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戚少商心中一抽,突然就噤了声。
他戚少商策马天地,傲啸江湖,凭的,就是信义二字。
上对家国,下对兄弟,他自问当得起这两个字。
可那些与他红尘相伴,对他有情有义的痴情女子,从他这里,却得不到半个可以兑现的承诺。
这些年来,除深情如息红泪外,他身边流连的女子并不在少数。
空得了个多情的名声,却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知道他绝情的离弃。
一世诺言,他给不起。
或许即便对晚晴痴情如顾惜朝——
也给不起罢。
他们,都有他们必须背负的责任,有他们拼命追求的东西。
——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情爱二字,对乱世中的他们来说,委实是太过奢侈了。
戚少商唇角微抿,盍上了眼睛。
心潮澎湃间,许多往事纷乱地涌入心头,待要细想,却又飘渺不可追循。
良久,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渐渐传了过来,顾惜朝幽幽叹了口气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戚少商一凛,当下收敛心神,暗悟道:去者自去,来者自来,往者不可追,来者不必拒,却也是这个道理了。
于是歪过身子,瞧住顾惜朝的侧脸言道:“咱们快说正经事吧。”
当下一五一十地把方才铁手的一番交托说了出来。
顾惜朝平卧在枕上,静静地听他说完,冷哼道:“诸葛正我倒是聪明,这包袱就这么卸到了你戚楼主身上。”
“诸葛先生有他的苦衷。”
“他深藏不露,老谋深算,担着个匡扶宋室的顶子,于己不利的事却不会抗上半分,倒是很懂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的办法。”
戚少商听出他言中忿恨之意,知他仍在恼恨当日诸葛坏他大事,间接逼死晚晴之事,也不便替其分辨,只道:“如铁手所说,若事关国家危亡,金风细雨楼断无推托之理。”
顿了一顿,贴近顾惜朝脸颊,言道:“事关我与铁手无情他们,顾公子也断不会坐视不理吧。”
顾惜朝双目轻盍,眼皮微微动了动,仍是面无表情。
戚少商撑起下巴,细细端详身边这人姿容绝世,芳泽无加的侧脸,正如夜莲冉冉初绽。
一阵似有若无的气息,如兰花吐蕊,轻触在自己颈间,竟不觉看得痴了。
半晌,方低低道:“你真的不去?”
顾惜朝睫毛动了动,喉咙里含混地应了一句:“不去。”
见戚少商没有反应,只好又补上一句:“睡醒了再去。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还不如做只螳螂后面的黄雀。”
说罢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背过身子去。
戚少商不胜欢喜地笑了起来:“你把被子都抢过去了,我盖什么?”
【戚顾】千山暮雪…(十七)
17、
杨无邪瞪着眼睛,愕然地看着他们金风细雨楼的大当家,跟在顾惜朝后面,从同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虽然一早已听孙鱼向他呈报了铁手到访,戚楼主随后去了顾公子居所之事,可杨无邪还是觉得愕然。
他一直对顾惜朝这个人心有忌惮,倒不全因为顾惜朝之前的倒行逆施。
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心,藏得很深很深。
当年的白愁飞虽然一样心高气傲,够狠够绝,但却惜在锋芒外露,急于求成——
更重要的是,苏梦枕一直没有完全地信任过他——
而顾惜朝不同。
他心思之缜密,智计之卓绝,行事之狠辣,比白愁飞更甚。
只是更加隐忍,沉默,波澜不惊。
杨无邪暂时还没有看出他的弱点。
而相反,却已经看出了戚少商的弱点。
那就是对顾惜朝无条件的信任。
——这种信任之深,只怕连戚少商自己,也未能全然知晓罢。
杨无邪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
天很好。
天晴,无云。
秋高气爽。
顾惜朝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就气定神闲地搬了张椅子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他不急,戚少商也不急。
乐呵呵地陪着他一起晒太阳。
从早上晒到中午,中间还喝了两壶茶,捉了几局棋。
偷得浮生半日闲。
吃过午饭,孙鱼的线报正合时机地来了。
只有三个字:
“红袖招。”
颜承欢在红袖招。
金钱帮要找的东西,要寻的人,自然也在红袖招。
顾惜朝懒洋洋地瞥了眼戚少商:“螳螂来了,还不去,小心知了让别人吃了。”
戚少商呵呵一笑,向他笑道:“终不过是被人吃——不是我吃了你,就是你吃了我。”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这天下第一温柔乡的招牌,却也不只树了一年半载的了。
与其他青楼不同,这里的恩客,除了王侯贵胄,多是江湖人士,非一般平民百姓所出入寻欢之处。
在这里,永远有最动听的歌,最诱人的舞,最浓烈的酒,最香艳的人。
去年,有这个妙人凭一首琴曲,红遍九州;今载,有那个佳丽因一段丽词,名满天下。
红袖招永远不缺美好,不缺温柔。
在这里,可令人忘记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在这里,只有落拓江湖载酒行,佳人如玉剑如虹。
金钱帮的颜五公子现在就坐在这个青楼丽舫里。
