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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我一时有些气馁,我不知道语文老师又要说些什么,我不在乎她对我的伤害,我是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绝望,不是对儿子的绝望,而是对儿子受教育的环境绝望,儿子要与这样的老师朝夕相处三年,问题是她日日都在影响着儿子的情绪与性格。我怕三年之后,我的儿子已经面目皆非。想想仍在办公室等待的我的两位学生的家长,我就庆幸我始终与家长平等交流,我甚至在家长来时,在家长说出对自家孩子绝望的话时,我还会耐心地劝说安慰他们,不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担心。我宁愿自己在学校里辛辛苦苦地对经常调皮一下或偶尔出格的学生软硬兼施地说服教育,也要在家长那儿轻松地历数他们家孩子的优点。
为什么我在耐心地赏识别人家的孩子时,我的孩子却不能得到同样的耐心,同样的赏识?
心在此时抽搐起来,我在那一瞬间甚至想到离开这个教学方法古旧、教育方式落后、教学观念扭曲的偏僻的闭塞的地方,重新回到北京去。
但北京就是天堂吗?没有户口,儿子要交高额的借读费。我要没黑没明地给资本家打工,能顾上儿子吗?我回来不就是因为这儿的生活节奏工作节奏缓慢,自己有时间照顾儿子吗?只是在当时我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如今,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儿子每天早上5:30起床上学,直到晚上9:30才能见到他的面,这中间16个小时儿子一直在学校不能出来。他是走读生,如果是住校生,如果没有一张盖满章子的假条,他们一周内连校门也出不来。
不是说减负吗?为何是“疲劳战”呢?我曾与儿子学校的校长谈及此事,这个年轻的校长无奈地摊开手说:“我知道要课改,要减负,要给孩子自由的空间,但是全市的初中尤其是其他几所老牌的初中都在打疲劳战,竞争得太激烈了,如果我们不这样做,那我们第一届的毕业生,成绩一出来,我们肯定没有生源了。一所新学校,老师呼啦啦调进了200多人,没有了生源,我的位子丢了不要紧,200多老师的饭碗丢了你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现在农村包围城市,农村的学生都往城里跑,但跑的都是老牌学校。我们今年的情况虽然喜人,但我仍面临着师资力量薄弱的问题,教师不够,从乡镇、从新分的大中专生中往里调,可以想象,新的教师班子肯定与人家老牌学校的班子相差甚远。有个别老师,素质确实差,但就是这差的,你要有也行呀。就目前来看,我校教师的数量还差一个大缺口呢。”
校长难,想想新学校的老师也不容易,刚从乡镇调进来,在乡镇里懒散惯了,一下子紧张起来,肯定一时难以接受。再加上他们受的教育与接触外界的新生事物本来就少,让他们与市区内的教师相比都难为他们了,何况与北京、青岛、上海的教师相比。
“苛求。”是的,我对这个小城市的一切要求都是苛求。
“是你找我吗?”一个个子很小,年龄在30岁左右,说话有点走气的女教师站在我面前。她化着淡妆。唇上的色彩有点刺眼,给人一种敷衍地涂了两下,唇一动就要掉渣的感觉。
我的心又一次一沉。
“哦,我是杨扬的家长,听杨扬说你要见家长。”
“哦,你们家杨扬,简直没法说,我真的不愿把他列入坏学生之列,听说你也是老师,不过他也太坏了。你看,他的字从没有好好写过,上课老说话,做小动作,下课以后就疯得更厉害了。从开学到现在,他没交过几次作业,问他,他说明天交,第二天问他,他又说明天交,——这不,昨天问他,他说忘在姥姥家了,一个作业,我催……”
偌大的办公室,坐着大约八九名同教语文的老师,大家原本都在批作业或是在备课,如今大家头全抬起来看着我,我感到脸上由温到热,最后如同有火在烧炙我面上的皮肤一样。
为了使自己在大家面前不至于太尴尬,我硬撑着脊梁,脸上保持着冷静与睿智的笑,这笑告诉她:“哦,你遇到了这样的一位学生,这样的学生就让你手足无措,找家长告状了?”
