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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与期待。
是谁要绑他?
四皇子是不可能了,那呆瓜以为自己吃了毒药,乖得跟孙子似的,叫他往东他不会想往西,大师兄也不太可能,乌衣教那些人穿的都是黑的,而且武功痹烩两个蹩脚的家伙好上万分,云倾更不可能了,他干嘛派人来抓他回去,要也是会自己来,顺便喂他几针这样。
小春沉吟后,惊讶地想起一个人。
难道……难道是皇帝?
胡思乱想间过了许久,直至回神,自己已然被放了下来,绑着麻布袋的绳索也被解开卸下,让他看清了现下所在之地。
鼻间传来一阵熟悉的脂粉香气,这不是某个姑娘家身上的气味,而是某个地方独有的气息。
小春坐在地上,一双灵动的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四周,红罗帏帐、香炉轻烟,铺着大红巾的圆桌前坐了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另外两个把他装进麻布袋带来的汉子则立在男子身旁。
那男子样貌潇洒、龙章凤姿,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美玉,世间奢靡之最不过如此,但在那人身上看来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一点儿也无突兀之感,仿佛他本来就是该被如此烘托,以稀世奇珍相衬。
“小兄弟,第一次在这城里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打哪来的,初次来京城吗?”那男子笑着问道,眉目间一片坦然,没啥心机的模样。
“你又叫什么,做什么把我绑来,我是不是初次至京又关你什么事,你这样强抢民女、不对、强抢民男,就不怕我大声喊了,抓你去见官?”小春瞟了那人一眼,也笑着说道。
看眼前这人虽然长得端端正正还算不错,但再怎么英俊潇洒,终归是个男人。他赵小春只对美人好声好气,男的,就免了。
小春径自跨出麻布袭,走到桌边拉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你倒还真是有趣,我没看走眼,这张脸虽然平凡了点,但口才不错,个性迷人,倘若好生磨磨,就算成不了头牌,前三个还是有你的位置。”男子笑吟吟道:“忘了说了,我叫罗绮,这里是湮波楼,我方才在街上见到你套圈圈的时候就觉得你颇有资质,你非常奇特,身上就像有光似地,吸引所有过路人的目光。所以我便请底下的人把你带来,希望你能够入我湮波楼,湮波楼还没出过像你这样的人,你日后会成怎样,真是令我好生期待。”
小春“噗——”地一声,嘴里含着的茶水受了惊全往罗绮脸上喷。
天女散花似地,顿时一阵雾水蒙蒙。
“你要我入湮波楼?湮波楼什么时候变相公馆了?我长这样你也要,这位大叔您不要紧吧!”小春拉尖声音鬼叫起来。
“我说过,你很有趣。湮波楼不缺国色天香的美人,但缺灵犀剔透、伶俐聪敏的玲珑人物。”罗绮抹了抹脸上的茶水,对小春有些动怒,但却压了压,忍耐下来。
罗绮说话的神情,像在想着什么人。
灵犀剔透、伶俐聪敏的玲珑人物不是没有过,但那已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两个人,同样心思。名动天下的湮波楼里香鬓云集,但无论谁也比不上湮波楼的花魁“赵凝春”。
赵凝春据说并不以美艳扬世,在众多美色中她顶多只算作清秀婉约、小家碧玉。
但赵凝春琴艺绝世,一曲《广陵散》令当朝十四王爷惊为天人,不顾礼法几度上门求亲;玲珑剔透心、侠骨柔情,更为当时得罪权贵佞臣的首辅兰壑一家人义无反顾奔走多月,最后虽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其事迹却永传于世令人无法忘怀。
小春转了个念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只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善,却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能够在他娘离开后拿下湮波楼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但他那时才十岁,知道的事情不多,认识的人也少,所以看了半天,还是不晓得这男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整个把他娘的湮渡楼给吃了下来。
“看我看得这么入神,是决定好了没?”罗绮等得有些不耐了,遂问。
“我该回去了。”小春忽地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摆摆手,还打了个呵欠。
出来晃了这么久,云倾大概也快从皇宫里出来了,虽然说云倾是皇帝的儿子,皇帝应该不会对他怎样,但他总应该要替云倾担心担心的。
要是让云倾知道他不但没把他的交代放在心上,还在他前脚走去赴险后,自己后脚就溜出门逛大街,云倾肯定不会少给他一顿排头。
小春心里想了想,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我可没说过会让你走。”罗绮哼了声,骨子里那骄纵之气升了上来,两个大汉冷笑着拿了条麻绳走到小春身后,将他给用力捆紧,简直绑成粽子—般。
小春配合地唉呀唉呀叫了几声,嘴里惊慌失措地大声喊着:“逼良为娼啊——没天理啊——我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没错,可是也不能这样想要就强取豪夺啊——来人啊——救命啊——我娘还等着我给她娶媳妇生孙子开枝散叶,我还有大好前程在眼前,要报科举考状元,上金雀殿面圣当大官的啊!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大好少年郎,你这龟公怎么狠得下心推下火坑啊——”
罗绮脸色一黑,道:“哼,看谁救得了你!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湮波楼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不是你的模样有点像她……”
顿了顿,罗绮又改说:“你今天晚上就乖乖在这里好好想清楚,我明日再来问你。你一日不从,我就关你一日,关到你从为止!”