日头当空,还未到红袖招做生意的时候。
所以他没喝酒,只饮茶。
红袖招自制的好茶。
茶很香,曲很美。
那是后院新来的姑娘们操琴演练的丝竹之声。
说不出的绮丽温柔,衬着外面这风光如画的汴河水,来往如织的货船画舫,更显出三千红尘的繁华美妙来。
颜承欢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好看的眉毛蹙成一个弯弯的形状。
他觉得很遗憾。
他其实很想在这个舒服的地方,好好地喝上这么一轮舒服的茶。
可他来并不是为了喝茶。
他来找一个人。
一个藏在这温柔乡里的男人。
一个从金钱帮叛出,也注定要死在金钱帮手上的男人。
万秀媚带着蜜糖般的笑容望着颜承欢。
她整个人就好比一块即将化掉的蜜糖,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可金钱帮的颜五公子,好象并无心领会她的这种味道。
万秀媚自然知道,他在等她交人。
可虽然她是这里的话事人,楼里的红牌姑娘们却各有各的门,只要打响牌子招揽生意,姑娘们的私事,红袖招一概不问。
收了什么恩客私赠的宝贝,藏了什么自己喜欢的男人,哪个日子要休息,什么时候想赎身——
只要合情合理,钱银两迄——
随便就是。
这是红袖招的规矩。
从没坏过的规矩。
作为红袖招的当家,万秀媚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麻烦,应付过各种各样的人。
从来没有什么能坏了她的规矩。
可这一次,这个麻烦是金钱帮。
万秀媚自问,她没有应付的本事。
她只能拖。
拖到拖不下去为止。
她现在知道这位颜五公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她惟有等他开口。
“这茶已经淡了。”颜承欢长长地吁了口气,温柔地看向万秀媚:
“颜某不便再叨扰了。秀姑娘的答复可以给了吗?”
“红袖招每天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客似流云,颜五公子要的人,小女子实在不知情。”
“只怕这朵流云,现下还停在哪位姑娘的屋子里。”
“这个……”
“颜某实在不忍心手下这帮粗鄙的奴才擅闯姑娘们的香闺,故此方请秀姑娘代劳。”
颜承欢步步紧逼,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
秀气的手轻轻在化碧刀上一点,又是一点。
美丽的手指配上这把绝世的刀,真是好看。
万秀媚在想,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万秀媚在犹豫,犹豫是否要因这金钱帮破一回例。
颜承欢笑意更浓:“秀姑娘这里的妙人儿多,连楼里的装点也不一般。瞧这梁上挂着的软纱罗缎,是杭州敕造的贡品不是?居然也能弄了来——啧啧,这红色也不知是用的哪家染坊的朱砂,像什么?”
“像血光!”身旁一个金钱帮的弟子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句。
“休得造次,仔细玷污了秀姑娘的好地方。”颜承欢面色一沉,轻轻喝道,眼睛却不住地往万秀媚脸上瞟。
“颜五公子说得不错,这正是杭州如意坊去年的贡品软烟罗,其中又以这红色的为极品,可不就是民间混叫的血锻么?”
话音未落,人影已现。
万秀媚随着声音望向门口,但见一青一白两个人影,逸然出尘,并肩而立。
“戚楼主!顾公子!”万秀媚心念一动,忍不住急促地唤出声来。
颜承欢微微抬了抬眼角,道:“顾公子好眼光。”
顾惜朝清清一笑,和戚少商一起抬脚走了进来,边道:“万老板才是好眼光。红袖招好大的面子,皇上御赐给慕王爷的东西,王爷又赏给了贵处,若不挂出来岂不可惜?倒也好教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一句话,便把红袖招和王府权贵的微妙关系明白托了出来。
万秀媚一怔,甜笑道:“顾公子说笑了。”
顾惜朝自顾自往右边的空椅上一坐,嘴角一弯,轩眉叹道:“不过万老板还是把这贡品宝物拆下来吧。”
一旁戚少商正待落座,奇道:“这又是为何?”
顾惜朝朝对面的颜承欢一努嘴,道:“颜五公子等一下就要大开杀戒,回头弄污了这么好的缎子,岂不令人心痛?”
颜承欢收起了笑容。
他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他们说笑。
他当然知道,戚少商和顾惜朝此来所为何事。
情势比他想象中略为棘手了些。
不过他不火,不燥。
虽然他有点想忘记洛二哥的提醒,迫不及待地想会会戚少商的逆水寒。
——这把传说中削金断玉的宝剑。
颜承欢站了起来:“秀姑娘,我只问一句话,红袖招只打算做今日一天的生意了吗?”
万秀媚妩媚的容颜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金风细雨楼能保得了红袖招一时,却保不了以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
颜承欢是她的死|穴,戚少商是她的生机。
她紧抿朱唇,做出了决定:
“人在这里,三位带回去便是。”
她说的是三位。
不是一位,也不是两位。
她简直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兴奋得不行。
红袖招只负责交人,至于谁要这个人,那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
万秀媚知道金钱帮的手段。
但她也相信金风细雨楼的能耐。
所以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