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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旁水门汀边,立着无数的看客,个个指手画脚,向那宝玉这部车齐声喝彩。宝玉在车中扬扬得意,与阿金说说笑笑,卖弄风骚;又命马夫在大马路、四马路、黄浦滩几处连兜了四五个圈子,天已傍晚,路上电灯齐明,方始归家。宝玉又吩咐阿金道:“ 去对马夫说,念几里听说要跑马哉,到仔格日叫俚早点来。马车末还要好点,号衣末还要新鲜点。三日天格铜钿,奴是勿算格,只要比别人家好。 搭奴交代声( 读生) 俚,省得过一日再去叫哉。” 阿金噢噢答应,自去交代马夫,不须细说。
等到廿二那天,正是西商春郊赛马之期。宝玉清早起身,梳洗打扮,又换了一副行头。候至午后,马车已歇在门前,仍同阿金上车,因时光尚早,先在热闹的所在兜了几趟,延挨到三点钟,方从大马路直至泥城桥畔,将车停下。此时人山人海,跑马场栏杆外面搭着许多看台,看台之外围着几排马车,拥挤异常。都向那跑马厅 望,但见红旗高悬,有十几个西人,穿着五色的衣服,骑在马上。马前立着一个西人,手中拿着一面方旗,正在将赛之际。阿金问宝玉道:“格个捏旗格外国人,立勒马前头作啥介?”宝玉道:“格面旗是俚笃格号令呀。”话未说完,突见拿旗的西人将旗往上一挥,十余个西人的马一排向前冲去,犹如逐电追风,黄沙眯目,绿草翻蹄,争先恐后。兜了一个大圈子,虽有十里多路,却不到半刻工夫,早分胜负,看得宝玉兴高采烈。略停片晌,又见赛马临场,跑过了二三次。忽闻东边铃声嘹亮,宝玉回转头来一看,却是一部新式橡皮四轮钢丝马车,车上扎着许多红红绿绿的彩;那根马鞭上也挂着两个彩球,随风飘宕;并且马头上缚了一朵花,马背上披着五色的绸,甚是灿烂夺目。当前坐着两个马夫,一色是蓝摹本湖色镶边的号衣,束一条绣花腰带,颜色分外鲜明。宝玉不见犹可,见了这个样儿,益觉自惭形秽,恨不得跳到那部车上,让自己出出风头。故把阿金一拉,说道:“ 来看看格部车子,勿知是啥人家格 ?” 阿金听说,连忙回首一望,答道:“格部车子倒实在标致勒里,可惜车里坐格人迎面还看勿出 。” 正当说着,那车已如飞而至。阿金眼快,早已看得清楚,即将宝玉的手一扯,说道:“ 阿晓得啥人?原来是郭大少呀!”宝玉听得心上人已来,急忙定睛细看,果然是绥之同着哥哥义臣并排坐在车上。一喜一恨:喜的是绥之已回上海;恨的是不到我家,未知何故?等到那车临近,相距不及两箭之地,宝玉即命阿金叫唤。阿金立起身子,连叫了几声“郭大少!”
绥之刚同哥哥讲话,并不留神;况此地车马纷纭,人声嘈杂,非但未见宝玉的车儿,且未闻阿金叫唤之声。及至车子停下,方向四处观看。听得有人叫唤,声音狠熟,即便疑神注目,仔细向那边一瞧,见是阿金立在车上举手招呼,晓得宝玉也在此间。因宝玉身子坐着,却被阿金遮住,所以没有瞧见。高声问阿金道:“ 你家先生可在这里吗?” 阿金听他一问,也不回答,把身子一闪,让宝玉与他交谈。宝玉便娇声唤道:“ 郭大少,几时到间搭格介?为啥倪格搭一埭才勿来?阿是忘记脱仔奴哉?” 绥之把手摇摇,因在此众人瞩目之地,不好细诉情由,况且声音热闹,说话有些听不清楚,故又把手招了一招,是叫宝玉过去的意思。宝玉本想坐绥之这部车,借此招摇过市,显显自己的豪华;今见绥之一招,欣然同阿金下车,在人丛中挤到那边。绥之伸手来搀,宝玉趁势一搭,上了车沿。阿金也随后跨上,即在对面坐下。宝玉又叫应了义臣,方将别后话儿动问绥之。绥之因哥哥在此,未便说那肉麻的话,略述了几句别后事情,并云:“昨天方到这里,故未到你家来,少停与你同行可好?” 义臣接口道:“我晚上还有要事,约一个朋友在那里,不便与你们同行,倒不如你们坐着这部车,我坐着宝玉的车,先是回去的好。” 宝玉道:“阿好实梗介,真真香伙赶出仔和尚哉!” 义臣道:“不要紧,不要紧,我因有正事,并非同你客气呢。”说毕,命阿金关照了宝玉车上的马夫,方下了自己的车,跳到那部车上。其时夕阳坠地,人影散乱,见西商赛马将毕,看台上的人以及看客的马车渐渐散去,义臣先自回转土栈,不表。
单说宝玉、绥之两人无心再看赛马,亦然锦辔言旋,答转马头望东飞驶。一鞭残照,掩映着五色彩绸,在大马路、四马路一带招摇过市。一路看的人,无不称赞道好,实因马车上扎彩是由绥之创始,从前是没有的,故觉得耳目一新。后来人人仿效,便属司空见惯,平淡无奇了。今日宝玉非常得意,游览到上灯过后,绥之同他至番菜馆,用了夜膳,方才兴尽而归。宝玉即留绥之住宿。共效于飞。正是:
