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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荒唐。
我一会便给父亲挑我那的两个伶俐人来。
那孩子我带回去替父亲管教。”
江云天叹了口气,望着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骄傲,道:“那孩子是今天早上送来的,我看着倒有几分灵巧,就送给你吧。
我这躁闷上来,自己也压不住。”
江清扬陪他说了会话,告辞出来。
院子里的人各在其位,那小小的孩子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江清扬心里忐忑。
走过去,轻抬起他的头,望进了那孩子水汪汪的眼睛里。
两个人都怔住了。
那孩子伸手抓住他的靴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清扬轻轻把他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江清扬取了伤药,将被血粘在身上的衣服给他解了下来。
涂药时那孩子不停颤抖,却是没有哭出声来。
江清扬弄好了把他放在床上,盖了丝料的薄被。
自去换了一套干净衣服。
再回来时,那小人儿已经睡了,侧头躺在枕头上,脸在地上蹭的灰被泪水冲出两道白。
江清扬取了丝巾给他把脸擦了。
他刚才已觉得这孩子的相貌万中无一,现下却真的愣了。
忍不住伸手轻抚那孩子的眉眼,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
触到那孩子的唇时,那小人儿含住他的手指吸吮。
江清扬笑了下。
出去吩咐人煮些粥,再准备些好消化的菜。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那孩子才醒了过来。
江清扬听见动静,过去看他。
小人儿正努力的爬起来,挣了几挣还是没能站起来。
江清扬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柔声道:“你是不是饿了。”
那小人儿摇了摇头,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全都湿了。
江清扬轻笑了下,把他抱到外面,饭菜都已准备好了。
看他的样子,是没有办法自己坐着吃了。
江清扬让他伏在自己身上,盛了半勺粥,在上面夹了点菜,喂给了他。
那孩子吃了一口,才咽了下去,放声大哭。
江清扬少年睿智,却从未看护过的孩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惟有任他去哭。
那小人儿哭的累了,还伏在他身上微微抽噎。
江清扬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道:“我叫林烟。”
他嗓子已哭的哑了,却是掩不住娇嫩的童音。
江清扬道:“你犯了什么错,被庄主怪罪。”
林烟哽咽道:“庄主要我去拿书,我不认识字,拿错了。”
江清扬叹了口气道:“以后你跟着我,我会教你识字。”
又喂林烟吃了些东西,叫人在内室给他搭了一张小床。
这一日江清扬在书房教林烟习字,他抱着林烟,握住林烟的手在纸上描摹自己给他勾勒的图谱。
林烟道:“隐源两个字怎么写。”
江清扬道:“哪个隐,哪个源?”林烟道:“我也不知道。”
江清扬道:“为什么问这两个字。”
林烟道:“那是我娘的名字。”
江清扬道:“你娘是琴州人。”
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林烟点了点头。
隐源是七年前的天下第一名妓,绝色无双,即便江清扬这样当年只是孩子的人也有所耳闻。
提笔在纸上给他写了隐源两个字。
他原来只当林烟是庄外人养不起送来的。
却万万想不到他是这样出身。
问道:“你娘呢。”
林烟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哽咽道:“我爹爹死了,爷爷叔伯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把我和娘赶出来,我娘也病死了。”
江清扬抱紧了他,心里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花魁从良,这样结局实在平常。
管你年轻貌美时何等辉煌,运气好的嫁了良人,做小伏低。
其他年华老大,最后便是草席裹身。
江清扬轻拍林烟,柔声道:“乖孩子,不哭了。”
岁月匆匆晃过。
江清扬已做了三年庄主。
当初欺他年少的江湖门派均已付出惨重代价。
惟情庄声威日盛。
