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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敢让静姑娘的表弟做事。尽管放心住下,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欢迎都来不及。”杨家连忙回答。
可怜的是那个只知道“静姑娘”,却不知道“卫静”本名的门房,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受尽冷眼与委屈,好一段时间不敢抬起头来看人;每当卫静经过,不忘记冷嘲热讽他几句,让他更加抬不起头来。
骆从信看他可怜,反而跟他交起了朋友,老是陪着他坐在门边看来往的行人、马车。
“杨家为什么对静姐这么好?”他偷偷问门房。
“你不知道贵妃娘娘很喜欢静姑娘吗?”
“贵妃娘娘是谁?”骆从信对京城当中的人事物一概不了解。
“连贵妃娘娘都不知道?”门房摇摇头,当骆从信是不可教的孺子。“你去问静姑娘最清楚。贵妃可疼静姑娘了,每隔一阵子就要静姑娘进宫跳舞给她瞧,动不动就有大把的赏赐。对贵妃眼前的红人,杨家当然得捧在手心里。”
原来如此。骆从信点点头,难怪静姐常常一消失就是一整天,原来是进宫去了。
“哪天你要静姑娘带你进宫里看看,那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地方,墙上镶着金子,屋顶嵌着玉瓦片,能去一次,一辈子也不白活了。”
太夸大了吧?骆从信不感兴趣地傻笑。
反正还不是那么一回事,房子只要一个屋顶就能住了,至于风景,到处都是,哪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呢?
骆从信耸耸肩,没在意门房的鼓吹,刚巧这时卫静提着大包小包自街上回来。
“啊!静姑娘,您回来啦!”门房上前哈腰行礼,骆从信则迎上前去帮她提东西。
“静姐,这些是什么?”他好奇地拉扯包裹的边缘,想一窥究竟。
“我在朱雀大街上的布庄帮你定做的衣服,今天去拿了回来。”
看她这阵仗,怕订了一整年的衣着吧?
“还有,”卫静扬起右手的一个小包,“我叫药铺又抓了一帖滋养强身的补药,等等炖鸡汤给你喝。”
身后的门房大大咽了口口水;骆从信不知福,反而一脸苦恼地拉拉自己束紧的腰带。
“静姐,再这么补下去,我的衣服就要穿不下了。”
“穿不下就再买,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男人还在意这些?小里小气的,看我不教训教训你。”卫静伸手过来拉拉骆从信的脸。
“好痛啊!静姐。”骆从信卖乖地叫痛,夸张的哀叫个不停。
“还叫、还叫!要街坊邻居来看看我教训弟弟。”卫静加重手劲,另一手还作势要打。
“姊姊饶命!”骆从信更夸张的演下去,逗得卫静花枝乱颤。
一旁的门房看呆了,冷若冰霜的卫静也有笑得如此开心的时候,霜雪初溶,艳若桃李的面容不知摄去了多少路人的心魂。
两人正在笑闹,一个声音轻轻柔柔地插进来。
“饶了他吧,静姑娘。”
咦?哪来这么一个气质恬静、相貌脱俗的贵妇人?
骆从信这辈子见过的美女不少,少爷的母亲韩夫人高贵雍容,静姐则是娇媚艳丽、但这妇人又比前两人更美上一些,瓜子脸蛋,眉宇间含颦薄怨,如书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女子刚从门里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仆人丫环,又有几个家丁持着香烛花果,好大的排场阵仗,看起来是要上寺庙拜佛去。
“小孩子不懂事,就饶了他吧。”女子轻启樱唇,骆从信看得呆了。
再仔细看,女子已有些年纪,三十上下,苍白的脸色带点令人心疼的憔悴,她说话软软的,眼睛看着骆从信笑。
不由自主的,骆从信回了她一个笑容。
卫静在骆从信头上砸了一个爆栗,将他拉到身后。
“我的亲人怎么管教是我的事情吧?夫人有这闲情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我们卫家担不起您的关心,杨夫人。”卫静特别在称呼上加重了语气,神情不屑。
杨夫人的眉宇微微一凝,嘴角下滑,成了一个愁色。
“对不起。”她的神情若有所思,瞄向卫静的眼神带着歉疚。
“我警告你,少接近我的亲人,否则,我不会跟你善罢干休!”卫静将骆从信半推半拉地扯进来,直接抛下贵妇不管。
“静姐,她是谁啊?”骆从信乖乖的跟在卫静身后,清楚嗅着了火药味,再也不敢用玩笑的心情应对。
卫静恨恨地说:“她就是害你卫大哥被卖掉的人,你不知道吗?还看、还看!”
“是杨夫人卖掉卫大哥的?”骆从信讶异道。
卫静使力扯住骆从信的耳朵,拉着向前走,“那个贱女人,外表漂漂亮亮的,却一肚子坏水,只有你们这些笨男人会相信她!”