五夜绸缪重话旧,一年禁锢忽更颜。
不知绥之怎样患病,改变容颜,且听下回细述。
九尾狐
第十六回 患天花郭绥之变相 看夜戏十三旦登场
却说宝玉今天观看赛马,无意之中遇见绥之,如获至宝。又换坐了扎彩的香车,十分得意,遂同绥之归家,以叙阔别之情。方才坐在车中,未便细细动问;此刻到了家内,先命阿金整备了半夜餐,然后促膝谈心,细问绥之道:“ 郭大少, 旧年转去仔,唔笃令堂太太格毛病,谅必就好格。”绥之道:“我回去的时候,病势果然沉重。后来我到各庙烧香,许了一个大愿,吃了几十帖仙方,方始病退身安。调理到十二月内,渐能起床行走。所以我一时不能回申呢。” 宝玉道:“ 实梗看起来,唔笃老太太格身休,真真靠活菩萨保佑格。” 绥之道:“ 怎么不是?起先请了许多有名郎中,吃了十几剂药,那知越吃越重,好像浇在石上一般。及至许愿之后,就一天好似一天,你想奇也不奇?” 宝玉道:“奴忘记脱问 ,到底是啥格病介?”绥之道:“ 其实是痰火症。医生当他受了风寒,都用那表散辛热之药,以致把病弄大了,足足睡了三个多月呢!” 宝玉道:“ 既然到十二月里就好, 为啥正月里勿回上海介?” 绥之道:“ 我实在不能脱身。到了正月里,又往各处去还愿烧香,拜佛谢神,直忙过了正月,方才略略安闲呢。” 宝玉道:“ 照 说法, 转仔广东, 有工夫去白相格哉。”绥之道:“前月却顽过两次,因我有两个至交朋友。一个叫詹祖梅,一个叫尹选仁,请我到花船上饮酒,未便推却,只得从兴前往。其实我心中记挂着你,虽勉强叫了几个局。若要比起你来,真有天渊之隔,看了反为扫兴。故在席间把你提起,说与他们听了,带累詹、尹二位十分羡慕,恨不生了两翅,飞到上海来,与你会会。你想他们痴也不痴吗?” 宝玉笑道:“ 格套闲话像煞有介事,奴要相信 格呀? 登勒奴面前讨好奴两声(读生),到仔背后头,只怕老早忘记格哉。勿然末,昨日到仔上海,就该应来关照奴 。”说着,把嘴批了一批。绥之也笑道:“虽是我不好,你也该原谅的。我昨天午后来申,至晚上方到栈内,晓得今日赛马,马车是我哥哥定的,扎彩也是他的主意,所以我不来邀你。你若不信,我就罚个咒你听听好不好?”
宝玉道:“奴罚啥牙痛咒。有介事也罢,呒介事也罢。 看辰光已经一两点钟,阿要吃仔半夜餐勒困罢?”阿金接嘴道:“点心搭仔稀饭,我去搬进来哉 。早点吃过仔末,让( 读酿) 倪好早点困,唔笃明( 读门)朝还要去看跑马格来。” 宝玉点点头,绥之却嘻嘻的笑道:“ 你们为什么这般心急?要晓得,我们困了上去,还有许多事情;不到天明,终究睡不安稳的。”宝玉不等他说完,重重的打了一下,说道:“ 张狗嘴里,终呒不象牙突出来格。困末, 去坐到天亮,勿关得奴事。奴勿来陪格 。”阿金也道:“ 郭大少格面皮啥落能格厚佬?那怕城砖笃上去,只算拜年帖子格哉,说得出格种闲话,阿有点难为情格嗄?” 绥之不睬阿金,单向宝玉说道:“你不要生气,是我说差的。少停到了床上,再与你陪罪如何?”宝玉听了,又对他眨一个白眼,答道:“ 说闲话,终欢喜搭小铜钱。奴总有一日变仔面孔寻着 ,难末 下埭( 读大) 勿敢得来。”绥之道:“你会变脸,难道我不会变脸吗?只怕我变了脸,你就不敢寻着我了。”哪知这几句话本是无心说出,竟成了后日的谶语,可见得嘴是毒的。两人取笑了一回,阿金已将莲心汤、燕窝粥搬了进来。宝玉同绥之吃毕,各自宽衣解带,同上牙床,不必细表。
到了明日午后,宝玉、绥之带了阿金,仍坐了那部扎彩的马车,去看跑马,一连两天。第三日上,又看西人跳浜。故绥之夜夜住在宝玉家里,宝玉待得他格外亲热,日则同行,夜则同睡,形影相随,不离寸步。因此绥之十分迷恋,住过了一月有余,非但家中没有回去,而且栈内也并未到过。即使偶然想着与宝玉作别,却被宝玉拦阻,坚不肯放,绥之也只得罢了。其时端节将届,土栈中帐目甚忙。义臣来寻他几次,宝玉都代他回答,或推有病,或说出去,不令他二人见面。义臣明知绥之在此,却未便进房搜索,无法奈何,到后来也不去看他了。
宝玉这副手段仿佛把绥之禁锢,以填夜来的欲壑;即有时出外坐马车看戏,皆是亲身陪伴,不许绥之脱身。惟每夜出局,却教阿金看守,自己带别人出去,以致绥之如鸟入樊笼,鱼投罗网。虽不费一钱,夜夜与美人伴宿,大是便宜,然起初自恃少年,不难鞠躬尽瘁,视为乐事,及至半载之后,旦旦而伐,精神渐渐的亏耗,身子渐渐的羸瘦,只得吃几筒洋烟,借些本钱应用,还恐不足赴敌,又吃那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