只是平常另有一件烦恼,看见林烟的丫鬟扑进来跪在地上,江清扬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他又闯什么祸了。”
那丫鬟道:“少爷打了国舅爷的儿子,还打伤了国舅爷府二十多个手下。
国舅爷亲上门来了。”
还未说完,已听到外面的喧哗之声。
江清扬皱了下眉道:“他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站起身来出去了。
看着院中吵闹的人,道:“国舅拿着圣上的金牌,自可随意出入,千万别在这和这些下人论理,伤了身份。”
国舅道:“江庄主出来了,你倒评评理。
你庄里的人打折了我儿子的腿,又伤了我府中二十余人。
今日你若不交出此人,我……”江清扬道:“国舅切勿动气,不知是我庄内何人所为。”
国舅怒道:“还有谁,你那个叫林烟的手下,江庄主,你养的好一个混世魔王。
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你惟情庄如何厉害,我却是不怕。”
江清扬道:“此事或许有些误会,小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伤得了贵府公子。”
国舅厉声道:“江庄主把他叫出来,问问便知。”
江清扬在心里权衡了下,道:“去叫林烟过来。”
两派人在院内相持,国舅的手下知道惟情庄内全是高手,不敢妄动。
江清扬亦不愿得罪了他。
过了不一会儿,林烟笑着进来,毫不在意国舅人等。
看见江清扬跪下去道:“庄主。”
江清扬没有叫他起来,沉声问道:“你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林烟道:“我就去街上转了转。”
国舅怒道:“好个转一转,你打伤了我儿子。
还敢这么……”江清扬道:“国舅少安毋躁,若是他做的,我自也不会饶他。”
林烟道:“庄主,我在街上遇到一个人欺负女孩子,只踢了他几脚。”
江清扬道: “那一定是弄错了,国舅熟读孔孟,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儿子。”
国舅道:“江庄主好会说话,林烟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咱们公堂上见也是一样。”
江清扬道:“国舅素有清官之誉,纠缠此事未免损了一向的英名。
我惟情庄自有处事的法则,外人不能才场,还请国舅见谅。
国舅若定要闹到公堂,清扬奉陪便是。”
看了左右一眼,道:“送客。”
朝廷积弱已久,惟情庄在各地广招弟子,实与军队无异。
国舅咬牙道:“好,江庄主既有这句话,我倒等着听看你怎么罚他。”
摔了一下袖子走了。
江清扬道:“国舅慢走。”
林烟看他们出门去,站起来道:“庄主。”
声音里全是撒娇。
江清扬道:“跪下,谁让你起来的。
你真好大的胆子,越来越没有规矩。”
林烟吓了一跳,重新跪在地上。
江清扬道:“你整日惹是生非,又去招惹什么国舅。
我教你的道理你一条也不记得。”
吩咐身边人道:“取家法来。”
手下搬来条凳,荆条,又将林烟放在条凳上。
林烟这才知道江清扬是真的生气了。
江清扬道:“打他的屁股,重重的打,打到他一个月不能坐着吃饭。
少一天就补在你们身上。”
林烟扑哧笑了一声。
道:“庄主不舍得打我,这几下也免了吧。”
江清扬道:“还不动手。”
林烟臀上结实的挨了一下,他自跟着江清扬,连指头也没挨过一根,接连被抽了几下,大哭了起来。
江清扬道:“不准哭,哭一声多十下。”
林烟改放声大哭为呜咽,听起来倒更是委屈。
江清扬数了十下,摆手让那些人停了。
林烟抽噎个不休,江清扬道: “你知道错了么。”
林烟道:“我没错。”
江清扬道:“那你就跪在这仔细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找我。”
林烟哭道:“我错了我错了。”
江清扬道:“你错在哪。”
林烟道:“我不该惹庄主生气。”
江清扬道:“你错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在街上管得了一件管不了十件。
救得了一个人救不了天下人。
好男儿的本领不该用在这样的小事上。
你若要管,便先要争得能管的位子。
而不是去得罪权贵,事情管不了,还要搭上自己。
你若觉得这世道不对,便要好好学本事,让这世道按你的意思从来。”
林烟静静听他说完,大声道:“庄主,我明白了。
我再也不出去给你闯祸。”
江清扬笑道:“咱们的魔王也知道自己在闯祸,吃饭去吧。”
把他抱起来举在头上转了两圈道:“我的小烟真本事,一个人打赢二十多个。”
两年后,林烟学习管理庄中事务,十六岁,江清扬为其设秋思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