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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意欲扑前,李青手中一柄锋利短刃已搁到董毡咽喉之处,教他赫然止步。
“李继安!!快放了他!!”
任他咆哮大怒,李继安依旧是气定神闲。战局如棋,只要手上有一只可教对手屈服的卒子,纵使敌方双车齐出,亦要俯首称臣。
“既然事情败露,本王只好将这藩使杀了,来个死无对证……”他这么说着,手亦同时伸向短匕,作势施力。
“住手!!”白玉堂失声惊呼,却又不敢轻易上前,眼见董毡危在旦夕,偏无法出手,气恼上额渐凸条条青筋。
展昭前迈一步,冷静问曰:“李继安,你要如何?”
“呵呵……”
如同一条窥视猎物的毒蛇,教人毛骨悚然的吐信眼神在二人身上缓缓扫过,“要本王不杀他,也可以。不过……要一命换一命。”
白玉堂连忙问道:“怎么换?”
“猫鼠之斗名满京师,本王今夜也想一睹为快。”
展昭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二人相斗,打死一个,换回董毡一命?”
“不错。”
一旁徐庆早是沉不住气,喝道:“卑鄙小人!!你想让他们两败俱伤,好捡便宜!!”
李继安不屑一答,微笑看向二人:“两位觉得如何?”
15
展昭回头,对上白玉堂喷火眼神。
白玉堂平生最傲,要斗要打全凭自我意志,哪受得他人胁迫?
“李继安,你不过要一人死,何必拐弯抹角?!”
画影一起,就要往脖子抹去。
卢方等人完全料不到他竟然有此动作,便连出声喝止亦是不及,更况是阻他自裁。眼见那白刃入喉,华光掠出,巨阙斜到震开画影。
“白玉堂!!”展昭剑招一收,顺势滑出半步一把抓住白玉堂握剑右腕。他不敢想象,若非适才从他话中稍察不妥,只怕现下手中拉的已是冰冷尸体。心中徒然生恼,这种关头,竟来这种鲁莽轻生的举动,简直胡闹!
“你阻我作甚?!”白玉堂使力要甩开他,却觉那手腕如同被铁钳所箍,难获自由。
展昭勉压怒火,沉声说道:“就算你死,他也不会释放特使。他要的,是不动一指,伤你我二人。”
四目相对,白玉堂难忍不甘:“难道真要一斗?!”
“非斗不可。”
“……”
猫鼠相斗多年,二人交手不下百次,展昭性和谦让,白玉堂总算是挖空了心思去撩拨这温厚之人,逮着机会跟他比剑。因而,十斗之有九乃由白玉堂挑起。
今番,竟是展昭邀战。
他愿一战,可白玉堂却不情愿了。
但,不愿斗,还需斗。
展昭缓缓松开手,退后半步,手中巨阙斜走持出剑之势。
“白兄,出招吧。”
白玉堂侧眼盯了董毡脖上利刃片刻,凝眉闭目,深深吸了口气,眼帘张启,锐眸绽放迫人煞意。
但见剑画虹影,白玉堂出招了。
画影巨阙,已非初次交锋,锋芒一露,华彩尽现。
但见空中身影忽骤,白影如电,蓝衣若风,卷盘起漩。
清脆铿击似密雨打瓦,急疾扣弦。
卢方等人在旁看得紧张,展昭与白玉堂二人本就是江湖上踞顶高手,只需半招之失,便已足丧一命,怎教他们不忧心忡忡。
反是那李继安,眼半眯,凝观二人之斗。
突然,他反手一爪,兜头抓向董毡脑门。
“住手!!”
“不可伤他!”
展昭白玉堂同时收剑落地,正要抢上前去,却闻那李继安阴险笑道:“别慌,本王只是想试试,你们二人这场精彩搏斗是真是假。”
“你——”
“刚才三十招里,两位皆以性命相搏,并无半分破绽。只可惜,本王与你们二人,已是旧识。”若单论两名武林高手交战,刚才那三十招,每招皆取人要害,骤一看来确实是一场龙争虎斗。但以这二人默契,只要无心真战,打得再是激烈,亦不会伤及对方分毫。
适才假意伤人,不过是想试探二人是否专意在斗。
高手过招,又岂会有心力顾及旁人?
