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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卢约理晃晃的扶着墙壁拐出胡同,停住辨别了下方向,循着来路往回走。
屋漏偏逢连夜雨。
冷清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了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三个歹人。
三个人走路都歪歪斜斜没个正形,带着股流氓样。带头的留着小胡子,一张盆大的麻子脸,十分骇人。卢约理目不斜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
忽然那群人里一个小矮个儿拉住那麻子脸,指着卢约理叫嚷起来。
“大哥,他就是卢家的二少爷!”
卢约理虽不认得他们,但也看出形势不妙,一个不留神被三个人拦下夹在当间。
“他奶奶的,上次咱们请你去,二少爷倒好,连面都没照就走了。”麻子脸啐了一口痰。
卢约理猜到这就是当天要绑架他的那伙人,直起腰身抖了一下衣襟,装作无碍的样子冷冷笑道:“那阁下倒要如何?”
“如何?哼哼,四个兄弟在家养伤,两个进了号,咱们被上头好一顿臭骂,这笔帐倒要好好跟二少爷算算。”麻子脸老大一掐腰,歪着嘴冷笑道:“不过上头也说了,能找机会,还是得请二少爷跑一趟,好让咱们兄弟也将功补过。怎么的?二少爷是要咱们动细的呢,还是动粗的?”
卢约理笑着点头,“也好。”
话还没落定,肘部迅速捣在麻子脸的嘴巴上,又一记左直拳直直打在左侧一个喽啰的脸上,只剩个矮子愣在当下失了神。
卢约理顾不得许多,没敢恋战,趁机一跃拐向刚刚停留的胡同,顺着黑暗的甬道奔去。
那麻子脸老大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吐了口血水,定睛一看血水里还带了个灰不溜及的门牙,不禁火冒三丈,揪起两人就往前推。
“他妈的,快起来给我追!”
日常,卢约理都是坐车来回,对北平的胡同十分陌生,就连向朋友借用的那个隐秘小屋,也是走过好几趟才搞清楚路线。
因为中了着,刚刚的两下也几乎动用了他所剩的力气,没跑两步已觉得力不从心了。七拐八拐,眼见着前面拐角又是一条冷清的小路路,身后的追喊声也越来越近,心里也没了底气,只管闭了眼向唯一的出口冲过去。
三个人中矮个的那个,貌似年龄较小,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吓的有些傻,另外两个分别被打个正着,两眼正冒着金星,跑的都不是十分利落。一路追着人影跑出路口,就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蹲在地上,收拾一堆硕大的棉被。
“嗳,有没有看见个穿西装的人打这儿过。”
“有有!”那小厮回过身来,气急败坏的叫嚷:“那人可凶了,全都让他给撞乱了。我刚叠好的,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
麻子脸火气正大,一把揪起他的领子。“他妈的,别废话,快说他往哪儿跑了?”
小厮吓的有点哆嗦,冲着街对面另外一个胡同口指了指。“那……那儿!”
等三个人跑的没影了,钟来寿才吁了一口气,慌忙把散乱的棉被拨开,让卢约理露出头来呼吸。
却是入了秋,冰窖的生意逐渐到了淡季,冰窖的几个伙计也没啥要紧的事儿,就开始从各家回收包冰块用的棉盖,来寿负责的一家饭馆腻歪的很,索性就告了武馆的假,专门蹲在人家门口,等到了天都黑了,才算是全部搞定。来寿抱着东西,高兴的一路小跑,刚走到街口,就跟卢约理撞了个满怀。
约理出了一身冷汗,猛得握住来寿的手腕,喘着粗气说:“快,他们找不到我,还会折回来,扶我去上次那栋房子。”
来寿不敢舍下冰窖的棉盖,打成个大包裹背在一面肩上,另一肩扶着卢约理,走的有些艰难。幸好路不是很远,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房子跟前。
来寿寻着记忆摸出钥匙,将卢约理扶到床上躺下。
卢约理经过一路折腾,药性发作的更彻底了,他尴尬的翻过身,背对着来寿,不让他看见裤跨。
来寿放下包袱,觉得约理一直在冒汗,怯怯的上前去,膝盖担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却是凉的。
“咦?没有发烧嘛,你哪里不舒服啊?”
