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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她表现不错,监狱特别批准她有一次与家人团聚同居的机会,这个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她记得那天他来得挺早,但是,当他们一起吃过团聚餐,晚上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他表现的并不特别急迫。
在那之前,她曾经有过猜疑,那之后,她基本证实了自己的猜疑。为这,她曾经痛苦过好一阵。
虽然在道理上她早就意识到了他的变化。他变化是正常的,不变化是不正常的,多少次她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当她真的证实了自己猜测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非常别扭,甚至有点生气。
“人哪,有时候真的是宁愿生活在一种想像中或者说在虚幻里,特别是女人。”王勉这样对我说。
丈夫拒绝跟她谈自己的感情和性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王勉认为,每次见面都回避谈这个问题,那已经说明他真的是有人了。而他们两人的状态是,他不说,她也不再问,彼此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
她明白,将来她真的出狱了,能否再跟他重叙情缘,她对自己并没有把握。
她甚至怀疑自己因为他曾经没有介意她入狱、因为他每个月的探视而心存感激,是不是有点太傻了。
一名狱友对她说:“其实你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压力那么大,像是欠人家什么似的。只要你们一天没有离婚,那作为丈夫,他到监狱来看你,为你买生活用品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对你所做的都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份内事。”王勉觉得这名女犯的话虽然有点偏激,但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她把自己压得太苦了。她老觉得自己欠他的,她把自己搞得好沉重。
王勉说,至今她没有借给丈夫钱,监狱里有人说她做得有点绝。可她的确害怕失去了钱便同时也失去了丈夫。因为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情节在王勉的周围不止一例。
不是她不相信丈夫,而是她不相信自己。
她不相信自己拥有足够的魅力——除了钱财之外的魅力去留住丈夫。
她经常陷入一种误区不能自拔。
她为丈夫所做的每一个细节而感动。
有时候她想,自己目前能够给予他的,除了钱,还能有别的什么呢?
好几次她都特别冲动的想,他们是夫妻,现在他有困难她应当帮助他。但是冷静下来她又想,如果她把钱给了他,那她对他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万一他拿了钱以后,从此消失怎么办?
他不来监狱看她,她有什么办法找到他。可那钱是她后半生的保障,也是她入狱后能够不去担忧以后的生存的唯一依据啊!
虽然在狱中她的心里有许多想法,但是,她对丈夫的情感是深厚的。
可以说在她最最落魄的时候,丈夫没有弃她而去,而且还不辞辛苦那么远每个月到监狱里探视她,帮她办理所有她需要他做的事,包括一些相当细粹的琐事。
她相信丈夫对她的感情。她知道如果没有感情,一个男人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那么远的地方去看一个女人,而且他只能看不能摸,此外还要为她买这买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她害怕,害怕会失去他。然而在不久前发生在她和丈夫这间的一次争执,真的让她以为自己要失去他了。
那天,她打亲情电话让丈夫帮助监狱买一些英语教材。
丈夫如期买了,也及时送到了。但是她们一看觉得教材的内容太深了,想退掉,于是她又打电话给丈夫。
正赶上那段时间丈夫工作特别忙,他实在抽不出时间马上去办王勉的事。结果,两个人在电话里都很冲动,结果话赶话,丈夫一时情急就说出了“离婚”这两个对他们来说极其敏感的字。
放下电话,王勉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她认为丈夫提出离婚,看似一时冲动,但实际上并不完全是。他应该知道王勉最怕也最忌讳提离婚两个字,她入狱整整5年了,他从来没有提过那两个字。可是现在他说出来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无法入睡,她本应该知道他从不提及离婚的理由,但是她不敢正视。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心里的那分虚荣,她自己无法战胜。
现在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在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严重。在当月的接见日,丈夫一如既往,一大早便到狱中来看她,两个人都没有提那天吵架的事。而在那次接见之后,她的婆婆又到监狱看她,向她做了一些解释,并对她说,在她服刑期间,儿子不会跟她离婚,他们全家都不会扔下她不管。
婆婆的到来,让王勉无比感动。同时隐隐的,她感到了事情严重。
丈夫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如果真的在这个时候跟她提出离婚,她会先发制人,竭尽全力想出整治丈夫的办法。而这次婆婆之所以突然到监狱,因为他们两人情急之中的争吵,来做解释,很可能是丈夫从心里不想在这个时候真的跟她离婚。所以搬出老人来从中说和。
这次事件,让王勉更深的体会到了,其实她是不能失去丈夫的!同时她也更明白了,她自己能做的只有被动的接受和享受丈夫的爱和关心,别的,她做不了。
她没有力量做。
王勉入狱前,他们曾经计划生一个孩子。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了。因为生孩子的事比不了别的,现代医学再发达,女人过了年龄也没有办法。就算现在人们的生育年龄比从前晚了,也晚不到45岁。她给自己精确的计算了一下,她原来判决的刑期是到2009年,2009年她已经44岁。出狱的当年她不可能生孩子,她要休养身体,适应生活,这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她45岁,45岁再去陪养感情,等感情培养成熟了,她恐怕已经快到50岁了。这个年龄生孩子,恐怕真的很难了。
一个女人,不能做母亲,这对王勉从小所接受的教育来说,是无论如何难以接受的事。
坐牢给她带去的所有恶果她都可以找机会想办法弥补,唯有这件事她无能为力,她几乎没有办法去弥补。
这成了她永远都无法面对的残酷,是她终生的遗憾!