李继安收回手,冷冷看着二人:“有形而无实,暗渡陈仓的伎俩,逃不过本王双目。若你二人还想他头上脑袋安然无恙,就请莫再意图欺招。”
“好。”白玉堂狠一咬牙,“猫儿,今夜逃不过,有一人躺下。”言罢,锋刃刺出,再无眩目虹影,只余一道冷噬白光破空直掠。
展昭确实无心相斗,不过是打算以缓兵之计暂时拖延,却不料被李继安识破。尚未及再思对策,骤见白玉堂再度出剑,手中巨阙接下剑招,只觉比起适才龙飞凤舞令人眼花缭乱之式,此刻画影剑出狠辣,招带劲风,已知他来真的了。
画影遄急,犹似洪川泻地,铺天盖野卷席天下万物。
巨阙沉敛,仿佛坚堤横江,中流砥柱拦阻霸傲锋洪。
二人招式之中,再无惑敌花巧,神妙优美姿态。
剩下的,只有肃杀的锋利,以及断命的无情。
比试与厮杀,本就是截然不同。
卢方等人在一旁看了,亦不禁目瞪口呆。
眼前的二人,已是尽施平生绝学,生死相搏。
此时方觉,之前曾见的猫鼠打斗,不过是意气之争,若他们当真有意取对方性命,这样的打斗只需一场,这世上,便只会剩有一只御猫,或是一只锦毛鼠。
李继安得意轻笑,他亦同看出二人已非假斗,相信很快,他要的结果便会出现。
果然,招过二十,只见一道雪华裂帛,带离喷洒鲜血。
“噼啪——”
其中一人自空堕下。
众人定睛看去,受伤之人竟是展昭!
他前胸被划出一道深及见骨的剑伤,若非肋骨阻隔,只怕心脏已被割裂,泊泊鲜血喷涌而出,连那件深色的衣物亦未及吸濡,便淌了一地的腥红。
“……”白色身影稳稳落地,俊玉面上的神情……是一种,根本已看不出是何表情的复杂。
“你故意的。”
若躲不过适才一招,便不是与他相斗多年难分上下的御猫展昭。
“咳咳——”展昭伤势颇重,便连坐起来亦觉艰难,索性便就地躺了,“不算故意……展某,只是分了一下神……”
边打边度量着如何挽回败局救出众人,莫说是与一名武功在伯仲之间的高手相搏,便是三流人物,如此不专打斗,便是猫有九十条命也救不了他。
“笨猫……”
“咳、咳咳……”鲜血就是这么舍弃了原来的主人拼命奔逃出来,展昭只觉头昏目眩,伸手点了伤口||||穴道勉强止血,虽未及要害,但三番四次伤在胸口,那噬心疼痛实教人难以忍受。只是……
“这样也好……”
早是担心白玉堂身上寒毒,适才与三鼠已有一轮激烈拼斗,若再跟他斗上个百来招,只怕会令其运功过度,体内冰凝魄再度发作。
而那手掌中,仍残留了当日剑入人体的触觉。与其要他再度以剑伤他,展昭确实宁愿被画影砍成两半,总好过每夜受着疚意煎熬的苦楚。
伤他,或是看他毒发痛苦,展昭都是不愿。若要如此,还不如他先被击倒,也算暂缓眼前之厄……
“好个屁。”足教世间女子艳羡的俏丽薄唇,此刻竟吐出一句刺耳粗话。随即,一道鲜血缓缓从嘴角渗出,淌落雪白下颚。
“五弟!!”“老五!”
三鼠的惊呼声唤回展昭渐远的神智,他捂住胸口伤处,勉强以臂肘撑起身体,入目情景顿让他睚眦几裂。
但见白玉堂身躯依是昂立,那口鼻、眼角乃至双耳却淌出道道血线,赫然便是冰凝魄毒发模样。
“白玉堂?!”难道已是太迟?!
不去看他们震愕表情,白玉堂转身面对李继安,恨言道:“你可满意了?”
李继安眼中掠过冰冷杀意:“展昭未死。”
“你要的只是一条命。”白玉堂晃了一晃,连忙以画影点地稳住身形,方才再道:“李继安,难道你不想手刃白某?”
“……”李继安被他话意所动,亦看出白玉堂身上所中冰凝魄并未化解,七孔流血乃毒发之兆。
沉默片刻,道:“你的提议非常诱惑。对于三番四次阻挠本王计划之人,若不亲自手刃,确实难消本王心头之气。既然如此,你且过来受死吧!”
“白玉堂!!”
“五弟!!”
“老五!!不要去!”
卢方冲上两步要施拦阻,但被白玉堂喝止:“大哥别动!!”
“可——”
白玉堂迈步,站到李继安身前。
李继安看着他手中画影:“把你的剑递给本王。”
“白兄!!不可!!”
展昭嘶声阻止,白玉堂却充耳不闻,将画影拱手奉上。
“果然是把好剑。”李继安赞叹着抚摸画影修长剑身,眼光滑下,锁紧白玉堂咽喉之处,“想必,你也想死在自己的宝剑之下。”
展昭见白玉堂垂手而立,毒行全身已是七孔冒血,偏那摇摇欲坠的身躯还要逞强挺立,为救董毡执意求死。
想阻止,他挣扎着要爬起身来,可胸前剑伤实在太重,刚撑起半身已又跌回地上,扯动创口痛得他几近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