钟来寿的手是暖的,用的力又柔又轻,触在额头上十分舒服。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卢约理轻声叹息,甩头躲开,合了眼不再说话。
“哦。”
钟来寿蹭下了床,轻手轻脚展开叠在床头的被子给他盖上,又把屋角的椅子悄悄挪到床边,坐了,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卢约理被药性扰的烦躁不安,忽腾的坐了起来,反而让床边规规矩矩坐着的人也耸起肩吓了一跳。
“我不需要照看,你回家吧。”
“可是……”钟来寿担心的看了看他,垂下头“哦”了一声,犹豫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
卢约理按了按太阳|穴,不耐烦的躺回床上,依旧背对着门口。身后嘘嘘索索的,门响过三声后,彻底的安静下来。
他就这么躺着,跟药的作用默默抗争。无奈跑了那么长的路,蒙汗|药的药效完全散发出来,只脱了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就几乎用了全力,更不要说让膨胀的下身解脱。这让他有些后悔赶走了唯一能帮助他的人,把自己推到这个绝境。
卢约理艰难的翻了个身,敏感的地方跟内衣摩擦着,身体控制不住的一阵战栗。他咬牙忍耐着,一转头发现旁边的床屉上多了个白瓷杯子,里满满的清水,凉的。
即便冷言相对,还如此体贴,他自嘲的嗤笑一声,颤颤的去够那杯子,半洒半留的把水喝了个干净。一杯凉水下了肚,胃有些紧,不知怎的却莫名感觉到一丁点儿爽快,逐渐的没那么难受了。困意袭来,他紧了紧棉被,沉入梦境。
……
母亲的背离,是每个孩子的梦魇。
对卢约理也是一样。
从他记事起开始,他和约朋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母亲就只对弟弟好,无论他如何努力的学习,做个温顺的孩子,母亲也极少夸他,甚至不蹭抱过他。除了父亲和常叔叔极少回家时,用大手摸摸他的头,他几乎想不出,还有什么动作,可以代表爱。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父亲突然决定,要送他去英国留学。
哥哥和弟弟依旧去学校,留下他孤独的跟随英文教师,在这栋空洞的建筑里,学习完全不同的语言。
十三岁的卢约理闷闷的收拾好课本,恭敬的将教师送走。手指无聊的拨着楼梯上雕刻的铁柱花纹,一步一步跳上楼梯。
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敏感的象小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仔细辨认,那是母亲的房间。他轻轻敲了一下虚掩的门,没有人应,只有母亲的啜泣声。
“娘。”他打开门,闻见酒的味道,母亲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碎裂的酒瓶微微发绿,散落一地,闪着诡异的光芒。
卢秦氏从凌乱的头发间抬起苍白的面庞,半眯着红肿的眼睛:“你,过来!”
卢约理就象中了魔咒一般,小心的绕过碎裂的尖刺,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咯咯笑着,将他按在床上,毫不费力的撕开他松垮的短袖衬衫。
卢约理的挣扎,只会让母亲更加不耐,抽出了睡袍的腰带,将他的双手紧紧的系在床头的铁艺栏杆上。他挣脱不开,只能看着一双布满血丝和泪水的双目,任由他曾经想象着本可以给予自己温暖和安慰的双手,在身上掐捏出黑紫色的毒花,任由它们狠狠的握住嫩小的□,将他带入深渊。
羞辱和快感同时绽放开来,不他叫喊着,哭泣着,却无法摆脱仿佛永远停止不了的痛苦。如此教人不耻的事,他对谁也不能说,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躲。
那个披散着头发,苍白的象鬼一样的女人不停的追。一直奔到悬崖边,他终于无法忍受,大喊:“你玩够了吧?母亲!”
女人尖声大笑:“不要叫我母亲,我不是你母亲,他也不是你父亲!”
他惊异的摇头,那是他是谁,他的父母又是谁?他无法接受,脚不停的后退,然后坠落。
不知多久,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他只闻到隐隐的有股奶香,背后是一片柔软,象是草地,又象是动物的绒毛。那质感蹭触在额间,蹭触在脸庞,蹭触在颈根,温暖而舒适。久违的安心感觉,他闭上眼迎着它,静静的享受。
那感觉被抽走,卢约理焦躁起来,那是他可以找到的,唯一的安慰。卢约理本能的抬起手,努力用上仅有的力量,向那温暖消失的方向扑过去。
几乎是同时,他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
床边是一豆烛光,钟来寿攥着一条干毛巾的手,被卢约理紧紧的抓住。
“啊,对不起吵醒你。”钟来寿倒吸了一口气,“你一直在说梦话,出了好多汗……所以我……我就……”
卢约理松了钟来寿的手,从床上坐起来,瞟了眼怀表,刚刚凌晨三点钟。
十年了,那些细节那是那么清晰,尖锐的刺在记忆里。
“你……”他揉了揉头,对上一双热切的眼睛。
“我叫钟来寿。”
“哦,我知道。”
钟来寿眨了眨眼,以为他没有睡足,便捧着毛巾,又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把腿整个倦起来抱着膝盖。
“时间还早呢,你再睡会儿吧,我不出声。”
“不了。”
卢约理掀了被子坐在床边,感觉通体顺畅,好像药劲都已经过去。转头又看见来寿那巴巴的眼神,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你渴么?我去再舀些水来。”
钟来寿见他没想再睡,跳下椅子抱着空瓷杯,两步跑出门,一会儿捧着满满的一杯水折了回来。
卢约理头一次感觉不忍拒绝别人的好意,接过水杯,却不着急喝。
“嗯……还没有说……”他望着杯里的水,“谢谢,两次都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