7。最可怕的是和社会渣滓在一起
坐牢、不跟家人在一起,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和一些真正的社会渣滓在一起。那些人做事没有逻辑,不讲信誉。我必须拿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那些非常无聊的事。而我自己在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不由自主的我觉得我自己已经变化了,变得非常可怕。
王勉具有怎样的变化,我无从考察,也无从比较。因为,除了对她几次几个小时的访谈,我没有办法去了解她的过去。她告诉我说,李晶晶现在北京。我希望我的报道在报纸上发表以后,李晶晶能来找我,但是没有。
尽管我的报道只是王勉一家之言,除了监狱里保存的案卷,我没有其它渠道去核对事情的真伪。而那份案卷,除了法院的判决书,其他内容几乎都是罪犯自己填写的。
据我了解,监狱方面,是没有力量对罪犯所填写的内容逐个人逐个项目去核实的。
在与王勉的交谈中,我最初的感觉,王勉是属于那种非常感性的人。但随着交谈的深入,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
平常状态下,她基本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样理性的一个人,却做了那么冲动的一件事,这的确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个性很强,没有太多的朋友。她说在上小学的时候,她的老师就曾经批评她太过清高,太过傲气。那时候她还不懂清高和傲气的意思。回家的时候她问她妈妈。她妈妈对她说,那是骨子里的东西,天生带来的,改不了。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她说的那分清高。
我很相信她,也很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然而,我关于王勉的报道见报以后,在王勉所在监狱的女犯中间却产生了相当震动。很多认识王勉,和王勉曾经一起生活过或者接触过的女犯们几乎众口一词:“瞧她把自己说得有多好,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是她们很多人的原话。
我不禁茫然。
难道真的是王勉把自己美化了?她没有跟我说实话?还是我的感觉出了差错?
很快,王勉委托她的管教队长转告我说:“谢谢您的报道,但您的报道也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
我很内疚,因为所有的“副作用”都不是我的本意,那是我事先无法料到的,所以我无法避免。
紧接着,关于王勉的一些传言进入我的耳膜:
一个接见日,某罪犯的一个亲戚在接见室:“那不是王勉吗?她原来在糕点厂当会计。我见过她。”
“她根本没有上过大学,更没有学过法律。”
“她把自己说得那么仗义,可能吗?我们平时和她在一起,她最自私了。”
……,……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很想搞明白。
我向一位管教队长询问:“这里的人都说王勉自私,她怎么自私了?”
管教队长介绍,王勉这个人很多面。可能跟大家在一起,有时候做事让人感觉不太实在,可有时候又让人感觉她人非常好。
前一段时间北京市扶贫济困办公室发起了一个名为‘救助一个家庭’的春风行动。监狱里的部分罪犯表示愿意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出一点钱来,拿去救助一个贫困家庭。有几名罪犯心里想参加,但是又确实困难拿不出那点钱,王勉帮着3个人出了钱。
这钱虽然不算多,但是她替人出了。其实替别人出这钱是白出的,跟她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她就做了。管教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想表扬一下她,她也不配合。
她这人有时候挺怪的。
帮助别人捐款,不图名不图利,纯粹为了帮助别人,这应该也算是一种善事、义举,王勉这样做了。
王勉在狱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