“你这龟公分明是瞧我长得俊,所以把我掳来对我心怀不轨啊——来人啊,谁来救救我啊、我好害怕啊、逼良为娼啊——救人啊——强Jian啊——强Jian啊——强Jian啊——强Jian啊——”小春放开喉咙不停鬼叫。
“谁强Jian你了!”小春一连四个强Jian,罗绮气得跳脚。
罗绮立刻转身对身旁的大汉说:“把他的嘴给我塞了,他要是再胡来,就把他的嘴给缝了。真是吵死人!”
“呜呜呜——”结果,小春的嘴就被一颗大馒头给塞了,哼哼唧唧地再也说不出任何乱七八糟的话来。
第十章
罗绮和两名大汉关上门离开,厢房里一静,小春轻轻运劲使力,那缚住他的绳子霹霹啪啪地断了个粉碎,十几截残尸掉落地面。
小春转转脖子松松手,听见外头传来呼吸声,料想肯定是有人看着,于是开了窗户纵身一跃,便离了这关不了他赵大侠的小房间。
在湮波楼里转呀转,发觉这地方还是八年前他记忆中的老样子。
建在湮波江畔,平地而起的高楼,引河水入内,江南水景庭台楼榭,雕梁画栋巧匠心思,将这天子脚下第一楼点缀得犹如天上宫阙。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随手一揽,个个都美如天仙。薄纱裹身露出个红亵裤小肚兜,妖娆多姿回眸一望,便勾得客人眼一直,跟着姑娘走。卖笑的花娘与买笑的恩客谈笑调戏,绛纱灯一上灯火通明,笙竹歌舞之声便是彻夜不歇。
京城繁华景象尽在于此,醉生梦死的有、一掷千金的也有。更道:素来无人问明日,只有今宵酒相随,若是得幸花下死,做个鬼也挺风流。
小春在里头转呀转地绕了好几圈,才不过八年时间,那些当初他认识的人却都已经不在了。
走过他身边的姑娘朝着他娇笑,他也笑了回去,姑娘手中轻罗小扇摇呀摇,摇起客人绮思无限,但小春可不是那些客人,姑娘才想走过来,他身影一晃,又晃到了别的地方去。
湮波楼里,有个地方叫春水阁,里头摆设什么的和外面没什么两样,最不同的大概就是春水阁姑娘的闺房不像闺房,像琴室,一进门便见两旁架了几张琴,张张出自名家手笔,便是千金也难以买得。
小春蹑手蹑脚地踏进春水阁,整座湮波楼明灯晃晃光灿耀眼,但只这里幽呼呼地连盏油灯也没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斗大的夜明珠,春水厅里像多了颗月亮一样驱离黑暗,顿时明亮了起来。夜明珠是从乌衣教大殿摸来的,他走时没想到会被人掳了回不去乌衣教,这东西也就跟他来了京城。
看着那几张琴,娘留下来的。小春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抚着,拨着,令琴弦清清脆脆地响了声。
“娘……小春回来了……”想起春水厅内曾经有过的娘亲身影,想起娘亲最爱在这厅里抚琴唱曲,想起娘亲笑吟吟的脸庞,小春的眼热了、红了。
当年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没被告知太多,只晓得娘亲的恩人——当朝首辅兰壑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上上下下七十余口被下令满门抄斩。娘用了所有的关系,找了所有认识的人,却无人能救兰壑。
后来娘铤而走险行贿狱卒,一个弱女子只身潜入天牢想救恩人,但事情还是败露,娘被捉了起来,而她的儿子他,也被抓进大牢里和娘团聚。
兰家七十二口问斩后轮到了他们。
那日,他始终记得,天下着小雪,一片灰呼呼地,地上也堆着雪,冷得叫人发抖。
娘说:“人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一生俯仰无愧天地,便足矣。”
娘又问:“小春,怕吗?”
他当然怕了,他怕死怕疼的,娘会不知道吗?
娘柔柔笑着,神情从来没这么温和过。
娘轻轻对着他说:“疼,也要忍着,命可以输给人,志气可不行。”
后来刀落了,娘走了。
他,在雪地里挣扎了两天两夜,却记得娘的话,志气不能输人,再疼,也不能哼一声。哼了,就输了,输给那个他没见过,也不知道名字,却害了娘的恩公一家、害了娘、也害了他的人。
就赌这口气,他撑到神仙师父救了他。
小春双眸低垂,眼里流光回转带着泪水晶莹。想起以前心总会酸,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多情又那么爱笑的娘就这么没了。
杀人的人不明白,失去至亲的痛是叫人刻骨铭心记得一辈子的,将心比心,又何苦作贱人命。
就当小春睹物思亲之时,春水阁里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细细的男子哭声,小春觉得奇怪,便收起夜明珠隐去周身气息,轻手轻脚如同做贼似地慢慢往里头靠去。
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