卫静一回头,瞪住骆从信。
“你可千万不能爱上这种没心没肝的女人。”
骆从信没办法将那些激烈、恶毒的字眼跟方才气质娴静的女人连结在一起,就算有些人是面善心恶,但她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卫静。“静姐,我瞧她人很好。”
“男人喔!老是被美色迷惑,死到临头才知道吃亏上当。你哟!你知道什么。”
卫静一掌挥过来,这次是真打,骆从信的头皮当场一阵发麻。
“哥哥当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切都是她害的,我一辈子不原谅她!”
骆从信沉默不语。他的确见过卫宁身上的伤痕,残酷地让人不能相信他竟熬了过来。
有些伤,一生也回复不了。
也难怪卫静愤恨不平。
“走吧!明天晚上有贵客要来,我得指挥大家练舞才行。你要不要来看?”卫静往里走,脚步匆匆。
骆从信追上她,将自己的手塞入她手中,这孩子气的动作,总教静姐心软,百试百灵。“有贵客?”
“嗯,从东都来的。”卫静回答。
杨家虚荣心强,好大喜功,每当有客人来,就一掷千金的招待,恨不得一次炫耀尽天子的赏赐。
厨子进进出出吆喝着运送食料入厨房,酒肉堆满了整间房子,上下忙着将酒肉装进擦拭得雪亮的金盆、银杯当中,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香味,飘散在空气当中。
歌舞伎们一整天都在排练,忙得人仰马翻,且不时传来怒骂与饮泣声。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力与纷争,骆从信对于大户人家内的恶斗早就见怪不怪,趴在窗边,剔着牙齿看卫静骂人。
啧啧啧!这对兄妹的个性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异。卫宁从来不对下人提高声音,偶尔动怒,也只是抬高眉毛,冷冷一瞥,就教人知道警惕;但卫静却戏剧化得很,她发出的尖叫声足以教方圆百尺的人胆战心惊,以为哪儿发生了凶杀惨案。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晚上就要表演给客人看,现在扭了脚?昨天不扭、前天不扭,你现在扭给我看?!”
戳戳戳!她玉葱般又长又白的手指直往女孩额头上招呼。
被骂的舞伎皱着脸,默默流着泪不敢哭出声音,抚着受伤的腿,委屈得不得了。
“我不过是过门槛时脚拌了一下,谁知竟然扭了筋骨,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还顶嘴!今天来的是东都贵客,老爷千交代万交代,你这时出了错,我们能要谁补上!”
卫静踉跄了脚步,以表示心中的震惊,她将手扶在额头上,做出晕眩的姿态。
“天啊!有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叫我怎么办!这只舞我编了三天三夜,别说少了一个人,连错了几步都不行,你……你竟然……”
一群舞伎连忙上来扶住她,卫静三抖五甩,原地扭了几下将众人甩开。
“静姐姐,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
“罚她几天不许吃饭就得了。”众人连声劝慰着。
“罚她有什么用?养你们这群废物,连走路都会摔倒!”
她横眉竖眼的骂完人,接着头一低,眼泪夺眶而出:“你看看她,老爷交代今天有群洛阳文人进京来,要好生招待人家,现在她扭了脚,我新编的舞还跳不跳?现在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叫我到哪儿去找代替的人来?”
骆从信剔完了牙,开始嗑起方才在街上买的栗子,看到这种景象,狂笑不已。
唉!女人真是可怕。
怪不得当年长城被孟姜女一哭,轰然倾倒,就可怜那个丈夫,连死后都不得清静。
笑着笑着,一不小心,嘴里吃了一半的栗子竟喷了出去。
“谁?谁的栗子?!”卫静接着了其中一片,低头研究半晌。
“静姐姐,你、你的脸……”
循着某人的手指着过去,一片显眼的栗子碎屑黏在卫静脸上,依着些微的口水,沿着光洁无瑕的皮肤往下滑,啪得一声掉落在亮白锻子织成的衣上。
周遭顿时无声。
每个人以缓慢的速度转头看罪魁祸首,眼中流露悲天悯人的眼光。
你惨了喔!小鬼。
“从——信!”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教人不寒而栗。
“我……我不是故意的!”
死定了!静姐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玩的,骆从信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这个刚认的姐姐却是又敬又畏。
“很好,就是你了。”卫静眼中闪过犀利且别有意图的光芒,她朝骆从信一步步逼近;骆从信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韩公子,请用酒。”一个婢女小心翼翼地蹲在韩仰玉身前,用祈求的眼神要他接过酒杯。
盛情难却。
不胜酒力的他,也只好一口干了下去。
一个个原本该充满傲骨的文人,为了进士科的金榜题名,个个像小媳妇般逢迎拍马、到处巴结,写种种明示暗示的诗文投递到主考官家中,只为一探考官的心意。
真是丢人!早知道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