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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燕无双……
夜罗突然刀交左手,迅捷无伦向展昭胸口砍下!
飒然风急,犹如日行暗夜,一声极清脆的格挡,“刷”的一下,钩月刀被切成两段,跌落在地。
照曦剑寒光森森,映白了夜罗的脸。
竟然是白玉堂斩断了钩月刀!
挥剑断刀,快到任何人都没看清,仿佛那是一种本能。
夜罗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半截断刀,“展昭害死了舵爷,你居然还救他?”
白玉堂恍若不闻,只是怔怔地看著展昭,如果他刚才稍慢一拍,展昭就会被这一刀割开胸膛!
“舵爷不是展昭杀的……”白玉堂神色冷峻。
夜罗斜睨著白玉堂,唇边挂著一丝冷笑,“你不杀展昭,却去杀那些小兵,究竟为什麽?莫非你和展昭有旧,连舵爷这样的大仇也抛到脑後?”他一指展昭,“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难道杀舵爷的不是展昭的手下吗?弟兄们,舵爷的八十大寿还没过,却惨遭横死,我们不替他报仇,还算是人吗?”
海盗们都有家眷在嵊泗岛,家家有人伤亡,早已怒火冲天,听了夜罗这句话,发一声喊,再度冲上。
宋军们不甘束手待毙,纷纷操起兵器欲还击。
“住手!”白玉堂一声断喝,照曦一挥,阻住了海盗,“冤有头,债有主,舵爷的仇我一定要报。展昭留给我,任何人不准动,否则,就是和我作对!”
凝视著展昭,白玉堂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展昭,你欠我一个解释,为什麽,你要袭击嵊泗岛,杀害这些无辜的人?”
展昭微闭双眸,深深地呼吸,将无尽的痛楚连同血腥咽下。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杀这些无辜之人的,都是我的手下,无论怎样,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你们要报仇,就冲著我来吧……”
血一滴滴从白玉堂紧攥的手心里落下,同样融进了赤红的地中。
恨不了最爱的人,只能恨自己,恨无能为力,恨世道不平……
曾经深情凝视的眼眸此刻有著相同的悲愤、痛苦、痛心和……深深的绝望……
为什麽会是你……
白玉堂眸中燃著灼亮逼人的火焰,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刺著展昭的心,也刺著自己的心, “你的巨阙乃维护正义之剑,今日却成了杀人的帮凶,害死了我一生最敬爱的舵爷……”
展昭身子一晃,努力站稳,慢慢捧起巨阙,不知哪来的一道鲜血从他手上流下,又沿著雪亮的剑身直滑到剑尖,滴落在地。
海风吹起了展昭的长发,漫拂过雪白的脸颊,黄昏的暗光中,格外悲凉……
碎了裂了,是情是心?痛入骨髓,反而没有了感觉,有的只是……麻木……
对不起,玉堂,是我伤了你,你的痛竟然是我一手造成,永生无法弥补的伤害……因为失去的亲人再也唤不回来……
老天爷,这就是你给我惩罚?让我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因我而痛不欲生?
玉堂,你恨不了我,所以才如此自责、内疚,备受煎熬。那麽,就让你彻底恨我吧,从此你就可以远离朝廷争斗,江湖风雨,直到有一天忘了我这个不祥的人……
黑暗如潮水般卷来,层层淹没了心田,再无一线光明,希望之光黯然而灭……
生死已不重要了,只要还能做一件有益的事,就努力去做,直到生命的终结……
用生命来赎清我所有的罪孽,还你的情深意重,我的……玉堂……
“不错,巨阙是维护正义之剑,不能沾染邪恶,还好,直到现在,它仍然是干净的……”
展昭抬起头,神色平静如水,一丝浅笑浮上唇角,衬著一缕血迹,竟是如此凄,人人都看呆了。
“昨日之展昭昨日死,这把属於昨日之展昭的剑又何须留在人世,枉自玷污了它一世清名……”
展昭注视著白玉堂,突然一扬手,巨阙夭矫如龙,在空中划出一道的弧线,如流星般直坠入汪洋大海!
众人齐声惊呼。
白玉堂全身大震,心中一片混乱,展昭竟然抛了视若性命的巨阙,这意味著什麽?
森冷的寒气自心底冒起,只听“咯咯”两声,居然是他的牙关相击!
心在挣扎哭泣,仿佛已经预知了未来……
嘟……嘟……嘟……
海螺号角声响彻天空。
江云率领大队海盗急驰而来,一眼看到舵爷惨死,顿时悲痛万分,抢上去抱住了舵爷。
夜罗叫道:“老大,杀了这些官兵替舵爷报仇啊……”
後来的海盗们不明就里,听了此话,亮出兵器就待屠杀。
江云跃身而至,喝道:“住手!”
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著展昭,“杀舵爷的人是你的人,上定海岛报信的也是你,咱们海盗恩怨分明,你最好说清楚。”
展昭慢慢走上前,破烂的衣裳掩不住绝世清华,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异常明亮,句句掷地有声:“是我的手下杀了这些老弱妇幼,我身为将领,必负全责,给一个交待!但是,我身後的这些将士只为救人而来,没有枉杀一条人命,放他们走,要杀要剐,展昭一身承担!”