“真的,这说明你的道行太浅,你如果再修炼几年,能做到我这样的处世不惊,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就行了。”
果然她在我的笑中一下子住了嘴,迟迟疑疑地改口说:“其实,他还是一个很招人喜爱的孩子……”
听她一改口,我一变在班主任老师那儿的缓慢与冷静,语气加重、声音高昂、语速超快:“是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教的全是乳臭未干的孩子,作为老师,我,你,你们,都一样,有责任把孩子领进知识的大门,更有责任让孩子在我们的引导下变成有志气、有抱负、有道德、有文化的有用之才。小学时,孩子的思想纯洁无瑕,所思所想简单明白;高中三年,孩子已经略为懂事,所思所想渐已成熟;而初中生,正处在人生的懵懂阶段,他们对自己对世界似知而未知。所以说,初中三年,是人生中最关键的三年,是他们真正选择成长方式与选择成长方向的时候。因此,初中的老师,是孩子最重要的人生导师。对于杨扬,要不这样,你在学校里辛苦一点,发现发现他的优点,我回去以后再拧拧螺丝,咱们家校配合,好不好?”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最初冷漠后来纯粹为看热闹的老师们开始就当今的孩子议论起来,我谈笑自若地与她们(真的,我看见的全是女老师)聊起来,一早晨的不愉快渐渐褪去,淡了,消失了。
最后我叮咛语文老师,让她与班主任谈谈杨扬的事,我用诚恳的语气说了一些诸如我也有几十个学生日日缠绕,有时真的顾不上自己的孩子,让她们操心啦之类的话,语文老师的脸在我恳切的话语中笑成一朵白菊花,她鲜艳的唇彩也生动如花。
之后的日子,杨扬在我的一再命令下,学习积极,作业认真。我又给他请了一个英语家教,幻想让他糟糕得一塌糊涂的英语好起来。如果他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将来托他在美国的叔叔的门路去美国留学,也不枉我辛苦一生。
但是,现实并不因人们有美好而善良的意愿就简单美好起来。
杨扬升入初中不久,我与其他家长、其他老师就共同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改制问题。杨扬他们本来是按五年制普通教育上的小学,但升入初中后一改传统教材变成了实验教材。实验教材是人民教育出版社针对一些大城市的情况,新编的一套难度大、容量大、灵活性极强的九年制教材,小学学制六年,初中学制三年。初一不叫初一而叫七年级,然后是八年级九年级。实验教材在小学三年级里就有英语,所以升入七年级后英语课程与小学六年级紧紧连接。但普通的五年制教材,小学根本没有英语,这些学习普通五年制教材的学生,在升入初中后,很多连26个英文字母也认不全,上七年级后,第一节课就被那长长的一篇课文、近乎100多个单词吓住了,从此“谈英色变”。再者,实验教材没有传统的物理、化学课、生物课,这些课汇成了一门课:科学,是接着小学的科学课上的。读普通教材的他们,小学根本没有什么科学课,所以升初中后很多知识衔接不上。
如果学生中仅仅存在着知识断层也就罢了,关键在于代课教师也存在着一个非常现实而棘手的问题:这些农村来的教师,多年代的都是传统课程,或者是单纯的物理课,或者是单纯的化学课,或者是单纯的生物课,现在让一个教师把物理化学生物全担起来,变成一门综合性极强的新课程,他们的知识一下变得十分短缺起来,有的物理教师遇上化学课题,遇上生物课题就害怕了。加之教材灵活性极强,许多语文教师拿起课本不会讲课了,因为传统的方法没有了,换来的是没有答案的一些发散性问题,抄抄抄,背背背的老套子不能用了,按抄抄抄、背背背的方式教出来的学生在以提问式为主的课堂上更是手足无措,他们的脑子已经习惯了灌输式教学了。教师不会教,学生不会学了。学生家长担心自家的孩子,初中的大多教师更是如履薄冰,他们可担不起误人子弟的责任,所以很多教师压力极大。“老师欲给学生一瓢水,自已先须有一桶水”,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学生在课堂上能接受到多少知识,能受到多少启发,能得到多少锻炼可想而知。教师“教授”课程已经不是“教”与“授”的问题,而是变成“启智”的问题,也就是唤醒孩子潜在的智能,让他们主动获取知识,自我消化知识。
能做到这点,岂是一个观念转变问题?
一句话,教育局只是从教材上体现了领导的改革意图,而与之配套的教学方式、管理理念、社会实践并没有与教材一起应运而生。改革是必须,但这样的改革,无疑是让一个常年吃红薯吃粗粮、以粮为主以吃饱为目的的庄稼汉,在劳动强度劳动环境劳动内容不改的情况下,忽然按城市贵妇的减肥食谱喝起了减脂靓汤。
问题一出现,家长纷纷担心起来。他们不考虑那么多,那么深,那么专业,他们只有一个简单的思维:孩子的课程跟不上,教师的能力不够用,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一个学校里,一个年级有上千人,三个年级就是近4000人哪。一个市不多算,算上10所初中,就是40000初中生。这要毁,毁的可不是一两个孩子呵!
杨扬他们学校的改革也是一样地流于形式,他们的作息也并不以他们使用的是实验教材而灵活调整,也并不以家长的揪心而改变多年来的传统管理模式。每天早晨,杨扬在我的百遍呼喊中,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然后道一声“妈妈,我走了,再见”,就冲进了黑暗中;每晚9点半,在“妈妈,我回来了”声中,日渐增高的儿子懒懒地坐在桌前吃我早早摆好了的夜宵,此时,英语家