之前先做了一个深呼吸。“潘柏尼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在我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毫不考虑他自己的危险——”
全场的记者中只有葛吉儿保持着沉默。她有问题要问强恩,很多问题,但现在她暂时不问,等着先听他怎么说。她在房间最后面靠墙站着,大大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强恩,脑子里冲突着不同的想法。她的疑虑逐渐占了上风。
这是拿我的生命做赌注,她心里想着,还有我的未来。我必须知道真相!我必须知道!既然巴强恩不打算告诉她,那么只有一个变通办法……
潘柏尼一爬进窗台,立刻就被警察抓住。他们暂时把他推到了强恩的大卧房里。为了安全起见,门外还站了一名着制服的警员守着,以防他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来。他坐在原本该属于他的特大号床上,看着强恩的大屏幕彩色电视机——这原本也该属于他——上记者招待会的情形。
“我猜柏尼是犯了一些错,”他听到强恩告诉那些记者说,“我知道自己也犯了许多错。事实上,我不知道有谁是没犯过错的。我想柏尼想保有一些隐私,我尊重他的意思。”
那么说还可以啦。柏尼点点头,目光落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上。他想都没想就把它拿起来放进口袋。至少他今晚不是一无所获。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一名记者喊道,“你们两个都谈了些什么?”
强恩犹豫了一下。“嗯,他告诉了我什么是个人隐私,但是他让我对自己有信心。他告诉我我拥有特殊的机会,可以为这世界做些好事。”
我这么说过吗?柏尼百思不解。奇怪,我怎么都不记得。但他的手却几乎是自动地伸进了口袋,取出遥控器放回原处。
突然间,房门打开了,葛吉儿走了进来。柏尼心虚地跳了起来;她是否看到他把遥控器放回去?
“嘿,你怎么进来的?”他质问道,“这里不准人进来的!”
“我溜进来的。”吉儿简单地回答。
“你们这些记者,总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窥伺别人——”柏尼苦涩地说道;他没有理由喜欢吉儿或那些新闻媒体,是新闻媒体——特别是吉儿——把巴强恩创造成了英雄,却遗忘了他,而且在全世界面前给他冠上罪犯的污名。
然而吉儿却一直盯着他脏污的脸看。她可以发誓她认得那张脸,甚至他的声音——他那种愤愤不平的鼻音——听起来是那么耳熟。“听着,潘先生……呃……柏尼……你是谁?”
“我是谁?”他讥讽地面对她。“你在问我?你是专家啊,老天!我是什么?那个‘垃圾’,不是吗?那个无赖,或者是勒索者,那个……”
柏尼的反击没有得到吉儿的反应。事实上,她根本没在听。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是你吗?在飞机上?是你救了我的命?”她低声问道。
吉儿的追问让柏尼惊慌。“我——我?”他结结巴巴,然后又逞强地说道,“听着,我不接受访问,那是巴强恩的事。你想问我问题,可以去找我的律师欧小姐。”
吉儿深深注视着柏尼的眼睛,看着他的脸,恳求道:“潘先生……柏尼……我……暂时……我想当一个普通人而不是记者。我本来是在一架燃烧的飞机上垂死的人,然后我抬头,看到一个满脸泥污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他……救了我的命!”她的声音变得沙哑,但她的目光未曾从柏尼脸上移开。“私底下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如果是又为何要否认?因为你拿了我的皮包?为什么?”
潘柏尼觉得自已被感动了。他怎能不回答?他怎能不告诉她真相?他头一次看到吉儿不再是女强人,不再是记者,而是一个平凡的人。她所问的是发自内心而非公式化的问题。更何况,几天来柏尼一直急切地想告诉别人他的故事,但是没有人愿意听——他的前妻不听,他的律师不听,他的同伴不听,记者也不听;没有人愿意听,甚至不愿接受疯狂的小柏尼可能是货真价实的英雄的可能性。
现在有人愿意听,而且准备要相信他的故事。这人不是别人,是欠他一条命的女人——那个参与创造强恩的传奇、下了很大赌注的女人。她头一次卸下记者的武装恳求他——潘柏尼——用一种真实且人性的方式,也就是脆弱的方式,而她所要的只是潘柏尼告诉她真相。
所以柏尼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看着吉儿,开口说道:“小姐,我看起来像是会笨到冲进燃烧的飞机中救一堆人出来的人吗?我不是那种人。”
吉儿吃了一惊,这和她所预期的答案不同。但是当她注视着柏尼,而柏尼也肯定地注视着她时,他的目光开始闪避她。他不由自主;他的眼睛像是有自己的生命。每当柏尼说谎,他的眼睛就会躲闪,就像小木偶的长鼻子一样。吉儿轻声一笑并微微点头。那对转动的小眼睛已偷偷地把答案告诉了她,现在她只需要听听巴强恩怎么说。
电视机的立体喇叭中传来康克帝兴奋的声音。柏尼吃惊地听到芙琳和乔伊的名字。
“我现在正和20分钟前被巴强恩从15层楼高的窗外救进去的潘柏尼的妻子——潘芙琳——站在饭店的大厅里。”
“(口欧),天杀的!”柏尼看着屏幕骂道,“芙琳,乔伊,老天!”
