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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瞧兰罄话讲着讲着,嘴角再度勾起让人惊心动魄的冷冽笑容,心里就一阵一阵发毛。他连忙把桌上的茶壶拿了起来倒上几杯茶,一人一杯端到他们面前,而在递于兰罄时,暗中下了百忧解至茶水中。
“喝茶喝茶!平心静气地讲就好,不要动怒。”小春连忙道:“我叫小春也好小常也罢,还不都是你们认识的这性子、这个人,都一样的。”
兰罄瞟了瞟小春,道:“我要你那杯。”
“好好好,我这杯给你。”小春换杯子时,也在自己的杯内再下百忧解。
兰罄狐疑地嗅了嗅小春的杯子,觉得似乎有异味,抬起头来再指云倾桌前的道:“我要他那杯。”
“没问题。”小春又替兰罄换了过来,当然药还是照下。
云倾见小春真这么大胆,敢从他面前把属于他的东西拿给兰罄,心里怒了起来,便要发作。
这时小春暗自扯了云倾的手,将解药塞到云倾的手掌心中,唇瓣开合无声地说:“当帮我个忙,别气。”
云倾并不接过解药,而是反手扣住小春,与他十指交缠,缠得死紧,任小春挣扎几番也不肯松手。
小春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这时兰罄还在,云倾却总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是不会看场合的。
兰罄咕噜咕噜地将茶喝完,觉得闷了,便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张冷艳妖冶的脸庞来。
云倾眉头一拧,见到熟悉憎恨的面扎,忍无可忍便又要拨剑。
“师兄你饿了没?”小春感觉到云倾的妄动,立刻扯开嗓子道。
“没。”兰罄回答。
“我叫拔丝排骨给你吃好不?”小春又说。
“我要吃猪耳朵。”兰罄道:“还有竹叶青。”说着,人皮面具在手里抖两下,又戴了上去,黏得服服贴贴地。
“好好好。”小春连应三个好,扯了云倾就往外走。
关上房门将兰罄隔绝在门后,小春在走道上立即对云倾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云倾将小春的手扣得更紧。
“师兄他被我下了药,现下功力尽失,和个寻常人没两样,你要是趁人之危取他性命,便是陷我于不义。”小春叮咛道。
“我杀他,是我的事,岂又与你有关了。”云倾别过脸去。“你总把事情往身上揽,这根本不一样。”
“一样。”小春想缩回手,用力扯了几下。“是我令他变得如此你才能轻易下手,倘若你真的得手,如此一来便是借着我的手杀他,我是帮凶,都一样。”
云倾沉吟了几声,缓缓道,“我晓得了。”云倾感觉小春一再地拉扯着,又说:“你别扯,我想握你的手,不想分开……”
小春脸一红,呐呐几声,便止了挣扎的动作。
“我……我们下去叫几样小菜吃吧……饿……饿了……”小春结结巴巴地说。
“嗯。”云倾握紧小春的手,拉着他往楼下走去。
人来人往的客栈,每日都是一样喧哗,而今日热烈讲着的是那谁也捉不着的淫贼飞天蝙蝠。
小春叫了碗阳春面,又要了盘包子,和云倾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地用膳。
云倾拿着包子吃着,小春边大口吞面边觉得,这人的手指不但滑得像玉、也白嫩得像这包子。包子拿在他手里,都不知是包子白、还是他的葱指白了。
“沾着了。”云倾说了声。
“嗯?”小春眨了眨眼,不知云倾说些什么。
“面条沾在脸上了。”云倾伸手将那小截白面拿了下来,说:“嘴张开。”
小春啊了声。云倾随即将面条放进了他嘴里,跟着拿了白巾子把手擦干净。
小春脸又红了一下,不知这过于暖昧的举动,有无被人看见。不过他们坐在角落里,理应无人察觉才是。
谁知才转着这念头,头一转,却发现兰罄不知何时已然坐在他身旁,双眼睁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跟来做什么?”云倾拧了眉,真是屡看兰罄屡动气,恨不得立刻挥剑斩下这人首级,扔了泄愤。
却见兰罄也不说话,手伸进小春碗里拉了条还沾着蒋汁的长长面条,往自己脸上黏去,而后一张脸就这么凑到云倾面湔,期待地看着云倾。
云倾手掌轻拍方桌,劲力随即将他与凳子一道往后带开,拉开了自己与兰罄的距离。除了小春之外,云倾实在无法忍受他人靠自己太近。
兰罄皱起了眉,手往桌子一撑,爬上桌去继续逼近云倾。
小春知晓兰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连忙拉了拉兰罄。兰罄转过身来,小春跟着说:“啊——”
兰罄也“啊——”地张开嘴。
小春这时将兰罄脸上还滴着汁的面条拿下,塞进兰罄嘴里,兰罄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桌上下来,安分坐下。
云倾见到这景象一双拳头是握得死紧。小春都没这么侍过他,这混帐竟然让小春喂了他。
小春吁了口气回过头来,则又看见云倾愤怒的眼神。“呃……”
这两人真是天生冤家,这样也斗、那样也斗,稍微偏心一点都不行!小春开始觉得让这二人一起同行,真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主意了。
小二送了猪耳朵和竹叶青上来,移转了兰罄的注意力。
小春连忙抓住小二,想着该如何把四周围凝重的气氛驱散。
“对了小二哥,打探一下这里离铭城和涵扬还有多远距离。”小春问。
“噢,沿官道一路下去,大抵七八天左右就到铭城,铭城再南走三四天,便是涵扬了。”小二说。
“那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路程。”小春喃念着,算着大概何时能回神仙谷。
听邻桌那些人都在说着飞天蝙蝠如何如何,小春拉着店小二又问:“小二哥再问一下,这飞天蝙蝠究竟什么来头,很厉害的吗?”