金参将叫道:“我等誓与展大人生死同命,绝不会贪生怕死!”
将士们齐聚在展昭身周,人人意气昂扬,明知寡不敌众,仍然视死如归。
海盗们虽然痛恨展昭等人,却也不禁钦佩他们的勇敢。
白玉堂的目光片刻不离展昭,那一片痛楚中,丝丝缕缕的柔情稍一闪现,马上又被悲愤压下,饶是如此,也让夜罗妒恨交加。
“好!”江云看了一眼失神的白玉堂,抬手一指,“就照你所说,展昭你留下,其余的人既然没有杀我们的人,让他们离开!”
“不,我们死也不离开展大人……”众将士哪里肯走?
展昭喝道:“这是军令,你们敢违抗?不听令者,便不是我展昭的兄弟!”
江云一挥手,“押走这些官兵!”
金参将放声大哭,跪在地上,抱住展昭的腿,死也不动身,被四五个海盗横拖倒拽,硬生生押走了。其余的官兵也如法炮制,全部被押上了快舟,由海盗船监管著离开。
展昭强咽下满腔的痛泪,转身看向大海。夜色朦胧中,那清瘦的背影沈静清淡,缥缈似欲随风化去……
天在旋,地在转……
白玉堂想也没想,一掠而上,及时抱住了那跌落的身子……
海浪拍击著快舟,发出哗哗的声响,舟上一片肃静。
金金参将跪在甲板上,身後跪著随他归来的将士们。
月明茫然地望著黑沈沈的嵊泗岛,心中空空的。
遥想岛上的惨烈,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来晚一步,一切都成定局。
展昭……白玉堂……
上天对那两个深深相爱的人太残酷了,生生在他们心中插下了一颗钉,舵爷的死成了两人之间永远无法释然的痛……
雪原携手共战犹如昨日,转眼物是人已非……
“郡主,我们没能救出展大人,实是罪该万死……”金参将咬著牙,“只要郡主一声令下,兄弟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出展大人……”
月明缓缓摇头,“不用了,我想展大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自有人会照顾他。我们也不能冒险攻岛,免得激怒海盗,对展大哥不利……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金参将等人都惭愧地垂下了头。
一阵尖锐的针刺感扎在月明心头,白帝伤势沈重,到底被什麽人带走了?
“你们先休息吧……”
片刻,甲板上沈寂下来。
一个坚实的身影始终陪在月明的旁边。
“想哭就哭吧……”星河凝视著月明雪白的脸,慢慢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月明喃喃道:“我不能哭,一哭心就乱了,展昭和哥哥还等著我去救,我不能哭……”
这坚强而又柔弱的的模样令星河心中绞痛,万种言词,却拙於表达。
“对了,黑鹰!”月明打了个呼哨,空中!翔的黑鹰便盘旋而下,星河伸臂替月明接住了它。
“黑鹰,去找皓铮哥哥,一定要找到他……”月明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眼泪终於夺眶而出。
黑鹰纵声长鸣,振翅扑上了天空。
突然,半空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衣袂飞扬中,落在船头。
“玄冰,你醒了?”月明忙抢来握住了黑帝的手,只觉得冰冷。刚才船队接近嵊泗岛时,黑帝突然无故晕倒,月明吓坏了,後来才想起,黑帝和展昭气息相通,距离一近,必有感应。
展昭一定昏迷不醒,才影响到了黑帝。
黑帝脸色十分苍白,神情却是绝寒如冰,慢慢取出一个黑哨,扬声吹起。
月明大惊失色,“玄冰,你怎麽能动用玄武哨?”
黑帝恍若不闻,尖利的哨声在海面上凄厉地回荡。
刹时间,月明所率的快舟团团靠近,无数人现身而出,跪伏於地,呼声响彻云霄,“玄武门下拜见宫主……”
黑帝的手高举空中,一支黑杖直指天空,杖身是蛇体,杖头缠著龟,内力逼处,黑杖发出莹莹光芒,照亮了夜空。
月明和星河也同时跪倒。
玄武令出,万水归宗。
黑帝森然道:“玄武门下听令,凡我子弟,见乐之舟及屠杀嵊泗船岛者,立杀无赦。如有漏网,天涯海角,追杀不止!此令传遍天下,得者必遵!”
众人齐声接令,分出一半快舟,凡玄武宫门人全部出发,追踪乐之舟的大船而去。
月明万没想到黑帝居然平生第一次下了玄武绝杀令,竟要杀尽乐之舟和那五百余官兵,其果毅狠绝,从未见过,一时呆了。
黑帝忽然疾掠上了一只小船,水花激荡中,小舟如打箭一般急驶,眨眼便消失了。
月明如梦初醒,叫道:“玄冰,你去哪儿?”
回答她的只有海浪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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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艘大战船在海上缓慢地行驶,官兵们既无战事,便懒洋洋地四处随意走动,将领们也百无聊赖,聚在一处胡开玩笑,说些男人们感兴趣的事解闷,也吸引了士卒们过来听,哄笑声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