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后面这段话是陪衬,主旨是在“归政朝廷”四字。蔡寿祺心里在想,这句话必蒙慈禧太后激赏,只是“别择懿亲议政”,还要说得清楚些,但也应该有一番小小的曲折,不妨拿第一次所上的折子来做个题目:
“至臣前日封奏,如蒙皇太后皇上俯赐采纳,则请饬下醇郡王、大学士、六部九卿,秉公会议,择要施行。”
连改带抄,费了一夜工夫,第二天把折子递了进去。军机处已经从内奏事处得到消息,蔡寿祺头一个折子上去,留中不发,十天以后又上第二个折子,倒是什么花样?须得留点儿心。
因此下一天一大早,军机章京接了折回来,打开折匣首先就找蔡寿祺的折子,而偏偏就少他这一件。
“这事儿好怪啊!”宝接得报告后,悄悄地跟文祥研究,“得要打听一下子才好。”
文祥还来不及回答,一名苏拉掀帘进来禀报,说“恭王有请”。两人到了那里,恭王跟他们商议江宁的善后事宜。陵西道监察御史朱镇有个奏折,说“金陵克复已久,善后事宜,亟应认真办理”,指陈“遣散兵勇,清还田宅,抚恤难民,招徕商贾”四事,请旨饬下两江总督曾国藩切实筹办。恭王认为这是件大事,但所需经费,相当可观,要先替曾国藩设身处地想一想,能不能筹措,有没有困难?
这一谈,话题扯得极广。突然间听得自鸣钟打了九下,恭王不觉诧异:“怎么,到这时候还不‘叫起’?派人去看一看,怎么回事?”
平常总在八点钟“叫起”,这天晚了一个钟头,难怪恭王不解。他不知道,这正因为两宫太后在谈他的事,尚未得到结论的缘故。
蔡寿祺的第二个折子,连慈安太后都觉得有些惊心动魄!她认为这个翰林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提出让恭王“退居藩邸”的建议!那么“别择懿亲议政”,是找谁来接替恭王呢?
听慈禧太后念到末尾,她有些明白了。毫不思索地问道:“是让老七来当议政王?”
“他哪儿成!”慈禧太后使劲摇着头,“得另外找人。”
“另外找人?”慈安太后越发惊诧,“你是说不教老六管事?”
听这口风,慈禧太后未免失望,一时无话可答,便反问一句:“那么你看呢?这个折子总不能不办呀?”
“我看小小给老六一点儿处分吧。”
“这还不如说他几句。”
“对!”慈安太后赶紧接口,“就说他几句好了。”
慈禧深悔失言,力图挽救,因而又问:“说他,他不听呢?”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这一次是慈安太后失言。“好!”慈禧太后欣然同意,“咱们就这么商量定规了。”
于是“姊妹”俩又细细地研究蔡寿祺的折子,以及两人如何此唱彼和,劝恭王总要谨慎小心。等一切妥帖,方传旨“叫起”。
行过了礼,照例由恭王陈奏,等他站在御案旁边,把应该请旨事项,一一回奏明白,有了结果,该要退下去“跪安”的时候,慈禧太后从御案抽斗里取出一个白折子,扬了扬说:“有人参你!”
听到这样的宣谕,臣下便当表示惶恐,伏地请罪,那时两宫太后便好把预先想好的一顿教训,拿了出来。但是恭王没有这样做,勃然变色,大声问道:“谁啊?”
他变色,两宫太后对于他的无礼,也变色了!“你别管谁参你。光说参你的条款好了。”慈禧太后一面想,一面说,“贪墨、骄盈、揽权、徇情。”
“喔!是丁浩。”
慈安太后答了三个字:“不是他!”
“那么是谁呢?”
恭王坚持着要知道参劾他的是谁,那一刻已失却君臣的礼貌,庙堂的仪制,只像寻常百姓家叔嫂呕气,也就因为有此闹家务的模样,侍立的军机大臣们都急在心里,却不能也不敢上前贸然劝解。
由于恭王的咄咄逼人,慈禧太后只好说了:“蔡寿祺!”
“蔡寿祺!”恭王失声抗言,“他不是好人。”
“哼!”慈禧太后微微冷笑,颇有不屑其言的样子。
这一下惹起了恭王的无名火,把脸都涨红了。“这个人在四川招摇撞骗,他还有案未消。”他声色俱厉地说,“应该拿问。”
两宫太后把脸都气白了。慈安太后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慈禧太后捏住了她的手,示意不必做声。她天生有此秉性,越遇到这种时候,越有决断,就这刹那间,她已定下处置的办法,所以阻止慈安太后与恭王作徒劳无益、有伤体制的争辩。
“你们退下去吧!”
