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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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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妙。便向宝玉直说道:“我告诉了你罢,你前日把那珠花押我五百两银子,可是有的?”宝玉道:“ 自然有格 ,奴搭 两家头做格事体,勿见得会忘(读忙)记脱勒海。”子青道:“既有此事,怎么贩珠宝的阿六今天到我家里,讨还这对珠花,据说你借我名头,向他借来的,不知是真的吗?” 宝玉笑道:“ 能啥格戆嗄! 拿银子借拨奴,受奴格信物,只好倪两家头晓得,倘然拨别人听见仔,勿但要说 鄙吝,而且要笑 面皮厚,好意思要倪格押头,惶恐要好仔长远,阿是格点点银子,还勿相信,要拿当头格来,显见得气量忒小哉 。奴老实对 说,珠花是阿六格,俚 勒 面前说格套闲话,才是奴格托词。故歇问 讨还,奴劝 拨仔俚罢, 拨俚晓得仔倪格底细,倒弄得大家难为情煞。横势只有五百两, 也勿在乎此。牯牛身浪拨根毛,犯勿着惹别人讲张 。 想阿对呢勿对佬?”
  这一大篇说话,说得子青哑口无言,好像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一来懊恼,二来肉痛,明知上了宝玉的当,又坍不下这场面与他索取银子,失了大老官的气象,只得忍气答道:“你要用银子,尽管向我支取,何必弄这花巧的事,累我受阿六的气呢?这对珠花现带在此,你拿去还了他罢,免得他再上我门了。” 说着,将珠花交与宝玉。宝玉接在手中,笑道:“ 朱大少,动气,是奴勿好。下来奴再有尴尬,终搭 大少实说,阿好?”子青一听,也不回答,心中暗想:“你下次免劳照顾,我也不敢再来了。现在珠花究属有限,设或将来狮子大开口,要借几千起来,如何是好?岂不变做将雪填井吗?”故子青无精打采,吃了几筒水烟,闷闷坐了一回,即便起身回去。正所谓:

  鳌鱼脱却金钩钓,摆尾摇头再不来。

  从此宝玉房中,子青绝迹不来,我且不提。
  再说宝玉赚得子青银子,犹如剥去他一张浮皮,料他必然心痛,不敢再至我家。我虽夜间清静,无人陪伴,但他无济于事,远不及绥之,正是可有可无,因此定下妙计,骗着一注横财,落得到新春时受用。惟晚上独宿孤眠,甚是难挨,仿佛吃鸦片烟的人吃上了瘾,到这时候没有烟吃,岂不要难过吗?然宝玉的淫贱与人不同,择肥而噬,拣秀而餐,其余不美的粗货,他宁可绝食不尝。故一心牵记着绥之,不知他何日回申。至于姘识的杨月楼,也许久不来,命阿金前去相请。那知月楼近日新姘了徐姓寡妇,故与宝玉疏远。因那寡妇颇有财产,籍隶广东,乔居沪上。所生一女,带在身边,青春二八,正当破瓜之期,生得绰约多姿,与母面貌仿佛。那天,母女二人也到丹桂看戏,被月楼看中,先与寡妇勾搭上了,寡妇的银钱尽他滥使滥用。但其女终嫌碍眼,往来有些不便,要想与寡妇商议,同女成其美事,不独一箭双雕,而且一锅熟了,不致走漏风声。计较虽定,尚未启口,故现下与寡妇分外亲热,怎肯到宝玉家来?宝玉得此信息,十分愤恨。后来月楼因此事发觉,上海县叶大令将他拿捉,监禁狱中,听审之时,受那铁锤的毒刑。宝玉闻悉情形,并不怜惜。翻是未通情好、毫无瓜葛的沈月春,只为平日爱慕月楼,私自与县差商恳,送了许多银子,使临刑不受痛苦,又亲到狱中慰问。谁知月楼未悉底蕴,反对月春怒目而视,说了几句不情理的话,气得月春大哭而归。虽是月春痴情,然与宝玉一比,越显得宝玉的无情。此段月楼情节不是我书中的正文,略略表过,就算交代,以后不再说他了。
  且说宝玉昏昏闷闷,度过残年,又届新春,另有一番景象。况他性爱奢华,把房中重加修饰,务胜他家几倍。即身上的衣裙、头上的首饰,都要改造更新,以便炫人耳目。故那班旧好新知,以及远处的富商贵介,一个个慕名而来,争相报效,天天把房间挤满,忙得宝玉分身不开,送往迎来,门庭如市,即使忙里偷闲,也不过日间坐几趟马车,兜几个圈子罢了。到了晚上,非惟侑酒出局,还要下榻留髡,拣两个年轻的住宿,以解了。到了晚上,非惟侑酒出局,还要下榻留髡,拣两个年轻的住宿,以解自己的饥渴。因此自朝至暮,竟无片刻暇闲。直忙到二月过后,枇杷门巷始觉车马稍稀,夜间方与大姐阿金到丹桂园、金桂轩看了几本戏。
  不觉已是三月中旬,那天阿金向宝玉说道:“今朝我到陆昭容小姐搭去,听见俚笃讲起,静安寺格搭,新造一座大花园,叫啥格‘愚园’,连申园随归并进去,格落场化也大,景致也好,据说后日( 读热) 开园。倪阿去白相相佬?”宝玉点点头,答道:“格个(读格) 花园倒造得快格,倪只有几个月 去,啥已经要开哉!倪后日去末, 搭奴去定好一部顶好格马车,格末好出出风头,勿然,坐着仔蹩脚格车子,颠末颠煞快,拨别(读白)人看见仔,阿要难为情煞介?”阿金道:“勿是我海外,我去叫马车,还 天字第一号,呒不盖招格, 放心末哉!” 说罢,即忙去预定马车。刚走到一梯跟首,忽然回转身来,问宝玉道:“ 我想着一句闲话勒里, 还是要坐轿车呢,皮篷车呢,还是亨斯美搭双马车介?” 宝玉笑道:“轿车末忒闷,亨斯美末自家弗会拉缰绳,倒底皮篷车最好。不过要驾两只马格哩。”阿金连说:“晓得,晓得。”自去把马车叫定了,不表。
  书中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到了后天清晨,宝玉一早起身,先将首饰官箱取了出来,然后洗面梳头,拍粉点胭脂。阿金在旁伏侍。插戴首饰,件件新式。黄的是金子,白的是珠子,红的是宝石,绿的是翡翠,五光十色,照耀眼帘。还有臂上的金镯、珠镯、翡翠镯,指上的金戒、珠戒、宝戒、钻戒,色色精工,大半是杨家之物改造了时新的花样,虽非无价奇珍,然海上莺花队里已属罕有其匹。头上打扮齐整,用过了午膳,再将衣裙更换,穿一件蓝地金花闪缎夹袄,束一条大红百褶绣花裙,足上着一双蓝帮金绣花鞋。更换已毕,又在官箱内取出金表、多宝串两件,挂在翡翠钮扣上面,方对那大着衣镜照了一照,正不愧有倾国倾城之貌。谁知一念贪淫,沉沦欲海,悠悠忽忽,过了二三十年,把那西子、王嫱,变成了无盐、嫫母,依然身无归着,不堪回想当年,漫说红颜薄命,也是他自作自受,为妓女贪淫之恶果。故惜红生有诗叹之曰:

  怪他底事太风骚,漫诩今朝意气高。
  富等烟云容易散,花经霜雪不坚牢。
  鸳盟屡背思淫佚,狐媚偏工爱侈豪。
  直到徐娘年老后,纵知忏悔亦徒劳。

  此诗说尽宝玉终身,现在且慢细表。仍说宝玉对镜照毕,听报时钟已敲两下。楼下的相帮上来说:“马车已经来了,停在门前伺候。”宝玉即同阿金下楼,移步至门首上车,见那车用新式皮篷,绣花坐褥,果然比众不同。上面坐着两个马夫,一色新鲜的号衣,在彼时已算极考究的了。宝玉与阿金并肩坐定,马夫即将缰绳一拉,那对高头大马,便向着西边驶去。转了一个弯,越过二马路,即是大马路了。马夫加上几鞭,比前行得更快。但今天是愚园新开,大家都要见识见识,所以马路上的马车较往日愈多,滔滔滚滚,接接连连,鱼贯而行,蝉联不绝。驾车者未便超越而过,违了租界章程,因此宝玉这辆车也只得逐队而走。过了泥城桥,向那片跑马场一望,另有一番景致:细草铺茵,茂林积翠,令人心旷神怡。而且一路之上杨柳迎人,桃花含笑;两边树木遮阴,丛篁掩日,黛色与钗光并映,花香共粉气交融,愈鼓春游之兴。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仿佛为此日咏也。
  闲文少叙。单说宝玉那部车,铃声远送,鞭影横斜,如风驰电掣一般,行不到半个时辰,早见愚园在望,相离不远了。宝玉用手一指,向阿金说道:“ 看格个园,比仔前头申园真真大两样哉。” 阿金尚未回答,车已驶至园门跟首,慢慢停下。甚是拥挤,阿金便搀宝玉下车。旁边看的人不计其数,幸而马夫在前开路,阿金方扶着宝玉,缓步进园。但见园中胜景,依稀别有洞天,有一篇短赞为证:

  楼台重叠,亭树参差。小阁清幽,回廊曲折。怪石玲珑,奇峰空兀。红桥九曲,碧水三篙。柳絮池塘淡淡,梨花院落沉沉。阶翻芍药低围,亚字阑干架满。酴 斜映,丁纹帘幕。依稀金谷繁华,看蜂蝶寻芳而至;仿佛平泉卉木,听燕莺逐队而来。春色满园,疑是花花世界;韶华似水,休嫌草草光阴。正是:锦绣六朝金粉地,画图三月艳阳天。

  宝玉游玩了一番,渐渐有些疲倦,遂同阿金登楼远眺,遍览全园丽景。在靠窗泡了一碗茶,坐不到半刻工夫,见楼下游人如织,美女如云,来了一班北里姊妹,如李巧玲、李三三、陆昭容等十余位校书,一个个花枝招展,争上楼来。宝玉连忙起身招呼。众校书见是宝玉,都走过来叙谈,围在一处品茗,惹得那班浮头少年,馋涎欲滴,在旁品头评足,高声道好。有的认识宝玉,有的认识各校书,据当时人的月旦,均推宝玉为第一,因宝玉周身打扮胜于别人,越显得十分美丽。若单讲姿色,则巧玲、三三、昭容三人也不弱于宝玉。倘把服饰比较起来,惟三三稍逊一筹,其余则远不如宝玉了。
  话休烦琐。且说宝玉与各姊妹谈了一回,重又结队成群,联袂下楼,穿曲径,步回廊,游玩多时。已是夕阳西下,林鸟归巢,宝玉等各姊妹咸各兴尽而返,携手出园。自有马夫等招接,分别上车。一时车辚辚,马萧萧,尘沙荡漾,蹄铁奔驰,首尾相连,向东疾走,如在山阴道上,令观者接应不暇。转瞬之间,到了大马路上。两旁水门汀边,立着无数的看客,个个指手画脚,向那宝玉这部车齐声喝彩。宝玉在车中扬扬得意,与阿金说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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