店小二紧张了一下,缩了缩脖子道:“客官您不知道,飞天蝙蝠的案子现下可是咱们城里最重要的大事。听说这淫贼每隔十日便犯案一次,每次做案前还大胆地在闺女房门口下蝙蝠镖宣告,纵使闺女们逃了,十天内也还是会抓到。城里头已经有许多闺女不幸遭了毒手,但官府也没法子。所以现下是人心惶惶啊!”
店小二望了安静不语的云倾一眼,小小声地道:“恕小的多嘴讲一句,客官您这朋友虽然女扮男装,但长得眉清目秀的,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劝你们也别待下去了,趁天才刚黑,还是赶紧出城吧,否则让那淫贼盯住了可不得了。”
兰罄早已将人皮面具覆上,现下别人眼里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平凡无奇的男子面孔。小二所指怕被淫贼盯住之人,便是云倾了。
小春失笑,连忙道:“我这朋友并非女扮男装,他的的确确是个男子,小二哥您多虑了,飞天蝙蝠又不是瞎的,怎么会分不清楚呢!”云倾的确是貌美不可方物,被认错也情有可原。
“真是对不住了客……小的误会了……”小二鞠了几个躬道歉后,疑惑地又看了云倾几眼,才退下去。“明明就是……明明长得那么标致……”小二疑惑地喃喃念了几声。
“别放心上。”小春对云倾说。
“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云倾突然这么问。
“嗯?”
“回答我。”
“没人比你更好看了。”小春低下头去继续吞面,口齿不清地说着。
云倾有些高兴了,他继续吃着手里头的包子,道:“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看着云倾这模样,小春突然心虚了起来。云倾这般相信他,而他却还瞒着爹的那件事不说,这对云倾而言并不公平。
“云倾,你听我讲件事情好不好?”小春囫囵吞完了面,打了个嗝后,有些犹豫地拿筷子搅着碗里剩下的那一点汤汁。
“要我离开的话,我不听。”
“与那无关。”小春说:“但你得要先答应我,听了之后不许生气,不许发脾气、不许骂我、不许拿针扎我!”
“好。”云倾不疑有他,应得干脆。
“大师兄在我们离京了之后才对我说我爹的事与你无关。原来他那日见你不下手,就代替你下了手。”小春说得小小声地,头低得快埋进碗里头去了。
“你说什么?”云倾掐爆了手里那颗包子,里头的肉馅被挤了出来,蛋黄还掉到地上去。
“你答应过我不生气……”小春自知理亏,声音细小如蚊蚋,几乎快传不到云倾耳里。
“兰罄,我杀了你!”云倾扔了包子,伸手揪住正喝着竹叶青的兰罄,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你这混帐!杀了人还嫁祸予我,使我与小春误会彼此。你害我差点没了小春!混帐,我今日绝对要把你的手脚砍了,塞进瓮里用盐渍,再把你眼耳口鼻刨来浸酒。”
兰罄手里的竹叶青全泼到了云倾的白衣上,他有些纳闷地看着云倾,而后问:“杀谁?杀了谁?”
“唉……”小春叹了口气,师兄早糊里糊涂了,哪记得那些事呢?他遂道:“记不得了吗?宁王啊,十四王爷东方罗绮!”说到爹的名字时,小春心里又疼了一下,他那无缘的爹啊,此刻该是和娘团聚了吧!
“东方罗绮?”兰罄想起了这个人,他脸一偏,往旁边侧去,不看小春也不看云倾,说道:“东方罗绮不能杀……他是小春的爹……不能杀……”
小春猛地抬起头来。
云倾更是诧异。
小春不敢置信地再问:“你没杀他?”
兰罄双唇紧闭,双眼转啊转地,就是不开口,也不看云倾和小春两人。
“我爹……不……小春他爹如今人在何处?”小春紧张地追问。“师兄你快告诉我!”
“不知道。”兰罄说:“不能告诉别人。”
“那告诉小常好不好,小常不是别人,小常是弟弟!”小春连忙靠过来,拍着云倾的手要云倾将兰罄放开。
云倾不悦地瞪了小春一眼,才将云罄松开。
“在哪?”小春问。
兰罄看了看小春,而后凑到小春耳边,轻轻说:“我告诉你,可是你不能告诉小春。小春的爹是要死的,我不能心软。”
“我晓得、我晓得,”小春拼命点头。“你没有心软。”
“我藏在家里了,和小柳藏在一起。”兰罄低声道。
“兰家旧宅?”小春问。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