慈禧太后作了这样的宣示,不等他们跪安,随即向慈安太后看了一眼,迅即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从侧门出去,绕过后廊,回到听政前后休息用的西暖阁。接着慈安太后也到了,在炕上坐了下来,一阵阵喘气,并且不断地用手绢擦着眼睛。
里里外外,鸦雀无声,但太监、宫女,还有门外的侍卫,却无不全神贯注在西暖阁。终于慈禧太后打破了可怕的沉寂。“我说的话不错吧!”她看着慈安太后问。
“唉!”慈安太后拭着泪,不断摇头叹息,“叫人受不了!哪兴这个样子!”
“那……”慈禧太后以极严肃的神情,轻声说了句,“我可要照我的办法办了!”她略略提高了声音问:“小安子呢?”
“奴才伺候着呐!”安德海在窗外应声,然后人影闪过,门帘掀开,他进屋来朝上一跪。
“外面有谁在?”
第三章贤王被黜(7)
这是问领侍卫内大臣、御前大臣,以及“内廷行走”的王公;安德海答道:“八爷、九爷、六额驸都在。”那是指的钟郡王奕诒,孚郡王奕和景寿。
慈禧太后略略沉吟了一下吩咐:“传旨:召见大学士周祖培、瑞常,上书房的师傅。再看看朝房里,六部的堂官有谁在?一起召见,快去!”
安德海答应着,退出西暖阁,飞快地去传旨。他知道这是片刻耽延不得的事,而最要紧的是得把两位老中堂找到,所以向景寿自告奋勇到内阁去传旨。
一听太后召见,谁也不敢怠慢,周、瑞两人都奉赐了“紫禁城骑马”的,立刻传轿,抬到隆宗门前。这时上书房的总师傅,吏部尚书朱凤标,上书房师傅,内阁学士桑春荣、殷兆镛,以及本定了召见而在朝房待命的户部侍郎吴廷栋、刑部侍郎王发桂都到了。
两宫太后升座,首先指名喊道:“周祖培!”
“臣在!”周祖培出班单独跪下。
“起来吧,站着说话。”
周祖培站起身来,一眼瞥见两宫太后泪光莹然,越发惊疑。本来当安德海来传旨时,他就觉得事有蹊跷,此刻军机大臣一个不见,而两宫太后似乎有无限委屈,这必是发生了什么纠纷?倘或猜想不错,这场纠纷绝不会小,自己身居相位,站在一个调人的位置上,举足重轻,疏忽不得。
他正这样在自我警惕,慈禧太后却已开口了。“恭王的骄狂自大,你们平日总也看见了。”她用异常愤懑的声音说,“现在越来越不成样子,谁也受不了他!”接着,把蔡寿祺参劾恭王,而恭王要拿问蔡寿祺的经过,扼要讲了一遍,“你们大家说,这还有人臣之礼吗?从前肃顺跋扈,可也不敢这么放肆。恭王该得何罪?你们说罢!”
没有一个敢说话,偷眼相觑,莫不惊惶。当然,最窘迫的是周祖培。照职位来说,别人可以不开口,他非发言不可。但是,他实在不敢也不肯得罪恭王,却又不知拿什么话来搪塞两宫太后?所以三月初的天气,急得汗流浃背,局促不安,甚至失悔这一天根本就不该到内阁来的。
“你们说呀!”慈禧太后提高了声音,用极有担当决断的声音鼓励大家,“你们都是先帝提拔的人,不用怕恭王,恭王贪墨、骄盈、揽权、徇私,他的罪不轻,该怎么办,你们快说!”
这一催,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注在周祖培脸上,这等于催促他回答,周祖培无可奈何,只得站出来代表群臣奏封。
“两位皇太后明见,这只有两位皇太后乾纲独断,臣等不敢有所主张。”
“那要你们干什么用呢?”慈禧太后立即申斥,同时提出警告,“将来皇帝成年,追究这件事,你们想想,你们现在这个样不负责任,怎么交代?”
这话说得很重,周祖培知道一定无法置身事外了。但是就在此刻要定恭王的罪,是件无论如何办不到的事,所以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答道:“蔡寿祺参劾议政王的那几款,得要有实据。”
慈禧太后不曾想到他有这样一句话,一时无言可答。周祖培一看如此,自己的话说对了,以下就比较好办,赶紧又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臣的意思,请两位皇太后给个期限,臣等退下去以后,详细查明了再回奏。”
看样子,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慈禧太后便点一点头说:“你们下去,立刻就查!明天就得有回音。”
“是!”周祖培心想,这一案关系太大,不能一个人负责,便又说道,“大学士倭仁,老成练达,请两位皇太后的懿旨,可否让倭仁主持其事?”
“好!”慈禧太后对这个建议,倒是欣然嘉纳,“你们传旨给倭仁,让他用心办理。”
跪安退出,个个额上见汗。等周祖培回到内阁,已有许多王公大臣在等着探听消息,另外各衙门也都有人在窗外庭前窥视,因为已经传出去一个消息,说恭王将获严谴,有大政潮要出现了!
这个大政潮一旦出现,必定波澜壮阔,有许多直接、间接受恭王援引的人,将被淹没在里面。得失荣辱所关,所以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平日清冷的内阁周围打转,遇到熟人,彼此相询,却都茫然无从猜测。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