他们站在挤满人的大厅里。乔伊的外套下面穿着他的芝加哥棒球队睡衣,芙琳则穿着运动衫和旧牛仔裤,没有化妆,而且短发凌乱。但柏尼觉得她看起来真漂亮。
“潘太太刚刚告诉我,潘柏尼今天稍早曾向她提到‘出远门’的事,而且要和他10岁的儿子乔伊说‘再见’。”康克帝继续说道。
然后是芙琳对着麦克风。“我并不知道柏尼想跳楼,”她热泪盈眶地说道,“我只以为他是在玩他的老——我是说,我一点也不知道……”
“电视!”柏尼叫道,“上帝!”真是叫人想吐。现在故事变成是他潘柏尼失意得想跳楼,而巴强恩那个英雄不但劝阻了他,而且还单手将他从墙缘下拉了上来。“电视上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一个字也不!”
“你的前夫是个怎么样的人,潘太太?”记者问道。
芙琳想开口说话,却哭了起来。一阵眼泪鼻涕之后,她终于控制住自己,说出一些感人的话。“柏尼是一个很好的、得体的人……非常潦倒。你必须了解他。”
“全是狗屁不通!我可以对天发誓!”柏尼气愤地对着电视大叫。
“我想你也爱你父亲吧,乔伊?”康克帝问道。
“别打扰我儿子,你这个混蛋!”柏尼咆哮道。
“是的,我爸爸很伟大,”乔伊害羞地笑道,“他带我去动物园。”
“(口欧),乔伊。”骄傲且快乐的父亲感动地说道。
“看到你父亲在上面你有什么感受,乔伊?”
“我很害怕……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孩子?”康克帝插嘴道。
“可是我知道巴强恩会救他!”
(口欧),上帝!你就是赢不了。恶心透了的柏尼转身想向葛吉儿表达他的愤怒,但她已经不在那里。他又是一个人了。
吉儿溜出卧房,来到拥挤的客厅。记者招待会仍在热烈进行中。房间在电视人员架起的照明灯照射下异常地热,强恩已经开始觉得有些虚脱。
“巴先生!巴先生!”吉儿叫道。
强恩朝着声音的来处急切地望去。“你有问题问我吗,葛小姐?”
“我们全都认为你是一个英雄,巴先生。你认为你自己是英雄吗?”她清楚地说出她的问题,不带一丝情感,然而巴强恩内心非常清楚这是个有深意的问题。在所有这些人的面前,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看着她的脸。她的表情教他局促不安了一会儿,然后他微笑起来。当他再度开口,声音显得更坚定了。“是的,我认为我们全都是英雄,只要你在适当的时候看到我们。我们内心都有一种高贵和美好的情操随时会表现出来。而且我们也……不那么像英雄……在其他时刻。是新闻界只注意到了某个时候、某个人,而不是其他人。我只是个平凡的人,意志不坚但有些勇气和端正的品行。”
吉儿和强恩目光交织,然后她轻轻对他点点头。她满意了……暂时地。她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告白——即使不是很完整,或不足以在法庭上成立。
对葛吉儿而言,这个英雄故事已经不合理地过度膨胀了。它使她懂得了许多人生的道理、事实的真相和她自己,它强迫她去重新评估自己的本性、自己的野心、自己的优先价值观。这期间她失去了一些幻想——对记者而言不算太坏的损失;但是她也对人的行为获得了较深入的看法——对做人而言是不错的收获。
至于那两个人,强恩和吉儿,未来他们得看着办喽。奇怪的事情会发生,尤其是在这个故事里。
是第4频道的狄杰姆为巴强恩的话作出了最好的总结。
“真是屁话连篇!除了总统之外,你还听过有谁说的话比这更恶心更胡说八道的吗?”他坚定地说道,“好了,我已经受够他了,查理,而且我经常都只比观众早10分钟。”
“是你向我保证她不会辞职的。”查理申诉道。“她不能辞职,查理,这是她的生命。”他模仿道。
“吉儿?50美元赌她一个星期之内会爬回来求我们给她一个题材。”
所以我们的圣人故事就在此告一段落——什么?还没结束?噢,你想知道潘柏尼后来怎么了?他当然没有进监牢。在墙缘上帮助巴强恩那件事让寇法官改变了主意,涉及葛吉儿信用卡的抢劫案因为葛小姐突然间“想起来”是她自愿把卡片交给潘先生的而撤销。虽然戴探员不大接受她那显然是捏造的故事,但在顶头上司的指示下,他也只有耸耸肩就此作罢。毕竟,狡猾的潘柏尼显然不是什么凶恶的集团之首,而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